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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陆惊鸿终于到了凉州,但这一路他却换了五匹马,一头骡子,还有三双内蒙的羊皮靴。
赤灵教的总坛在凉州城的何记棺材铺,不过陆惊鸿站在外面就已经知道总坛出事了,因为棺材铺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门口的大门已经掉了下来,门上的两个铜环上长满的铜绿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幽幽的光,门里面的木头、木板、木块、木屑杂乱的扔了一地,旁边的草棚已经半面倒下,草棚下面的板凳上还有一副没有打好的棺材,周围扔着一些木板和铁钉,还有一根断掉的墨线。
陆惊鸿在这些杂乱的木头上慢慢的走进了屋里,屋里面更是一片杂乱,损坏的桌子、椅子满地皆是,斧头、长锯、凿子上都有打斗留下来的血迹,但是屋里却没有一个死人。
陆惊鸿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死人,但他还是看到了,就在后院一副石质棺材的周围,遍布着数十具尸体,这些死者全是赤灵教的徒众,虽然他们外面都穿着普通工匠的衣服,但是里面却都穿着本教的服饰,虽然他们都死了,但死法却各不同,有的被一剑穿心,有的被人自眉心一刀砍下,有的脖子被人拧断,有的头部被人重击而亡,这些人一共有十一种死法,显然对方来了十一个人以上。
赤灵教总坛如此重地,对方只有十多人就敢往里闯,显然此次来的都是高手,不知里面情形如何,陆惊鸿一边想一边挪开了石棺的盖子,并在石棺的一侧找到入口的机关,起动机关,只见石棺的底部慢慢打开了一道门,陆惊鸿慢慢的下到了里面。
陆惊鸿很少回到总坛,因为平时都是陆大姐给他们传递消息,陆大姐不在总坛住,他们就更不在总坛了,陆大姐住的地方叫灵玉山庄,惊雷和惊鹏因为已经废了,所以离陆大姐住的最近,他们分别住在灵玉山庄的东西跨院,惊风和惊云住在他们以前练武的地方抚云观,惊麟住在灵玉山庄东三里处的万梅庄,而陆惊鸿则在灵玉山庄后面的矮山上自己搭了几间茅屋住。
虽然很少来总坛,但怎么来他们还是知道的,所以陆惊鸿沿着台阶慢慢的向里走去,虽然里面的地形他已经了然于胸,虽然暗道中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烛灯,但因为之前有外人的闯入,他还是很小心很谨慎的向里走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沿途除了遇到地上丢弃的几件兵器之外,却再没有其他的情况了,难道教中的人都已经转移出总坛了?那些来突袭的人也已经离开了这里?
陆惊鸿满腹疑虑的走着,慢慢的已经走到了总坛的腹地,这里是一片宽阔的场地,正是平日里教众首领在此聚首的地方,但现在这里除了墙上明亮的烛火之外,没有一个人,包括死人。
陆惊鸿自入教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灵主,更没有进过灵主的房间,现在他已经来到一间密室的门前,而这间密室正是平日里灵主所在的密室,教中首领聚首时,从未有人见过灵主的真容,只有单独面见灵主时,他们才有机会在这间密室中一睹灵主的真容。
现在陆惊鸿的手已经搭在了密室的机关上,只要他轻轻的转动就能打开此门,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他不知道打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虽然他知道灵主现在肯定不会在里面,但他还有有一些紧张,万一灵主真的出现在里面呢?万一里面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万一里面就是那些突袭之人的藏身之所呢???????
