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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早晨已经变得有些寒冷,但早起的鸟儿已经在树上乱叫,虽然这几日的旅途非常疲惫,虽然昨晚又喝下了很多酒,可是花枯叶萎的总督府内院中,陆惊鸿还是看到了按时起床的方慕华。
陆惊鸿昨晚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几日的奔波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本就使他感到异常的疲惫,可是因为方平安的闯入和陆大姐的命令,让他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方慕华没有说过让他晚起的话,所以他不得不还要早起,于是刚睡下不久的陆惊鸿就早早的起来了,只是他并没有直接来到院中等候着方慕华,而是在床上连续做了几个奇异的拉伸动作。
只见他或倒立、或斜躺、或盘坐,只是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很慢,就像金蝉蜕变时在层层的包裹中一点点舒展的蝉翼,同时慢下来的还有他的呼吸,他的每一次吸气都特别的绵长,呼气更是漫若游丝,更让人奇怪的是,他每一个动作完成之后,原本无神的眼睛就会明亮一分,而且就连脸上的皮肤都变的光亮起来。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之后,只见陆惊鸿一个纵身自床上跃了下来,这次他的动作不再缓慢,而是非常的敏捷,绝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就像黑夜中发现了一只羔羊,在草丛中一跃而起的猎豹。
只是现在的猎豹却收起了它的锋利的爪牙,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一只羔羊,而是一只披着羔羊外皮的狮子,一只正值壮年,身体威猛却头脑机智、性情勇敢而遇事沉着的雄狮。
只见这只雄狮站在略显枯萎的花丛中,虽然他的背影有些许的孤单,但却没有人敢探触他真正的内心,没有人愿意分享他背影后面那份真正的孤独,或许这就是王者的威严,更是王者的悲哀。
很多人见过这种悲哀,也懂得这种悲哀,可是还有人一生所求,只为能够得到这种悲哀,只是他或许还不知道,其实这种舍身的追求何尝不也是一种悲哀?
为了摆脱一种悲哀,我们去追求另一种悲哀,人生之悲,大抵如此。
方慕华懂得这种悲哀,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种悲哀,所以他不想做一个孤独的人,即使是王者,他也不要做孤独的王者。
孤独需要倾诉,能够倾诉的孤独就不再是孤独,而是两个人的孤独。
方慕华现在就需要倾诉,所以他今天的晨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结束的要早了很多,只见他深深的吸气,轻轻的吐纳之后,慢慢踱步来到了陆惊鸿的身边。
“杭州之行太过劳累,你本不必早起。”方慕华道。
“你也不必早起,但你还是起来了。”陆惊鸿答道。
“一个人的习惯若已养成就很难去改,而且年龄越大越难改。”
“还好你的年龄并不太大。”
“只是一些习惯恐怕想改也改不成。”
“就像是一些不受控制的习惯?”陆惊鸿试探性的问道。
“既然无法控制它的发生,当然也无法控制它的改变。”
“那就干脆放弃它。”
“可是一些东西,当你拿起来的时候很容易,可再放下就很难了。”
“难道他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是的,这就是习惯,习惯就是你知道这件事有一天你不能做或者不用做,但最后你还是去做了,因为他已经深入你的骨髓,让你情不自主。”
“这么说那种剑法也让你情不自主?”陆惊鸿大胆的问道。
“不错。”
“可是你说过你除了那一剑之后的两剑无法控制之外,其余的你都能收放自如。”
“是的,我说过,可是还有一件事我却从未说过。”
“既然没有说过,今天又何须说出?”
“孤独也是一种习惯,只是我却想要彻底改掉这种习惯。”
“所以你就要说出你的秘密?”
“是的,因为你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可是??????”陆惊鸿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因为他差点道出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方慕华如此的狡诈,随便的一些话竟然差点让他暴露,想到这一点,陆惊鸿突然谨慎了起来。
“我不值得你那么做。”陆惊鸿改口说道。
“你值得。”
陆惊鸿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推脱只是以退为进,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对这一未知的秘密充满了好奇。
人类对未知的好奇,才有了今天的进步,而陆惊鸿对于未知的好奇,却让他有了更大的把握——杀死方慕华的把握。
看陆惊鸿没再说话,方慕华继续说道:“其实那套剑法学到现在,我以为已经控制住他了,没想到在用出那一剑之后,后面的那两剑我不但不能控制,而且他还控制着我,让我随着他一直到那三招结束,更为奇怪的是,后面的那两招到底是什么样的招式我却一概不知。”
“你用过不下三回,可是你连后面的剑招都不知道?”陆惊鸿疑问道。
“不错,不过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还有一件事才是你不知道的,而且除了你我从未想过去告诉别人。”
“即便是你告诉了我,我也一样不想去告诉别人。”
“当我知道了我不能很好的控制这种剑法的时候,从此我就一直避免去使用这种剑法,可是最后我还是用过几会,而且每一次用过之后都是大获全胜。”
“因为这三招剑法实在太过厉害,不但速度奇快,而且变化多端,出手的方位也让人防不胜防。”
“正是这三招太过厉害,所以我才极力的去避免使用这种剑法的,因为我不想因为使用剑法却受制于剑法。”
“可是危急关头你还是用到了它。”
“不,就算是危急关头我也没有想着去用它。”
“但你确实用了。”陆惊鸿道。
“不,准确的说不是我用的剑法,而是剑法借助我的双手和力量,自己施展出来的。”
“什么?”陆惊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死了别人,非但不承认自己的过错,反而将原因怪罪在锋利的兵器上,这还是陆惊鸿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诞的理由。
只听方慕华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你本不想用这种剑法,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促使着你非要用它?”
