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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只有一人被称为莽夫，却是已经被全族皆斩的镇国将军林伟宁。
当初先皇御驾亲征瓦刺险些被围，众将束手无策之际，他带着千人亲卫队冲进了敌营，竟然硬生生将三万敌人彻底搅乱。先皇得以顺利脱身之后，将他叫到御帐中训斥，只言他是不知谋略的莽夫。
虽说是训斥，可在那之后，他在大明的地位却逐年上升，常陪伴在皇上左手，而莽夫这个称呼也随之流传开来了。
但他并非是个莽夫，能以千人搅乱三万人阵营的将领，又怎么可能是莽夫。而这样一个奋不顾身救主的老将，却在三年之前犯下谋逆之罪，全族上下无一幸免。至于这副棋子，实则是先皇奖励他忠勇有谋的掸族贡品而已。
皇上听朱剑棋如此说话之后，表情微凝了下，说道：“听御弟如此说来，朕倒是想了起来，这副黑白玉棋子确实是舅舅赏赐给林伟宁。林府被查抄之际，这东西怕是流了出去，却不知怎么到了个铁匠手中？”
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棋盘之上。
其实这副残局想要解开并不困难，白子获胜的希望极大，但却得失去诸子，可算是残胜。加上先前他二人都在说旧事，与战争相关，让他觉得这棋局这般倒是最好了。不管是黑子还是白子，谁获胜其实都已是失败了。
见他迟疑着不能落子，朱剑棋平静的应道：“臣弟问过大理寺的人了，那铁匠不是旁人，正是举报林伟宁谋逆叛国的偏将陈俊德。”
“你是说他乘着抄家的时候中饱私囊？”皇上看似糊涂的问道。
朱剑棋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皇上若是喜欢这副棋子，臣弟就将它留下。这残局也甚是令人头痛，不若就让它在这里摆着。等皇上觉得能下了，臣弟再进宫来，你看如何？”
他说这话的意思，实则就是告辞了。此行的目的本已经达到了，再继续谈下去也并没多少意思。至于这残局，寻常人解了就解了，但身为这天下的主人，皇上却未必敢毫不犹豫的落子解开。
“如此，那御弟就先退下吧。”皇上轻声说道。
看到朱剑棋推开御书房大门离去之后，他皱着眉头对着外面训斥道：“在那探头探脑做甚，有事就进来禀告！”
“皇上，大学士彭时又来了。”小太监赶紧小跑着进来禀告道。
皇上面露无奈，愤恨的说道：“朕后宫这些事情，他到底要纠缠到何时！你出去告诉他，不见！”
“皇上，彭大学士说了。若是皇上不召见他，他就在御书房门前跪到死为止。”小太监十分无奈的说道。他入宫不过半年，何时见过这等死谏的场面，以往可都是听说书先生说起而已，自己真遇到后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置。
已经重新走进书房的岳平听了之后，躬身禀告道：“皇上，这怕也是太后的意思。若是不见，太后来了岂不更麻烦。”
“也罢，传他进来！”皇上转身站起来，大步走到书案边，坐到了八宝双龙椅上，拿起先前未曾看完的卷宗仔细看了起来。
彭时身形高大，走路的时候，双脚落在地上轰然有声。当真有人未到，先有声的气势。
他进门之后，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呼喊道：“皇上啊，昨夜东郊有彗星落下啊！”
“这又如何？”皇上头也不抬的问头。
彭时额头仅仅贴在地板之上，再次呼喊道：“皇上，那可是不祥之兆，万万不可轻视！”
“有什么话说直白点，朕还有这么些奏折要批！”皇上朱见深十分不满的说道。
彭时将头微微抬起，开口说道：“皇上，后宫之中至今未有皇子，才有这天降不祥之预兆啊。若是还不破解，这大明江山可就危矣！”
“臣听说皇上又是连日留宿寿安宫中，无奈之下，只得不顾颜面再谏，希望皇上能溥恩泽，让六宫雨露均沾啊！”
啪！皇上.将手中卷宗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训斥道：“彭时，你还有完没完！就这么点事，这个月你都进宫面圣几次了？”
“臣担忧大明千秋万载，不得不如此！”彭时面色坚毅的说道。
而后，他又小声接着道：“太后也极为担忧，这两日又是吃得极少，这长此下去，岂不是凤体也不得安康了？”
“好了好了。”见到他将太后搬出来之后，皇上当真是不耐烦了，开口应道。“太后又想做什么，你只管说来就
好，朕定然照办。”
彭时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喜色，满脸堆笑的说道：“太后的意思，是让工匠将六宫妃嫔重新画像，然后在翻牌之前，让皇上能细细看看。这百花艳丽，更有千姿，定然会让皇上有心动的存在。”