里面空无一人,陆惊鸿还是打开了那间密室的门,但里面像外面一样,也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陆惊鸿还是不免在此多看了一眼。
密室里面跟他想象的差不多,有桌有椅,一把紫砂的茶壶,四个紫砂的茶杯,还有一张石床,石床上面铺着厚厚的新被褥,最上面还有一张裘皮的毛毯,但这些都没有引起陆惊鸿的注意,因为陆惊鸿的眼睛已经盯上了石床旁边的一个小台子。
只见小台子上面放着一面铜镜,旁边还有一把紫玉的梳子,一支玉簪子、三支金簪子还有一盒未用尽的胭脂。
原来灵主的房间中还养着一个女人,陆惊鸿走出密室后一边想着一边向前方走着,在烛火的照耀下,他发现向前走的路变成了一段向上的台阶,陆惊鸿知道这就是陆大姐告诉他的总坛的三个出口中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常用,最明显的一个。
陆惊鸿来到了出口的跟前,用手寻到了开关,慢慢的按了下去,虽然在总坛他没有发现朱掌柜,没有发现突袭的人,但同样本教除了死伤一部分教众之外,他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更没有灵主死伤的情况,不过现在他仍然不知晓陆大姐还有惊雷、惊鹏的消息。
现在出去的门已经慢慢的打开,只见此门是个三尺长宽的正方形门,门的上部在机关的催动下慢慢向外打开并最终落下,落在了对面一大块突起的石头上,陆惊鸿矮身走出门并上到地面上之后才发现,原来出口是在一口干枯了的井中,就在井口向下六尺处的地方,在井壁上有一道铁门,铁门打开时上部会向外落下,并正好落在对面井壁事先安排好的石头上,然后人从里面矮身出来,站在铁门上,再纵身出井,当然出井前,在井壁上有一块白色的石头,把石头向里一按,其门又会轻轻的关上。
从枯井里出来后,陆惊鸿才发现,原来此井并不在棺材铺,而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地方的后院,只是这个后院长期没有人来,所以显得比较冷清而已,陆惊鸿知道这里肯定也是赤灵教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前面是否也像其他地方一样被突袭之人毁掉,于是他沿着后院的石径小路向前走去。
陆惊鸿虽然心中对此地也有几分担心,但越向前走他的担心却越来越少,迷惑却越来越多,因为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隐隐的听到了一些丝竹声、歌声和欢笑声,而且越向前声音越清楚,陆惊鸿知道此地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但这么响亮而又众多的丝竹声和欢歌笑语怎会在此地响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丹凤楼,凉州城里最大、最好、最出名的妓院,听说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不比秦淮河畔的差,琴棋书画、饮酒作诗、填词唱曲,自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而且此地还有西域各地的异族女子,异域的模样,异域的服装,异域的舞蹈,更是增添了一份奇异独特的风情。
陆惊鸿走出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从丹凤楼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只是有几个女子上前来要留住他,但都被他拒绝了。灵主果然是煞费苦心,试想有谁会怀疑一个刚刚从妓院走出的人是赤灵教的呢?
如果一个男人从丹凤楼里面出来当然不会被人怀疑,因为这里本来就是男人来的地方,如果是女人从这里面出来,当然也不会有人怀疑,因为这里虽是妓院,但同样也是一些女子的家。