“不错。”
“可是这无形的力量又是从何处而来?”陆惊鸿被搞迷糊了。
“习惯。”
“又是习惯?”
“是的,我说了这种剑法叫做斗牛剑法,是一种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但之所以很少人练,不但是因为它的修炼非常辛苦,其实还因为它有一个弱点。”
“弱点?”陆惊鸿疑问。
“不错,正是为了保护这个弱点,所以我才勉强练习了那一剑,谁知那一剑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还将我带进了另外两剑之中。”
“只是你一开始练的时候以为他们只是一招。”
“是的,一开始我的确不知道他们是三招剑法,但因为它强劲的威力,而且能够保护这一弱点,所以我天天练,努力地练,结果就形成了习惯。”
“可是你是怎么发现那不是一招的?”
“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凤东来。”
“凤东来认识这种剑法?”
“认识,因为小时候他的父亲跟他说过这种剑法,而且刚才提到的那三剑还有一个令很多江湖前人不愿提起的名字。”
“魔魂三剑?”陆惊鸿惊呼道。
“这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名字,但让我更讨厌的是这种剑法对我的控制。”
“传说使用这三剑的人都会被魔魂暂时控制,而且每用一次,控制力就会增强一分,直到最后被魔魂完成控制,沦为魔魂杀人的替身和工具,而那时,恐怕整个武林都要惨遭屠戮。”陆惊鸿严峻的说道。
“所以从那之后我竭力不去使用这种剑法,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失败了。”方慕华低垂着头说道。
“因为你前期练习时的习惯已经养成,而这种习惯有时是不受意念控制的。”
“不错,而让我发现这件事的正是那次跟野川宫的决斗。”
“他一定威胁到你所说的那个弱点了?”
“是的,当时他的长剑的确威胁到了我的弱点,于是我不自觉的就用出了这一剑,但用出之后我便后悔,只是长剑挥出再难收回,于是魔魂三剑用出之后,我才停了下来,只是当时的我却莫名的倒在了地上。”
“因为你的意念跟身体发生了抵触,而这种抵触导致你内力暂失。”
“是的,而且这种剑法每用一次我的抵触就会越厉害,所以你在杭州城和三河镇看到我出手之后的昏倒也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而那两次你之所以出手也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你的弱点之处?”
“不错,一个总是让我情不自禁的用出那三剑的弱点之处。”
“可是那个弱点应该非常的隐秘,他们又怎么知道的?”
“这正是我最痛苦的一点,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但一旦他们威胁到它,那种剑法就像农夫怀中被唤醒的毒蛇一般,一口便咬了过来,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那么你说的那个弱点在什么地方?”
“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弱点,其实还是要告诉你,以后再有打斗你要在我身边,要让这一弱点不再受到任何的威胁,因为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使出这一剑法了,而且如果我用出这一剑法昏倒之后,你更要保护我,因为那时在这个弱点上的轻轻一剑就能要了我的性命。”方慕华说的很真切,最后的一句话简直就像在乞求一样。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对我的信任。”
“好,你看好了,”只见方慕华用手指着自己的腰部肋下的一处穴道说道“就是这里,我的弱点就在这里。”
“章门穴?”
