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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通常是一个人最清醒的时候,所以方慕华喜欢早起锻炼并思考一些事情,陆惊鸿并不喜欢早起,但他现在已经陪在了方慕华旁边。
方慕华没有跟陆惊鸿说一句话,只是在菊丛中慢慢的打着一套落英掌,他打得很慢,每出一掌都要想很久,而且他的眉头紧锁,想来是有极大的心事才会如此。
但见掌风过处,有时如春风拂柳,朵朵菊花慢慢弯腰,又慢慢抬头,就像在表演一曲优美的舞蹈,有时又忽如秋风扫叶,片片花瓣随风而走,四处飞落,就像落荒而逃的败军。
然而春风有时会变的凛冽,秋风有时又变的和煦。春风凛冽,朵朵菊花遇风倒地,秋风和煦,片片花瓣曼舞风中,陆惊鸿知道方慕华现在心中一定有一个很大的难题,而且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释怀,所以他的掌风完全失去了冷静和沉稳,甚至连部分掌法的力道和部位都有小小的偏失。
方慕华的晨练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现在他的掌风已经变得顺畅了一些,现在那套落英掌已经打完,他又开始打起了太极拳。
太极拳最注重呼吸和内力的协调顺畅,如果方慕华现在还在心事重重,那么肯定会影响他拳路的发挥及内力和动作的运行,如果心事过重,稍有不慎,甚至会内力攻心,反伤自身。
陆惊鸿很想去阻止他,虽然他知道如果方慕华现在伤到自己,将对他后面的刺杀有很大的帮助,但他却不能忍心看到这样一个人就此死掉。
所以他决定以快剑逼迫他停止,于是他握紧剑柄慢慢走近,他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很慢,而且一步比一步的距离要短,因为他不想惊扰到方慕华,万一惊扰到他,说不定双方就会两败俱伤。
陆惊鸿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但当他距方慕华还有五尺的距离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无法上前,而且等待好长时间都没有机会再向前一步,陆惊鸿立刻明白了,他没有再努力向前行,而是又慢慢的退了回来。
因为他已经知道,现在方慕华的呼吸和功力已经变得协调和顺畅,而且积压在他心头的心事也已经得到了解决。
方慕华晨练完时,赵虎和陈刚也已经站在了内堂前,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不同的是,陈刚的眼睛虽红,但却很有精神,赵虎的眼睛很红但眼皮却很蓬松,一副尚未睡醒的样子,不过在方慕华面前谁都不敢说一个困字。
方慕华看过他们一眼同样没有说任何话就走进了内堂,陈刚回到了家中休息,赵虎则去巡视内卫换班情况,陆惊鸿已随着方慕华进到了内堂。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饭菜却较为清淡,只有一盘手撕鸡腿肉,两盘青菜再加上一碗米饭和一碗羊杂汤。
方慕华很快就吃完了早餐,看着底下人都收拾完退下去之后,对陆惊鸿说道:“白衣教刚刚获胜,肯定气焰正盛,这些天我们都要加倍小心,防止白衣教的偷袭。”
陆惊鸿道:“是,总督大人。”
方慕华接着道:“特别是今天下午的菊园之行,你更要加倍小心。”
陆惊鸿道:“是。”
“我现在要向朝廷奏报此事,你可以在府里随便转转,有事了会有人叫你。”方慕华道。
“我就在内府,大人有事可以随便传唤。”陆惊鸿说完,看方慕华点了点头,就慢慢退出了内堂。
辰时就要到了,陆惊鸿慢慢的踱到了赵虎的家门前。
自从美玉跟他说完那件事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他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搞不懂里面有什么样的动机甚至是阴谋。
这件事或许就是真的,也或许又是方慕华在试探他,也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个阴谋,让陆惊鸿当挡箭牌,借陆惊鸿的刀杀掉此人,然后做完什么事都推到陆惊鸿的身上?????
