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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宫外两重天，宫里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是在这宫外，除了官府之外，就有行走天下的七十二行杂家。他们在阳光与大律之间的灰色地带潜行，努力的存活着，不管朝代如何更替。
吕长青找来这样的人下手，确实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只有这些跑江湖的帮派，敢于得罪腰上挂着锦衣卫铜牌的人。
“传闻每个人投胎的时候，阎王爷都会命小鬼将他捉起来，放到足金做成的秤上称量下，看看到底是几斤几两。”纪如谨深吸了口气，拉住了正要动手的岳平，开口说道。
“这足金足两的人，自然就会进入富贵人家，生活无虑。可若是斤量不足的人，就得在红尘俗世里自己挣。”她的语速极快，但是却能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说来，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
那带头的男子愣了愣，眉头紧皱，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纪如谨见他那表情，隐约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吕长青给了你什么样的价码？”
“与你何干？”那男子冲口而出，看似拒绝，却将自己的心思都给卖了。
纪如谨顿时笑了出来，就连岳平都彻底放松了。
“说说你的价码。”她开口接着说道。“我也许会出个更高的价码呢。”
那男子勃然大怒，说道：“我们怎会是那种贪图富贵出卖朋友之人，别说了，今天只有三刀六洞！”
“朋友这两个字，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不就是用来出卖的么？”纪如谨冷笑着看着他，又瞧着躲在远处的两个衙役，认出了他们的服色，说道。“只要你开口，我开出的价码，一定让你能安抚手下人。”
她这会儿说话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分宫中美人的风韵，倒更像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行家了。
“怎么，还是不愿意？”纪如谨看着在犹豫的男子，转头小声问了下岳平，最近这京师之中可有哪个衙门托江湖帮派做了些不方面出面的事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她开口说道：“你想要那两个铺子迁走，何必要去与吕长青做买卖呢。”
被点中心事之后，男子眉头紧皱，可脸皮终究是薄了些，竟然漏出了愧疚之色。
“事情，咱们锦衣卫去做。”纪如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另外，再给你们每人二十两安家费，如何？”
男子终究是动心了，满脸尴尬的讪笑着，将手中朴刀扔给下属提着后，双手使劲搓揉着，就差流出口水来了。“在下这些人就是替衙门做事，时间上自然就问得急了些，也就顾不得手脚上的漂亮了。既然大人这般开口，咱们也就不敢过多为难。”
“不过，这价钱上，咱们可还得商量商量。”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吕长青请来的江湖混混而已。一方面是贪图姓吕的那王府侍卫长的身份，打着他的招牌，就能顺利把衙门交待的事情给做好；另一方面则是借机敲点钱财，毕竟八王府里的人，身上总会带着不少银子。
其实纪如谨开出的价钱已经是极为公道的了，甚至都已经超出了公道的范畴。这些日子来，衙门一直想将西直门那边的旧街给拆了，扩出能容四架马车并行的街道，可总有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不愿意搬迁。没有办法之下，知府大人就让人去寻了这些江湖人去做。
但这些人也不敢在皇城根下动刀枪，威逼利诱无果之下，吕长青就撞了上去，也就有了纪如谨两人被设伏了。
“价钱真不能再加了。”纪如谨笑着说道。“你们帮衙门做事，怕也是给了力，不会再有人给钱了吧？”
“那咱们可就真对不住了。”那男子阴测测的笑了笑，又将鬼头刀提在了手中。
纪如谨柳眉紧蹙，暗骂道：“当真是些贪心不要命的家伙。”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街巷里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随之传来了一个破锣嗓子，带着十足的阴狠劲。“你们对不起的人多了去，可这当街动刀子杀人的事情，真有胆子做得出来？说到底，不过就是在这京师街头讨点潲水吃的杂碎！”
