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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锦年拍着桌子也是一通笑。
阮妈妈又咕哝了几句,含混不清,许是醉了,不一会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连锦年扶着老人家进了卧房,薛岩则给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等收拾停当,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走出了房门。
柳屏镇地势偏僻,离街市远没什么消遣,所以这里的人吃过晚饭后大都早早的睡了。入乡随俗,加上近日赶路确实辛苦,他们便跟着家仆去看了各自的住处,正好东西相对都有一间瓦房,白天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一路她早已习惯了由他哄着入睡,今晚本希望他能继续作陪的,但是看到仆人亦步亦趋寸步不离的恭敬模样她没好明说,只能恋恋不舍的跟他互道晚安。
他放开她的手时悄声说了句:“好好睡觉,我会跑到你梦里来的。”说罢眨了眨眼睛。
她娇嫩的脸庞立刻泛起了红晕,美滋滋的关上了门。
小床上铺着两条青花布料缝制的被子,看着就分外亲切,还有那装满草籽的枕头,闻着有一股清香,就像姨妈亲手给她做的。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安静的躺了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连锦年并没有急着离去,先是守在了门口,直到听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放心,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个丫头总让他牵肠挂肚,难以放下,即使朝夕相处也常觉得不够,总想时时的拥她在怀,夜夜私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归宿有了依靠,更有一份难以推卸的责任,可是……想到那未知的前途他再次觉得自己的渺小,无能。
突然,院落门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连锦年想也没想的追了出去。
西瓦房的门轻轻的推开了,一道暗影投射在地面。这是一个矮小的妇人,拖着有些臃肿的身子往床边靠近。床上的人清晰的呼吸声告诉了她正睡的十分安稳,但是那妇人还是小心的观察了一会,确定稳妥了才撩开被子,借着幽暗的月光去摸索薛岩的手腕,那里有一串玉质的念珠。
……
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公鸡就开始打鸣了,一遍又一遍,催促着乡下人早起干活,丰衣足食。
薛岩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又连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什么声音“砰砰啪啪”的响着,她微微皱了眉头道:“漾儿,你在忙什么呢?”没有回应,迷惑的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等看清了屋里的摆设才想到自己置身于何处,不禁哑然失笑。
“砰砰啪啪”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像是在敲打什么。她迅速穿好了衣衫,又简单的梳了个发髻奔跑出去,发现是阮妈妈和一个仆人在井旁边洗衣裳,声音正是从她手上发出来的,她用棒槌在反复捶打着衣服。好熟悉的场景,以前在竹林的溪水边上她经常帮着姨妈一起浣洗衣物的。
见她来了,阮妈妈笑道:“郡主,怎么不多睡会,天还早着呢。”未等回复又紧接着说道:“哦,是老婆子吵到你了吧,真是过意不去。”
薛岩莞尔一笑道:“没有的事,是我睡饱了。阮妈妈,我帮你一起洗吧。”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下水。
阮妈妈急忙阻拦道:“使不得使不得,郡主金枝玉叶的怎么能让您动手,会冻着的,快把袖子放下,放下。”
薛岩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以前我也常洗的,早习惯了。”话才说完便发现自己失言,忙补充道:“额……是以前在府里没事,常偷着帮我的贴身丫鬟洗洗弄弄来着,倒也……倒也十分有趣。”
“那也不成,若让小主人看见岂不是骂我老婆子不懂事了,郡主您就别忙了,我一会就好。”
“接下来还要过几遍水吧,要不我帮你打些水上来?”她再次忘了自己的身份。
阮妈妈慌的站起身来道:“郡主您什么都不用忙,早饭我让他们在锅上做着呢,要不您帮老婆子看看去?”见她好忙,有意打发她去做些轻便的事情。
薛岩想想也是,答应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后院去了。
边上就是东瓦房,木门紧闭,悄无声息。锦年呢?此刻还不见他露面肯定在床上呼呼大睡吧,她改了主意蹑手蹑脚的跑向东侧的屋子,先站在门口听了听,没啥动静,索性推门进去。本想看看他熟睡的模样,谁知床上被子叠的正好,看来人已经起床了,可是房间里并不见他的身影。
她急忙跑出来寻了一遍,厨房,后院,柴房一通乱找,都没有看到他人。奇怪,一大早的跑哪去了?正纳闷的时候有个仆人来请她过去吃早饭,她顺嘴问道:“有看到郡王爷吗?”
“没,小的没有看到,正想请了两位主子一起用饭呢,若不在房里小的马上去找。”
“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一会就来,你先去忙你的吧。”
她寻思着肯定是去那了!
她兴冲冲的出了后门,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那个开阔地去。果然,在菊花丛中看到了连锦年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放慢了脚步,盯着他不放,总觉得他有些怪异。
他一直站着,若有所思,静静的。
她悄悄的上去,怕打扰他,可是也不忍他一个人孤寂的站着,想了想从背后轻柔的抱住了他。
他怔了一怔,欣喜的转过了头,呼唤一声道:“岩儿……”
她对他甜笑着,竟惊奇的发现了他眼中的泪光。
他在哭!为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她紧张起来,心里的热情一下就消散了一半,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没有!”
