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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花的花期本就是夏秋之际,桃李虽然娇艳,到了那时节已经了无踪迹了。杜牧之用这桃李来衬托紫薇的独特之处,以它们来体现紫薇花的美以及花期之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杜牧之在写出这首《紫薇花》后,被人称为杜紫薇,说他是在借花自誉。
纪如谨此刻吟出这诗句,大致心境也是如此。猗兰馆一直不被人看好,特别是萧容刻意装病以躲开贤妃的敌意后,更是处处受到责难。这诗歌不管从哪里看,用在此处都是十分恰当的。
淑佩立即接了过去,夸赞道:“如谨姐姐果然博学多才,怪不得主子让你做这猗兰馆中的掌事呢。以后可要多教教我们,免得哪天主子嫌弃咱们愚笨了,那还不得哭死了。”
“贫嘴!”纪如谨转身敲了下她的脑袋,然后用带着黑色花泥土的手指,掐了下她的脸蛋,留下了两个指印。众人顿时开花大笑起来了,因为那模样确实有些滑稽。
若云对她本无敌意,此刻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青檀的笑容里,有些酸涩与阴冷,特别是那双眸子,冷得有些可怕。
梅韵抽出手绢,替茫然不知发生什么的淑佩擦去花泥后,笑着说道:“看你还仗着自己口齿伶俐来逗大家,这会儿被如谨姐姐捉弄了也不知道。”
“姐姐,你好坏啊!”淑佩这才幡然醒悟,顿时娇声笑骂道。
看她作势要从花圃里闹腾过去,青檀眉头微蹙,开口训斥道:“闹什么闹,当心将这紫薇花给踩坏了,到时候岂不是白忙活了。”
淑佩吐了下舌头,乖乖重新开始伺候起花草。片刻之后,却怂恿若雨开口说道:“青檀姐姐也是太在意了,其实咱们只需要将这紫薇花好好翻一下枝叶,让它们见些阳光,自然就会盛放了。”
见到被人顶嘴,在猗兰馆资历本是最老的青檀不免有些生气,于是骂道:“闹吧闹吧,看你们能闹腾成什么样,到时候可别来求我!”
说完之后,她从花丛里垮了出去,到远远的院墙下,将那株长得极为茂盛的九色兰浇了些水。却在转身的时候,撞翻了身后的花泥桶子,倒得红色绣花鞋上满是黑色泥土,惹得众人悄然笑了起来。
淑佩见此,悄声对若雨说道:“雨妹子替我出气,晚上给你做份牛肉鲜菇炖蛋,好好犒劳下你的这张嘴。”
若雨本就喜欢这等口味清爽又美味的饭菜,顿时眉开眼笑的弯腰谢道:“多谢淑佩姐姐了。姐姐做的东西最是诱人,单是那色相,就让人不忍心动筷子了,只想摆着看看就满足了。”
被她这说辞惹得开怀大笑的淑佩,说道:“那你就摆着看,看看能忍多久不去动筷子。”
“反正都是要做,不若伺候了主子用膳后,好好给咱们都做上一道。”纪如谨笑着说道。
若雨等人正要附和欢呼,就听到若云斥责道:“胡闹什么,馆中哪里有那么多食材让咱们用度,难道你们准备让主子后面几日天天喝清粥?”
众人对看了一眼,再不敢胡乱说话,只埋头做起了事来。
转眼到了夜间,迟归的萧容早已经用了膳。果真做了牛肉鲜菇炖蛋的晚膳,也就直接赏给了众人。她自己似乎有些心事,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翻看着书。
窗外月光潺潺,风过带来了阵阵花香,这是极为美好的夜晚。
但是纪如谨却觉得有些不寻常,悄悄用膳的同时,看到她手中那本《国风》翻开之后,就再没有动过。虽然眼睛还盯着雪白书页,但是双瞳早已散开,不知道正在想着写什么。
平素萧容看书可不是这个样子,轻诵有声,哪里会如此恍恍惚惚。
窗前桂树摇曳,倒影在桌案上影影倬倬。
许久之后,她将手中书卷扔下,叹息一声之后,仰面躺在了清油长藤椅上。
若云立即两口吃下碗中剩余的饭菜,抽出手绢擦了下嘴了,示意了下纪如谨,立即起身到了她身后,小心捏着肩膀,开口说道:“主子要是累了,奴婢就伺候你歇息吧。”
“嗯。”萧容含混不清的答道,却并没有起身。
若云只得继续拿捏下去,渐渐听到悠长的呼吸声后,才发现她早已经睡了过去。于是从房中取来了一床锦绣蚕丝被,给她搭在身上后,这才惦着脚尖过去帮着收拾桌子。
平时她们哪有资格在这里用膳,今日既然被厚赐了桌饭菜,又被萧容勒令在这里用,自然就有些忐忑。此刻看到主子睡着了后,立即不管用完还是没用完,将饭菜尽数端走后,只留下了纪如谨与若云、若雨三人。
“此处风大,咱们还是得将主子送进房中。”看了下萧容后,纪如谨开口说道。
若云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将试图将萧容唤醒,却听到她开了口。“风大又如何,当真是病了才好。”
原来,她不过是假装睡着了而已。
睁开眼睛之后,她又是一声叹息,然后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如谨,你陪我去园中走走吧。”
纪如谨立即屈身施礼,应道:“是!”