方慕华点点头道:“所以以后你要好好的保护我的章门穴,这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整个武林。”
看到方慕华的态度如此的严肃和真诚,陆惊鸿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压得他此刻轻轻低下了紧皱的眉头,只是现在他的头又抬了起来。
因为他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木屐声,虽然他知道来的人就是叶子,但他仍然止不住的抬头看去,只见叶子并没有走下来而是站在内堂的门口冲着他们轻轻的喊了一声,原来下人们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早餐,而在里面的叶子等得时间实在太长,所以这才亲自来招呼他们。
总督府的正堂之上,方慕华正在高高的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一众将领和方平安,脸色深沉,而陆惊鸿就站在他的身后。
今天只是初七,还不到总督府议事的日子,但是在早饭之前,陆惊鸿就已经听方慕华说了,由于自己离开时日太久,再加上这段时间在清剿白衣教的时候遇到了很多事,所以这些将领在得知方慕华回来之后,就早早的赶了过来。
“我离开这段时间,各位将领辛苦了,都坐吧。”在下面的一众将领参拜完之后,方慕华微微欠身说道。
“谢总督大人。”
“各位大人如此着急的前来拜会,可是安西境内发生了什么大事?”方慕华问道。
“回大人,不是大事,是很大的事。”一位将领答道。
“哦?快快说来。”
“下官得到确切消息,这个月初十,白衣教将在凉州选出新一任的教主。”
“白衣教?我离开十日有余,难道你们还没有剿灭白衣教?”方慕华微怒道。
“大人息怒,你离开安西时都交代下了所有的事,我们也都打算在第二日开始清剿行动,谁知凉州、武川、靖州、平川的白衣教跟当地的军队将领竟然相互勾结,而且就在您离开的当天晚上就偷袭了咱们金州、文安城还有武安城三地的军营,虽然我们听闻之后领兵增援,但最后文安城和武安城还是被白衣教占领。”
“文安、武安本就偏远,再加上只有一千兵力,被占领也不能全怪你们。”
“大人虽不怪我们,可是我们却不能不为那两千个全部战死的兄弟报仇,所以我们找到了方总管和凤东来先生,之后我们听从凤东来先生的建议,又在第三天的晚上同样用偷袭的方式夺回了文安和武安两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正是凤东来的做事风格。”方慕华微笑着说道。
“虽然我们夺回了失地,只是却没有剿灭白衣教,因为那两个地方当时只有少数的白衣教众在把守,大部分的人还在那四座城中。”
“虽然你们夺回了失地,恐怕回来的途中却遇到了埋伏吧?”方慕华问道。
“不错,方大人真乃神人,”那个将领继续说道:“我们的确遇到了埋伏,但凤东来先生在出发前就告诫过我们了,所以即使遇到了伏击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损失。”那个将领微微骄傲的说道。
“因为你们又还给了对方一个回马枪。”
“大人您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个将领差点失声惊叫起来。
“不错,我们冲出他们的伏击前行十里之后,凤东来先生又差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中就是要求我们再杀回去。”
“结果当然是你们大胜了?”方慕华问道。
“当然,”那个将领此时已经有点眉飞色舞:“他们打死都没有想到我们会杀他一个回马枪,所以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当时就溃败而逃,不过我们还是杀死了他们六百多人。”
“所以你们第二日就乘胜追击,接连进攻那四座城市?”
“是的,第二日我们分兵四个城市猛烈进攻,可是当地的兵士还有白衣教众却誓死抵抗,战争打了将近三天,我们非但没有攻下一座城,反而还白白搭上了很多兄弟的性命。”
“你们围城猛打不给对方留下一点机会,这样只能换来对方的背水一战,与其如此,倒不如给他们留下一些希望,这样反而会有所转机。”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个将领挑着大拇指继续说道:“战争进行到第六天,我们把凤东来先生从安西请到了前线,凤先生来到后就让我们撤回了攻打最远的平川的兵力,集中力量攻打另外三个城市。”
“所以你们收复了平川。”
“是的大人,我们攻打其他三座城市的期间,在平川支援离他最近的靖州的路上设下了重兵埋伏,结果等平川的兵马到了的时候,我们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全歼了平川的大军,于是我们乘胜前进,飞速到达平川城,并顺利的攻打了下来,而且还俘获了白衣教平川分舵舵主宋飞。”
“好计谋,”方慕华高兴着说道:“以前都听说围住一个点打其他几路援军,没想到这次你们却围住几个点,专门打一路援军,好计谋。”
“只是这种计谋用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能用了,而且自此之后的其他三个城不管我们怎么攻打,他们都是龟缩其中,顽强抵抗,所以我们直到现在也没有打下那三座城。”
“可是你们不是还俘获了一名分舵舵主吗?他难道没有说些什么?”方慕华问道。
“这正是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我刚才说的大事情,因为这位舵主已经被凤先生说服投降了我们,并且告诉了我们这个机密。”
“本月十日,他们会在凉州选出新的教主?”
“不错,正是此事,而且听说到时候三地的白衣教所有教徒,除了留下一些守城之外,其他的都会去凉州参加大会。”
“既然会议如此重要,那他们的头领是不是都要去参加?”方慕华问道。
“是的,大小的头目都会去。”
“那其他的两座城岂非守备很虚弱,而且没有守备将领?”
“是的大人。”那个将领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方慕华问道。
“到时候我们就应该趁着他们都去凉州之际,佯攻那两座城,然后在凉州城周围设下埋伏,专门伏击那些回去救援的教众,之后再猛烈攻打凉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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