“朕只喜欢兰花的幽香与不争！”皇上眉头紧皱，却并没有否决，毕竟这是太后的意思。
而后，他下旨道：“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臣遵旨！臣告退！”彭时见好就收，得了皇上的旨意后，立即起身快步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皇上却看到茶案上的棋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那小太监道：“让王守寒进来。”
大理寺卿王守寒很快就进来了，见到皇上之后，立即叩首跪在了地上，高呼：“老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已年过六旬，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早已经雪白。只是他断案向来公正，而且身子还显得硬朗，所以数次告老还乡也没得恩准。
“快些平身吧，要是伤了腰可就不好了。”对于这个只喜断案的老臣，皇上极为喜欢，赶紧让其起来说话。
王守寒站起身来之后，苍老的声音立即在御书房中响了起来。“谢皇上，昨夜京师北城出了桩命案，老臣偶然听闻之后，查阅了下死者身前履历后，觉得应当进宫来禀告一下。”
“朕已经知道了，死者是前镇国将军府偏将陈俊德。”皇上有些不解，然后又说道。“你们不是已经将案子定为意外了吗？”
王守寒略见佝偻的身躯站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中，有些颤颤巍巍，他终究是老了。可是，他的心思却并没有糊涂。
“皇上，微臣还有话未曾说完。月前在钟鼓楼附近的清歌坊门外，工部郎中罗泽贤被老臣同僚汪大人的马车冲撞而死。当时，汪大人仔细勘查之后，也断成了意外。”
他说完之后，站在旁侧候着的岳平，藏在衣袖中的手莫名抖了下。纪如谨两番行刺仇人，终于是让人注意到了。但却没有料到，最先注意到异常的人，却是这向来铁法无情的王守寒。
不过也好，这样消息就会极快传到那些人耳中了。只要他们害怕了，有所行动了，自然就会暴露出来。
“都是意外？”皇上剑眉微皱，转而又松开了。“这其中也并无关联嘛，倒是那罗泽贤跑去青楼后门死了，当真是给朕长脸啊！还有你们大理寺，竟然也去那等地方，朕还有可用的人吗！”
这话极为吓人，王守寒却只是稍微停歇了下后，就带着喘息说道：“皇上，他们都参与了当年镇国将军府谋逆案的三堂会审。”
此话一出，御书房里空寂若幽谷，只闻众人的呼吸声。
皇上先前八王爷就是故意来向自己说，看看老天爷终于是将陈俊德这样的人收了，借机说什么天道循环之类的话。却不曾想到，这人还不是老天爷动了手，而是有些蹊跷。
本来京师之中死两个人，实在属于平常得很的事情。那夜西直门的药铺外，不就是躺了百具尸首么？但若这两人都参与过林伟宁之案的三堂会审，而且还都是意外身亡，时间还那么巧，就显得不寻常了。
“老臣恳请皇上下旨，否了那结案上的意外之词，让臣好好的彻查一番。”王守寒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像老迈之人，如他二十二岁中科举在大殿之上，对先皇说起自己平身愿望一般。
皇上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若真是有人在故意寻仇，就将他找出来。”
“老臣多谢皇上，老臣告退。”王守寒也是个极为利落之人，领了旨意立即就离开了。
皇上却在他离开之后，转头看了看岳平，又唤过那小太监，吩咐道：“传汪直。”
在宫中的禁卫里，十之八九都是汪直麾下。他现在任西厂提督，宫内宫外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若是想要知道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得先问问他了。
锦衣卫最为重要的职责，就是成为皇上的耳目，替他看这天下的动静，听这天下的声音。
不过，皇上此时却并不想问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他来说，涉足那件案子的人，死了倒是最好了，省得被翻出来之后让人烦心，又掀起什么波澜来。
等待汪直到来的时间里，他注意到了在下面候着的岳平，开口问道：“岳平，罗泽贤死的那日，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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