两人到了园中后,她又吩咐去取些酒水来,摆到了紫藤花架之下。
月色下的紫藤花架,庞然大物般屹立在那,她坐进去之后,好像是被吞噬了般。
纪如谨去取了些酒水,又悄然吩咐若云去倒些热水来。虽然天热时间,凉着喝酒最是舒服,可冷的下了肚子,对有些抑郁的萧容未必是好事。而后,又自作主张,让淑佩去取了些切好的牛肉片来。
这是关中送来的上好酱牛肉,切成纸薄之后,入口就化了,用来下酒最是适合了。
将酒温上之后,她就立到了旁边,伺候着萧容。她知道,在永和宫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让自家主子突然性情有些变了。
不过,后天就是谋划许久的日子,她可不敢大意。若是萧容在这两天不能释怀那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事情,这段时间的准备也就白费了。
萧容端起酒杯,感受到那份温热,入口之后,却被呛了下,连续咳了好几下。
纪如谨立即上次,小心给她抚着后背,缓和着呛酒的难受,说道:“主子慢些喝,温酒醉人。”
“如谨,你也坐下吧。”萧容突然开口说道。
纪如谨哪里敢,顿时垂首躬身说道:“如谨不敢!”
“让你坐就坐!”萧容看也不看她,自己取了热水中的白胎如意白瓷酒瓶,又满上了一杯。
虽然主子这般说了,当奴婢却不能当真,若是真坐下了,日后若是反目了,可就是大罪了。是以,纪如谨权当没有听到,反是劝道:“主子,这般喝酒容易醉,吃些牛肉吧。”
“醉了才好呢,正能忘掉那些不快。”萧容仰头将酒倒进了喉中。
纪如谨不知道她所言何事,却也知道不能让她多喝,于是再度劝说道:“醉了伤身,更会让不快深深渗进心中。看似忘记了,日后却会在每个阴雨天气从心中冒出来,拔也拔不出来。”
“你也喝点。”萧容并未答话,将自己用过的酒杯,推到了桌子边上。
纪如谨哪里敢去用主子用过的酒杯,对着着急候在门前的若云示意了下后,后者立即去取来了只琥珀杯子。倒满了酒水之后,清亮的月光映照进去,如红玉般。
她端起来之后,仰头倒进了喉咙。
酒水入喉而过,流进了心里。闭着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双眸子,乌黑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再睁开眼,看到紫藤花架外,月光似水流,哪里有那个人的身影。心中顿时又羞又乱,觉得好像被人看穿了般。
赶紧将酒杯放下后,躬身施礼说道:“多谢主子赐酒。”
“一入宫门深似海。”萧容并未动那在盘中薄薄摆了一层的牛肉,却是叹息道。“管你是宫女,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皇后,总是得在这宫里,看着年岁慢慢流走,却无可奈何。”
纪如谨脸色大惊,赶紧开口提醒道:“主子,这话可不当讲。”
说完之后,她有看了下左右。月下花园之中,只有花木相对无言,并无半个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萧容却又喝下了杯酒,而后趴在石桌之上,肩头微微耸动着,似乎在啜泣着。
“主子,你怎么了?”纪如谨有些束手无措,只好上前轻声问道。
萧容却猛然抬头,带着三分醉意,朝着她伸出手说道:“我知道那晚上你在,把东西拿出来。什么都是假的,不若付之一炬的好!”
说道最后两句的时候,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令人可怖,可那份恨意里,却分明全是不舍。
纪如谨心中微惊,顿时想起了刚进宫中的时候,在湖边柳树阴影里,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
不过,她立即开口应道:“主子,什么东西?又是哪晚上呢?”
萧容盯着她,眼神阴冷渗人。“不拿出来,我就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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