但是这些也只是猜想,到底是什么情况,估计只有美玉知道,但她显然是不会把实情告诉他的,所以他想自己舍身去试一试,而且现在他已经走到了赵虎的家门前,美玉已经开门微笑着在迎接他了。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美玉关上门之后就马上拉着陆惊鸿的手高兴的说道。
“我不喜欢让别人失望,特别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陆惊鸿说。
“太好了,我现在就把东西给你。”说着就从衣袖中抽出一幅画来,陆惊鸿已经接了过来,但他只打开了下面的一半就没在看下去,因为这幅画正是昨天在赵虎卧室看到的春宫中的一幅。
只听美玉接着说道:“这就是赵虎跟那个女人联络的东西,你拿着这幅画到万宝斋找刘掌柜的,他自会引你去见那个贱人,如果你今天见不到,就先把画留在那里,明后天再去,你自能见到她,只是你见了她千万不要手软,一上来就要把她杀死,否则她一说话你就会被迷惑的。”
陆惊鸿将那幅画在衣袖中收好,并冲美玉点点头就朝外衙就去,当他从内堂走到外衙的门口时,陆续发现有好几个侍卫都曾朝他看来,而且眼神中充满了感谢和信任。
没有任何的搜身和检查,陆惊鸿很顺利的出了总督府的大门,虽然他心里对那件事还是存有很大的疑虑,但他仍然没有耽搁而直接向宝石巷走去。
宝石巷是安西城中比较繁华的街道,东西方向的街道可同时容下八匹马并排通行,街道两侧都是繁华的商铺,街道上人头攒动,车马穿行,胡商、汉商在此进行着各种各样的交易。万宝斋就坐落在这条街的最东边,是当地一个经营文房四宝、书籍字画的老字号,当地人都知道它的所在。
所以陆惊鸿很快就找到了万宝斋,外面鎏金的万宝斋三个大字在太阳底下闪闪生辉,进得店中,两侧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有手抄本,也有原本,书架的下半部分作为了画架,里面放着满满的画卷。正中央有一个柜台,上面摆满了各式的毛笔、砚台、镇纸和宣纸,后面有一个略小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典籍,大多都纸页泛黄,一看就知道是罕见的独本,书架的最上面也摆放了一些画卷,在书架的中间隔木上还挂着几幅画,书架两侧的墙壁上也挂满了画,里面的几个伙计正在给书架掸着土,有一个人在中间的柜台上拨着算盘在算着账,门口两侧各放着一张桌椅,两侧各有一人在埋头抄着书籍,这些人都各自忙着各自的活计,竟没有人上来跟陆惊鸿招呼。
陆惊鸿慢慢走到了中间的柜台前,这时算盘伙计抬起了头来:“这位爷,你是要笔墨纸砚还是要书籍画册?”
“我要找你们刘掌柜的。”陆惊鸿道。
那伙计忽然警惕的看着陆惊鸿道:“你要见我们刘掌柜?”
“不错。”陆惊鸿一边说一边在衣袖中拿出了那幅画卷。
那伙计一见画卷立刻就明白了:“爷,怠慢了,您内堂请。”说着将柜台打开把陆惊鸿请到了内堂坐下,但内堂并无他人,只见那位伙计说道:“爷,您在此稍坐片刻,我马上去请刘掌柜的来见您。”说完就向内院走去。
刘掌柜个头不高,身材略胖,一身宝蓝色的长衫,手上戴一枚红玛瑙的扳指,小小的眼睛,略微塌下的鼻梁,微厚的嘴唇上留着两撇胡须,虽然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但却无法让人想象到这是一家书画店的掌柜。
“请问贵客找刘某有何贵干。”刘掌柜坐在陆惊鸿的对面笑着问道。
“找人。”陆惊鸿答道。
“您要找刘掌柜的,在下就姓刘,而且恰好就是这里的掌柜。”刘掌柜笑道。
“我不找刘掌柜。”陆惊鸿道。
“哦?”刘掌柜警惕的笑着说:“那请问贵客所找何人?”
“找她。”说着陆惊鸿已经拿出了那幅画卷并递到了刘掌柜的面前。
刘掌柜打开看过之后说:“贵客从何处而来?”
“这个很重要吗?”陆惊鸿反问道。
“在下只是感觉贵客面生的很。”刘掌柜警惕的说。
“哦?那阁下对谁又面熟的很呢?”陆惊鸿问。
“哈哈”刘掌柜笑道:“在下并非有意刁难,只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哦?”陆惊鸿问道:“那么这一行还有打听他人出处的规矩?”
“哈哈”刘掌柜再次笑道:“贵客不要误会,在下只是随便问问。”
“哼!”陆惊鸿道:“那我可以见她了?”
“你想什么时候见她。”刘掌柜问。
“越快越好。”陆惊鸿道。
“但是今天恐怕您还见不到她。”刘掌柜道。
“难道这又是你们的规矩?”陆惊鸿问。
“并非规矩,而是今天她正在招待一位贵客,没有时间。”刘掌柜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陆惊鸿问。
“您把画留在这里,我自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她。”刘掌柜的说道:“至于什么时候您能够见到她,我看还是等明天您再过来看看吧。”
陆惊鸿再没有多问,而是起身离开了内堂,刘掌柜笑脸送出了店门,看着陆惊鸿走出好远才笑着回到店里。
陆惊鸿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一切,除了这个刘掌柜的,并没有让他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出来之后也未发现有人跟踪,于是他放松了警惕,慢慢走回了总督府中。
鸡栖于埘,酉时。
太阳已移西山,将落未落,晚霞已经飞起,将红未红。
方慕华已经走出了总督府,向菊园走去,陆惊鸿就在其身后一步之处,不远不近,不快不慢。
菊园并不只是长满菊花的花园,你可以说它是酒店,也可是说它是赌场,还可以说它是青楼,或者说它是茶馆,反正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在这里都有你想玩的一切。
当然菊园里最多的还是菊花,满院的菊花已经争相开放,不同的菊花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中间由几条鹅软石小路隔开,每一条小路还会通向一个样式别样的小亭子,同时又会全部通向中央一个高高的圆形走廊,廊上又均匀的分布着八个亭子。