一群身穿青衣青裤青布靴的男子从街巷那边走了过来，说话的人虽然嗓子沙哑，但是身材却很细，若哪个院子里晾着青布衣服的竹竿。
他走到了众人面前，先对纪如谨
拱手行了礼，然后转头望着另外那些人，嘲笑着说道：“西直门的混混们，当真也有些胆气了，竟然刚混到这街面来了。这位爷不仅是清歌坊的掌柜，更是咱们的贵客，你那三刀六洞只怕得落到自己身上了。”
那敞着胸想从纪如谨口中讨得更多利好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丝胆怯，但是回头看到远处依然躲在角落的衙役后，又重新鼓起了胸膛，开口冷笑道：“马三爷，咱们这话可就要说明白了。这位掌柜都是个明理的人，正在讨价还价，你们凭什么横茶进来？”
那位马三爷仰面朝天，开口就是口唾沫啐到了他的脚下，骂道：“呸！这片街面什么时候轮到你古北来站着走了？”
古北扯着脖子怒道：“那你马三爷说怎么的吧？反正我古北今日没动刀枪，规规矩矩在和这位掌柜商量，难道这也不行？如果你说这也触动了咱们大明朝的律法。那好，咱们这就上衙门去理论去。”
马三爷又呸了一口，转头望向了纪如谨，拱手施礼道：“掌柜的，你去清歌坊，愿意从这街面上过，那就是给咱们几千兄弟面子。你且放心的继续做你的事情去，谁要敢再伸手拦你，我马三立即斩了他双手！”
眼看两边已经对上了，纪如谨脸上脸上略有些焦虑不安，可心中却是十分的坦然。这马三说话虽然有些鲁莽，可用词却十分用分寸，若是没有猜错，当是锦衣卫在京师培养的势利。平时负责打探下消息，必要时候也会代为出手。
她本想就当个看客，没想对方开口示意让自己离开，也只好回礼道：“这位马三爷，如此大恩也就只好改日再报了。”
说完之后，她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反是对古北接着说道：“人能立于天地之间，讲究的就是个信字。咱们已经谈了价码，若是你觉得勉强能接受，自然还是有效。”
古北愣了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这大掌柜的通情达理，也不枉费咱们兄弟跑这一趟。那事就拜托您了，至于吕长青那边，我会双倍奉还。”
“吕长青那边也不用你管了。”纪如谨不等他离开，朗声说道。“他现在是否在王府之中？”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吕长青既然雇了这些人来伏击，自然不会呆在王府，而是会寻个地方等待消息，否则牵连到他身上之后，单是关铁山的怒火就吃不消。
“那个白脸骗子现在正在春水坊喝茶呢。”古北爽快的回答道，然后躬身大谢。“古北就此作别。”而后又对马三爷回道。“马三爷，那我们可就走了，今儿在你们街面上来走一遭，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也当真无礼得很，你可别见怪。”
马三爷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纪如谨见他们离开之后，再度上前行礼，说道：“辛苦三爷了。”
见她如此，马三爷赶紧将她扶住，哑着嗓子着急回道：“大人这可使不得。八王爷交待下来的事情，我们这些小的尽心去做就是本分了。若是还让大人这般介怀，那可当真是折杀了。”
“原来是八王爷的麾下，多谢。”纪如谨笑着说道，然后回头看了下自从马三爷到来之后，就抄着手在边上笑着看戏的岳平。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马三爷赶紧躬身回礼，站起身来之后，将手挥舞了下，说道：“将那两条不识好歹的狗给撵开！”
话音落下，那群青衫客哄一声就冲向了街头。两个衙役反应不及，很快就被逮住到了，随即拳脚如雨点般砸到了他们的身上。
两名衙役抱头鼠窜，忍无可忍之下，亮出腰牌之后想要抽刀，却被人从后面一脚给踹到。再无力挣扎之后，很快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地上乱滚，最后连哼哼都发不出声来。
纪如谨本以为这些人就是帮着锦衣卫或者八王爷做些夜色里的勾当，却不曾想到竟然做事如此有规矩有气度，而且当真动手的时候又如此狠辣，连官府的人都根本不放在眼中。
“掌柜，咱们是接着去清歌坊呢，还是去春水坊？”岳平看也不看街头的殴斗，沉声问道。“八王爷朱见治年岁还小，自然不会理会吕长青说了些什么。可这吕长青打着他的名号结交颇广，还是得小心些。”
纪如谨略微考虑了下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去春水坊喝喝茶。也帮着八王爷好好管教下这个不识相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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