“那你……”她踮起脚尖去摸他的眼角,湿湿的,分明就是泪水。
“告诉我好吗?千万别再瞒着我,是不是柏王爷?哦,那个赫哲渔追来了?”她胡乱猜测着,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想找到有力的证明。
他摇头道:“别瞎猜,都不是,我只是念及我娘一时伤心而已。”
是这样吗?
她安慰道:“她看到你这么争气一定很欣慰的,锦年,不要难过,人到最后都有这一关的。我至今都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也不知道他们葬在何处,你比我幸运的多,是不是?”
“嗯。不说了,也不想了。”他拍拍她说道:“走,我们回去吧,乡下比我们京城冷好多,你看你的鞋子都湿透了,得赶紧回去换了,要不又要着凉。”
“你的不也是吗?”草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鞋面,他却只注意到她的。
“你不能跟我比,我身体比你强壮百倍。”他笑着拦腰抱起她,不让她再涉足半步。
吃过早饭,阮妈妈嘱咐他们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暖暖身子,自己则背了个大箩筐准备出门。
薛岩奇道:“阮妈妈慢走,这是要去镇上买东西吗?”
“肯定不是,镇上离我们还挺远的。”连锦年插嘴道。
阮妈妈附和道:“是啊,小主人说的没错,我们乡下每逢初一、十五才赶集,平时要买东西也没地方买去,郡主要什么我让他们去县里买。”
“哦,不用不用。只是你背着箩筐做什么去呀?”
“我是想去地头挖些新鲜的萝卜回来给你们做个萝卜饭。”
“萝卜饭?”她听的眼睛都亮了。
“对啊,这个时节的萝卜甜丝丝的,把它切了小块跟饭一起煮了,就连那饭米粒上都掺着萝卜的香甜呢。两位主子坐会,我一会就挖回来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她拉扯着连锦年道:“咱们帮阮妈妈多挖点回来好不好?”
“好吧,你个小馋猫!”
见连锦年发话了,阮妈妈没再阻拦,带着他们一起出了门,临走前交代仆人把挂在窗口的那块腊肉浸泡起来,中午回来用的上。
“是萝卜饭加腊肉吗?”想想都觉得好吃,口水快忍不住下来了。她附在他耳边猜测着。
他听的直笑,轻声回应道:“才吃过早饭你就想着下顿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什么嘛?”
“我若不是郡王,只是个耕种的乡下人,如何能养得起你这只小馋猫呢。”
“到时候我就少吃点咯,一年只奢侈一会好不好?”
“那不更瘦了,就像阮妈妈说的不长个了怎么办?”
“讨厌,又取笑我!”她作势要拧他,看到阮妈妈回过头朝着她咧嘴,再不好意思下手。
一路只顾着闹腾,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绿茵茵的菜园里。阮妈妈给他们两人各一把小铲子,自己先做示范给他们看,只见她一铲子到底十分果断的挖出了一个鲜活的大萝卜,外皮是紫红色的。
“呀,是红心萝卜!”薛岩不由的说出了口。
阮妈妈点头赞道:“郡主居然认得,难得啊难得。”
唉,又暴露了!她从小跟着姨妈干活,一应农作物自然难不倒她,眼下这点活也不在话下,只是在柏王府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略显手生,所以手起铲落后并不能像阮妈妈那样立时奏效,只能十分吃力的揪出了一个萝卜,底下的一截明显断了根须,卖相差了。不过她依然高兴的喊道:“看我的红心大萝卜,不赖吧。”
连锦年瞧着简单,也依葫芦画瓢的动起手来,一铲子下去因用力过猛直接把工具卡在了泥里。
薛岩哈哈大笑。
他讪讪的笑了,奋力拔了出来。再一铲子下去的时候居然将土里的萝卜生生切成了两半,又引得薛岩笑话道:“你好笨!”
“我是在帮阮妈妈呢,这样她回去就不用刀切了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强词夺理。
“哼,都弄脏了,洗的多费力啊。”她帮他把剩下的半截挖出来丢到篮子里,朝他扮鬼脸道:“笨死了笨死了!”
“你再说!”他不服输,冷不防揪了萝卜叶子丢她,她也以牙还牙,边躲闪着边去偷袭对方,两人瞬间就摆开了作战的阵势,看的阮妈妈直摇头说他们还小呢。
玩了一会薛岩又挖了几个,然后挑了其中一个比较好的用叶子擦去了泥,对连锦年说道:“帮我掰开它。”
“做什么?”
“你掰开就知道了。”
他照做了,她便接过来咬了一口。哇,甜甜的脆脆的,还带着一丝呛口的辣,甭提多有滋味了。
他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你很饿吗?”
“你尝尝看!”
“没煮熟怎么吃?”
“这个可以吃的,小主人尝尝看。”阮妈妈解释道。
连锦年将信将疑,看着薛岩有滋有味的样子又有些心动,于是迟疑着咬了一小口,眉头是皱着的,但是很快舒展开来道:“好像味道还可以哎。”说罢又咬一口,这会真正感觉到了它的甜美。
“阮妈妈你要不要也来一块?”薛岩又擦干净了一根红心萝卜。
“我年纪大了,哪里有你们牙口好啊,就是想吃也吃不得咯。天气凉,你们也不能贪嘴,要不就闹肚子啦。”阮妈妈说着站起来捶了捶腰,再看箩筐里堆了不少存货了,便拍拍身上的碎屑,跺去脚上的尘土准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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