方慕华和陆惊鸿就坐在下面的一个小亭子里,慢慢的喝着酒,欣赏着满院的菊花和为数不多的赏花客。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道光洒在这满院的菊花上,方慕华已经离开了小亭,在花丛中迈着步,他的身形本就高大,现在斜阳照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更是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显得是如此的高傲和孤独。
菊园里的墨菊也是孤独的,因为全园里就只有这一棵,当然他也是高傲的,因为它只需要开了一朵,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欣赏和赞叹,现在方慕华也在欣赏着全园唯一的一朵墨菊,它开的正盛,瓣瓣花蕊舒展开来,就像邻家刚刚长成的小妹,淡淡的菊香也引得方慕华低头轻嗅。
忽然墨菊的枝叶一阵乱颤,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地底直钻出来,一道白光闪电般刺向方慕华的眉心,人快,剑更快。
陆惊鸿就在方慕华身后一步的位置,他看到了这突然的变化,所以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但剑身却没有拔出。
陆惊鸿的任务就是刺杀方慕华,所以在握住剑柄的一瞬间,他决定先看看,因为陆惊雷和凤东来都说过,方慕华是杀不死的,这次的刺杀非常突然,而且距离非常近,黑衣人的轻功不弱,剑也很快,所以这种刺杀的成功率很高。
如果方慕华被杀,陆惊鸿虽没有完成任务,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就算只是受伤,那对陆惊鸿的下一步刺杀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他没有拔出剑身。
但方慕华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就在黑衣蒙面人飞出,剑尖距离方慕华眉心还有三寸之时,只见方慕华左脚向左侧一撤,右脚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一侧身便躲过了来刺之剑,之后右手向黑衣蒙面人一拳打来,只听闷哼一声,黑衣蒙面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在了菊丛之中,空中洒落的鲜血打湿了几片花瓣,染红了西方上空的晚霞。
这时方慕华和陆惊鸿的四周忽然多出来了十多个黑衣人,只见他们黑纱遮面,武器各一,正围成一个圈一点一点向他们两人聚来,他们的圈子已经越收越小,只见方慕华正在慢慢的挽着袖口,陆惊鸿还是手握着剑柄,没有拔剑。
忽然这些黑衣人已经同时出手,不同的兵器就像狂风般向两个人卷来,方慕华轻啸一声,拳头已经击倒了来自不同方向的两个人,陆惊鸿也展开脚下的步法,一人一剑在人群中拆挡削刺。
随着两声惨叫,又有两个人被方陆二人所杀,但其他黑衣人并不为所动,仍然挺身上前。
忽然一阵刺耳的哨声响起,只见剩下的黑衣人立刻分成两组将方陆二人分开包围,每组黑衣人都在用不同的阵法跟方陆二人缠斗着,方慕华还是一样的气定神闲,他左手化掌,右手握拳,化解着来自各个方向的不同攻击,而且还重伤了两个人,但仍不能立刻就打破他们的阵法。
陆惊鸿虽然面对的人少,但在黑衣人的阵法面前,除了运用奇异的步法在中间游走之外,也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眼见迟迟不能取胜,方慕华忽然自腰间抽出一把金色软剑,但见这把金色软剑忽而灵动似毒蛇出洞,忽而刚劲似猛虎下山,缠斗他的黑衣人虽然阵法未乱,但每个人的出手已经变的犹豫迟缓,忽然一个黑衣人收剑一慢,方慕华一个大步欺身向前,左手托住他的右手肘关节处,右手拿剑柄冲其手上一磕,只见黑衣人的长剑立刻脱手,而且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包围陆惊鸿的一个黑衣人的后背上。
缠斗方慕华的黑衣人此时阵法已乱,方慕华抓住这个机会,灵蛇软剑施展开来,连杀两个黑衣人,其他黑衣人再也无法组织阵法,只能各自为战,胡乱抵抗。
陆惊鸿这边少了一个人,其他人虽不至于落败,但阵法上的漏洞已经显现,陆惊鸿更是施展奇异步法,但见长剑过处,一死一伤。
虽然同伴被杀,但他们却没有一人有退却的意思,相反却是更加无所畏惧的向前冲来,所以方陆二人没有给任何人机会,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
最后一片晚霞已经随着夕阳的落山渐渐离去,地上被鲜血染红的一片片土壤就像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片红霞,看上去是如此的残忍和凄凉。
“为什么不留一个活口?”当方慕华杀死最后一个人时陆惊鸿问。
“因为还有一个”方慕华顺势向走廊中一个亭子上一指,只见一个黑衣人就在亭中站着,脸上也带着黑纱,小小的眼睛正向这边看来,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陆惊鸿刚要去追,却被方慕华制止了,因为陆惊鸿再一抬眼,刚才的亭中已经没有了人影。
“为什么不让我去追?”陆惊鸿问道。
“因为他已经走了。”方慕华道。
“那你知道刺杀你的人是谁?”陆惊鸿道。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让他走?”陆惊鸿接着问道。
“因为你追上也问不出什么。”方慕华冷笑道。
陆惊鸿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方慕华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如果不想说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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