从丹凤楼到何记棺材铺并没有太远的路程,但是陆惊鸿走来却感到一阵阵的不自在,因为这短短的一段路,他却发现有很多人在看他,丹凤楼的老鸨、街上算命的半仙、卖糖葫芦的小贩,布行的伙计、酒馆的酒保还有典当行的老板。
一个人走在街上当然会有人看,但他们看陆惊鸿的眼神都非常的特别,虽然他们的眼神与他的眼神相遇后便转向他方,但陆惊鸿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是对他的审视、质疑和排外。
陆惊鸿从棺材铺打马向城北的灵玉山庄走去,当他从这些地方经过的时候,却又发现,刚才的那些眼神又不见了,那些眼神的主人现在只顾着弯腰低头各自忙碌着,再没有像刚才那样看过陆惊鸿一眼,陆惊鸿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多疑了,但那种眼神又确实存在过,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是耿耿于怀。
灵玉山庄是一个小小的庄园,坐落在一座矮山的南面山脚下,院中有一个正院和两个侧院,每一个院子后面还有自己独立的后院,不过正院中是两排房子之后才是后院,两个侧院只有一排房子,再后面就是后院了。
这个山庄是灵主在五年之前赏给陆大姐住的,开始只有陆大姐一人住,后来惊雷和惊鹏都成了废人,陆大姐也只好把他们养在山庄的侧院。
陆惊鸿已经来到灵玉山庄的近前,本来看到总坛的情况他已经对陆大姐的担心减少了很多,但看到山庄的样子他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于是他飞速的查完了整个山庄。
只见山庄的大门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而且上面的红漆也脱落不少,正院还有两个侧院的第一排房子已经全部被烧掉,正院的第二排房子也有一定的损伤,但比较轻一些,后院虽没有多少的损伤,但因为无人照看的缘故,显得是如此的荒凉和冷清。
东边的侧院住着惊鹏,但现在院中已经烧得只有断壁残垣,还有几只残破的酒坛子,西院是惊雷的住所,来到跟前才发现,惊雷的房子是烧得最严重的,而且房中的木头、桌椅都被烧到了外边,整个院里都是散落的一段段被烧过的木头,像是被人用火药炸过一样。
虽然山庄被损毁严重,但是陆惊鸿却没有看到一个死人,不知道陆大姐他们已经逃离还是被别人掠去,不过看现场的样子,虽然房子都被烧毁,但房间里面的东西却并不杂乱,所以陆惊鸿更愿意相信他们已经提前逃离了。
抚云观就在距灵玉山庄五里的半山腰上,不过这里非常隐蔽,又是道家修行之观,平日里就鲜有人迹,更何况来突袭的敌人,所以陆惊鸿对抚云观的情况最放心,以至于他推门进来时都没有了平时的谨慎和小心,但他刚刚买进观门一步,忽然整个人又像风筝一般飞了出来,并紧紧的贴在了外边的墙上。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陆惊鸿才又慢慢的走进了观里,观里平时是有三个道长在此修行的,特别是流云道长更是武艺道行双修之人,其他的两位道长虽然道行还不够高,但武艺也是不差,可是陆惊鸿推门进来后却看到了他们三人的尸体。
流云道长被人一剑正中眉心,仙拂也被利剑砍断,其他两位道长一个心口中剑,一个喉咙被一剑刺穿,两人的兵器也都散落在地,两柄长剑已经失去了他们往日的光泽。
陆惊鸿查遍了观中其他的地方,再没有发现其他的尸体,在为本教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这三位道长感到深深的愧疚,这三位道长都亲眼看着他们兄弟六人在此习武,长大,现在他们六人虽已散落天涯,命似浮萍,没想到这三位道长却因为他们在此习武之故也遭人毒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人世间的机缘祸福又岂是常人所能预料,所能避免的?可是这次总坛被人突袭,为什么来的如此的突然,如此的蹊跷,没有任何的预兆?但是教中之人又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一样,转移的如此迅速,如此干净,难道朱掌柜没有死,也没有叛变,而是提前过来通知消息?
