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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儿,我要去找他!”她果断的说出了这句话,这是她踌躇多日的结果,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不想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失去他。
漾儿吃了一惊,反问道:“姐姐,您知道他在哪吗?”
“落马坡,漾儿,我先去那里看看,也许他就在呢。”她的眼里放射出异彩,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迷人的笑容和张开的双臂。
漾儿频频摇头,她们身在此处怎能轻易出府,而且猜测不一定就是事实,他未必会在那里。于是她耐心劝解道:“姐姐,不是我要泼您凉水,落马坡远在城外西郊,我们如何能脱身而去?就是得计去了恐怕也会扑空。前次我听司莽说那里一片荒凉,他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藏身在那,您觉着呢。”
“不,他跟我提过的,他守关的地方周边都是万里黄沙渺无人烟,他常常能一坐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不动弹,只看着那日升日落黑白交替,他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乏味和沉闷。现在我惹他生气了,说不定他就是跑到那里消解愁闷去了,说不定还一直盼着我能早点去找他,就像上次他昏迷的时候心里也是期盼我去的。漾儿,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主意,你一向机灵,一定能想个办法带我出去的。”
“这……”漾儿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一脸愁苦。自从真的萦萦郡主出逃之后,柏王府的女眷再没了从前的自由,凡是出入府门都要有柏王爷的恩准,就算一个小丫鬟要上街帮主子置办东西也要得到老管家的许可,等他上报到柏王妃那里才能出门,更何况是灵定园的现任主子,未来的摩恩王妃啊。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柏王爷怎会允许同样的事件再次发生?平日让她在园子里走动已经算是厚待了,怎么还会允她随意出门?
她继续求道:“漾儿,你帮我想想吧,要我怎么着都行,我真的很想去见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耗在这里,求求你了。”说着她跪了下来,把漾儿吓的不轻。
漾儿见搀扶不动她只得跟着下跪央求道:“姐姐,您这是何必,我……我若有招能不帮您吗。这事实在是太难办了,您先起来,我们再想想,啊?”
“你答应啦?”她喜出望外。
漾儿摇头道:“我的好姐姐,您可真当我是无所不能的观世音菩萨了,我认得柏王府,可府里的这扇大门不认得我呀,没个正当理由咱们出不去的。”
“我不管,我一定要出去!”她的蛮横劲又上来了,急的漾儿奋力劝说,好的歹的都快说尽了。
两人正牵扯着,就听亭儿一声叫唤道:“哎呀沈小姐,您几时来的?我们郡主正在屋里歇着呢,我给您叫下。”
接着是沈冰黎淡然的声音——“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不用费事。”
“这……”亭儿有些迟疑。
“若是你家郡主怪罪,我帮你应着便是,下去吧,不要扰我。”
“哦。”
再没了声音,等了片刻也没见有人进来。
两人在屋里听的真切,漾儿轻声咒骂道:“亭儿这小蹄子,让她在门口做针线看着点动静,还是出了差错,都好几次了吧也没见她长记性,真真气死人了。这次幸亏来的是冰黎小姐,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要搅扰出什么风波来呢。也是我大意了,怎么派了她当差,应该让邵嬷嬷伺候的。”
薛岩听了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怯意。此刻她心心念念只记挂着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忌讳。她缓步出了房门,果然看到沈冰黎慵懒的倚在栏杆上,风姿绰约,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走近了,发现她的脸上淡淡的施了一层脂粉,再加上晶莹红润的嘴唇,比那日增色不少。只是她的手上竟摇着一把团扇,在这个入秋的时节稍稍显得不合时宜。
“冰黎姐姐,是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能备好香茗等候姐姐。”她换上笑脸迎上去。同样孤寂的两个人相遇到一起好像会格外亲切些。
沈冰黎浅浅一笑道:“我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到了你的园子,那些婆子要给我引路,我嫌弃这些虚礼,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刚才在这里听你和漾儿说个不休,我也不想打扰,只等你们说完了再进去呢。”她倒是直截了当,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漾儿尴尬一笑,料定她尽数听到了,不过凭她和柏荣的关系知道此事也是早晚的事,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躲躲闪闪的,反而见了外。心里想着面上缓和了许多,又赶忙招呼几个小丫头给她们抬了坐榻出来,然后捧上了热热的茶并几样精致的点心。