陆惊鸿并不是笨人,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现在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教中有什么巨变的消息,相信教里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日头渐西,一天眼看就要过去,距离刺杀杨文廷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虽然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陆大姐和惊雷惊鹏的消息,但陆惊鸿知道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所以他回到城中在马市上又买了一匹马,他知道今天晚上又要连夜赶路了。
十一,未到十五,月亦未圆,但月已升空,黑夜不黑,路已明亮,此时正是赶路的好时候,所以陆惊鸿已经出城二十多里了。
夜似白昼,夜有风,风吹竹林,竹林飒飒,陆惊鸿已经来到万竹林前,忽然他却停住了马,只见竹林中似有火光在闪动,时熄时亮,忽明忽暗。
尽管月光如银,但整个竹林却仍是一片黑暗,在这万般寂静的晚上就像一只要吞噬一切的庞然大物,那时有时无的火光,更像怪物的两只时睁时闭的眼睛一般,看到如此黑暗的竹林,连陆惊鸿座下的马都有一些躁动不安,但陆惊鸿偏偏调转马头,向竹林里走来。
暗透了更能够看清楚星光,进到竹林中后,陆惊鸿也更加看清了那双怪物的眼睛,只见那双眼睛就在陆惊鸿前方十丈处,不远不近,而且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就会亮一次,不多不少。
陆惊鸿沿着怪物眼睛的方向向前走去,而那双眼睛也随着他向前方移动,他知道那双眼睛是把他引到竹林的身处,但陆惊鸿却越往里走越胆大,越往里走越放心,而且此时,他渐渐的听到了竹林深处隐隐约约的琴声。
“好酒”陆惊鸿说道。
“我还担心你不识得教中的暗号呢,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那人停下手中的琴道。
“我怎识的什么火光,什么暗号,我是闻着酒香来的。”陆惊鸿走近道。
“我以为你不识得火光,总会识得这琴声,没想到你只认得这炉上的酒。”林中之人的话语中有一丝的哀怨。
陆惊鸿听出了话中的埋怨,但他没有理会,接着说道:“十年女儿红,当然是好酒。“
“只是这酒中却多了一样东西。”那人说道。
“哦?什么东西?”陆惊鸿问道。
“当归。”那人道。
“当归当然不能放在这么好的酒中,不然岂非成了药酒,怎能喝得。”陆惊鸿道。
“只是这当归已在酒中,如何是好?”那人问道。
“不如趁早把他取出来。”陆惊鸿道。
“可是现在已经煮好了。”那人道。
“唉!”陆惊鸿叹息道“可惜、可惜、浪费??????浪费。”
“是啊,”只听那人接着说道:“酒中多出一味当归就是浪费了,可是如果是人,不当归得却当归时,又该怎如何?”
“那要看这味当归是用来入酒的还是入药的。”陆惊鸿道。
“无病无伤,何需用药。”那人低怒道。
“家被毁,人被伤,岂能无药?”陆惊鸿道。
“家毁自有巧匠,人伤还赖名医,况家中药石具备,不差此一味。”那人道。
“此一味既已入药,也为伤好,而且安西之伤,虽疗效较慢,但也在徐徐图进中,并不曾有一丝耽搁。”陆惊鸿道。
听到此话,那人的脸色稍稍有了一些好转,只见她转身来到煮酒的炉火跟前,慢慢取下了酒壶,并将两个提前准备好的酒杯斟满了酒,然后示意陆惊鸿坐到了他对面。
“你实在不该出现在凉州。”那人道。
“你又怎知我回过凉州?”陆惊鸿问道。
“凉州城是总坛所在,总坛里没有人,难道凉州城里就没有我们的人吗?”那人不屑的说道。
“看来今天我在凉州城中见到的一些人都是自己人了?”陆惊鸿问到。
“不错,不过我事先说过让他们要不动声色,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到了。”那人道。
“一个从何记棺材铺进去却从丹凤楼出来的陌生人,他们当然要多看几眼才能看清楚,”陆惊鸿接着说道:“不过我回来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知道是他们办事快呢?还是本身你就在他们附近?”
“这些你都无需知道,你只需知道你身上的任务。”那人道。
“可教中有难,我知道了,不能不来。”陆惊鸿道。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若如大事,万不可中途回教。”那人道。
“大事?总坛被毁,你和惊鹏、惊雷有生命危险,难道这不是大事?”陆惊鸿大声问道。
原来此人正是陆惊鸿这几天日夜担心的陆大姐。
只听陆大姐说道:“你们兄弟情深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不该刚到总督府就在总坛出事的日子里回凉州。”
“如在总督府,我又怎会知道教中出事的消息?”陆惊鸿道。
“你不在总督府?你为何不在总督府?你又是如何得知教中出事的?”陆大姐接连疑问道。
听到陆大姐的疑问,陆惊鸿缓缓的喝下了面前这杯酒,之后,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告诉了面前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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