沈冰黎坐下来。盯着她忙碌的样子看了好一会,然后侧过脸儿对薛岩说道:“我这个丫头好吧,手脚麻利,心眼又转的快,当初伺候我的时候我还没觉着什么,等离了她换了现在的康儿我才知道她的好。人啊真是要有比较,要不永远不知道知足呢。好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薛岩笑着附和,随即想到了有他陪在身边的那些美好,心里又起了疼痛。
漾儿谦虚了几句,转身进去拿了两张轻薄的裘皮毯子盖在她们膝上。现在这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最是容易着凉。忙完这些她陪着说了两句闲话便自觉的退下了。
沈冰黎抿了一小口茶,轻叹一声道:“平日喝惯了只觉得一般,现在再细品这茶又觉出了无比的清香,可惜我没几回这样的机会了。”
她听着纳闷,这种茶品在柏王府里算不得最好的,她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另有深意?联想到前番病中的情景,她按捺不住问道:“冰黎姐姐,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嗯。”沈冰黎点点头,又抿了一口香茶说道:“就快了,许是心里有些牵挂,有意无意的就走到你这里来了。先跟你道声别吧,别到那天我忙不及跟你说话,还是现在先打过招呼,日后你也就不会怪我了。”
“那世子哥哥怎么办?”她脱口而出,立刻意识到了不妙。柏荣和沈冰黎的事情外人尚不知情,她也应该装装样子。唉,又是这副急性子没遮没拦的,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沈冰黎静悄悄的没有做声。
薛岩偷偷的瞄了她一眼,看她把目光缓缓的投向了别处,脸上并未呈现不妥的表情,手里的扇儿还在轻轻的摇晃着。
许是刚才那句话没有听到吧。她怀着侥幸的心理押了一口茶下去。哇,好烫,舌头都在冒烟了。她“噗”的一口吐尽,嘴里吸着气,呼哧呼哧的好不狼狈。
沈冰黎赶紧取出绣帕给她擦嘴,口里心疼道:“瞧你,急什么呀,茶是要慢慢品的,哪有像你这样急饮的,来,把嘴张开,让我看看烫伤了没有。”细声软语丝丝入耳,听着十分享受,就连她指尖滑过自己脸颊的触感也甚是轻柔舒适。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人儿居然要去塞外,那里的风霜她如何能经受的住,世子哥哥又如何能承受这样的别离?
薛岩顾不得舌尖的疼痛,急急的拉住她的手说道:“好姐姐,您就不能不走吗,再考虑考虑好吗,我真是舍不得您。”
沈冰黎摇头说道:“傻妹妹。该走的总是要走的,即使人留下了,心也不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也待不了多久了,何必又来劝我,我们谁也不要说谁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丝毫哀怨,倒似看透了许多东西一样,唯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就是前去寻找并陪伴自己的生身父母,其他一切都是空的——这也是种难得的境界吧。
“那您还会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许多伤感又涌现出来。
沈冰黎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们离得很近,塞外和大漠相隔不过数里,现在我们同在一个府邸,将来也还是邻居,你说算不算有缘?”说着眼圈发红开始落泪,她用刚才为薛岩擦嘴的帕子去拭眼角的泪水,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薛岩注意到了这个,心里一动:她居然不做拘泥,若是韦夫人她们定然嫌其腌臜。到底不好意思,她抱歉的说道:“姐姐,刚才我弄脏了您的帕子,来,先换我的用吧,稍后我让漾儿洗过晾干了再给您送去。”
沈冰黎推却道:“不用了,这个帕子我一刻都不会离手的。”
哦?一方绣帕竟然如此重视?
她细细打量,看那上面隐约绣的是一枝盛开的莲花,立刻想到了她和柏荣,脸上自顾自的笑起来。
沈冰黎突然大方的抖开那方绣帕说道:“你看上面的花样好看吗?”
这回看的分明,洁白的帕面上绣着并蒂盛开的莲花,色泽粉嫩,娇艳欲滴。许是她亲手绣的,一准是送给世子哥哥的,她忙不迭的夸奖道:“好看,非常好看,绣的跟个活物一般,也不知出自哪位小姐的巧手,我看着都眼馋。好姐姐,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冰黎点头说道:“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寓意也好,花开并蒂好事成双。我本也不是小气的人,要是平日你这么说了我必然送你,可这次不行,这是王妃单单选定了给我的,我怎么也要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要一并带走。”
柏王妃?一听这话薛岩的脸都变了。她是个失了夫婿的女子,柏王妃怎么送她这个?不是有意引她伤心嘛。
她想问是怎么回事,毕竟不好开口,嘴巴笨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冰黎仔细的摸着那金丝银线织就的图案,嘴角泛起了笑意,继续说道:“哦,忘了跟你说了,这绣帕是宫里的司针房特意绣制的,也是专门给新人准备的呢,你的世子哥哥很快就要大喜了。”
什么?世子哥哥要成婚了?薛岩听的又是一惊,记得柏王妃有次提过,司针房是朝廷内设机构,但凡王公贵族娶妻纳妾都要先呈报给皇上,经皇上首肯或者任其指婚,待选定日子后再由尚宫局管辖下的各个机构去采办相关婚嫁用品,一切都严格按照朝廷的礼仪制度行事。如今柏王府出现了司针房下发的图样,难道新近皇上给世子哥哥定下了婚约?这方绣帕既是柏王妃送给她的,那世子哥哥的新娘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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