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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
夕阳西下,斜晖将暮鹰扬的略显佝偻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仿佛英雄末路。
“将军,您找我?”老虎微微低下头,问道。
“虎威。”
在这两个字从暮鹰扬的口中蹦出的时候,老虎的身躯猛的震了一下,蓦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暮鹰扬:“将军,您叫我?”
“我知道,从二十五年前你决定跟随我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是叫你老虎,从来没有直呼你的全名了。”暮鹰扬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应该还记得当年你跟随我时我对你说的话吧?”
“记得,您说如果有一天您称呼了我全名,那就代表你我恩断义绝。”还在失神的老虎怔怔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直呼你全名吗?”
“是我做错了吗?”
“暮家,要没了。”
“将军,我承认少爷平时是贪玩了一些。”老虎急声道,“但我有信心把他教导好,他的天赋真的很不错。”
“老虎,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只把你当做我的贴身侍卫,而不让你担任军队职务的原因。”暮鹰扬摇了摇头,“你缺乏对时局的敏感性,无论是在官场还是战场,这都会要了你的命。”
“我说的暮家没了,是指皇上要铲除暮家。”
“铲除暮家?”老虎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置信地光芒,“这怎么可能,皇城里可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不是没有征兆,而是太明显了。”
“您是说秋猎?”老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您是说秋猎上皇上会铲除您?但是秋猎这么盛大的活动,皇上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不,他应该抓住了我的把柄,在这种活动上杀我立威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你忘了吗?我可是蛮族。五十年的时间只是将一些表层的东西掩盖了过去,而那血海深仇,确是怎么样都抹不掉的。”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现在隐藏身份,出意外后保护雨夜顺利地活下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以后能够当一个普通人,过上普通人的一生……”
暮鹰扬缓缓地向议事厅的大门迈出了步子,这一瞬间,老虎突然有了一个不是错觉的错觉——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暮鹰扬,老了,再也走不动了,他想把身体里最后的血,洒在这片他守护了几十年的故土上。
“沙沙。”
秋风卷着几片飘落的树叶飘向远方,风中,只依稀听见暮鹰扬的呢喃:“难道,我错了嘛?蛮公,我当年的决定错了吗?蛮族和中原,真的无法和解吗?”
……
“奇怪,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到大叔?”百般无聊的暮雨夜倚靠在后院的一块大青石上,刚想捡起一根草叼在嘴里,但又马上放下了。
“不行,要是被爹看到我学街上那些混混叼根草在嘴里,肯定又要把我打个半死。真是的,我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一点自由都没有啊?”
“少爷!少爷!”远处一个仆人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显然是被前几天的惨叫吓的不轻。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暮雨夜不紧不慢地从青石上跳了下来。
“暮将军让您过去。”
“我爹!呃,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半个时辰后。
暮鹰扬端坐在议事厅中央,对身旁的黑甲士兵皱眉道:“半个时辰前不是已经通知雨夜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有过来。”
“将军,少爷已经在路上了。”
“路上?从后院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哪有什么路上!呃。”暮鹰扬刚要发怒,就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一个削瘦的身影。
暮雨夜苦着个脸,在前脚往前擦了一步后,后脚又迅速往后擦了一步,暮鹰扬顿时知道为什么他半个时辰都过不来了,按照这种行进速度,就算再给他一个时辰都过不来!
“混账!一盏茶的时间内,马上给我过来。”在暮鹰扬愤怒的声音传出三秒钟后,暮雨夜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了暮鹰扬的面前。
“我有那么可怕吗?!”
“爹,我错了!”暮雨夜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暮鹰扬怔了半天,他本来还想骂暮雨夜几句的,但是看着暮雨夜如此诚心诚意的道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暮鹰扬,暮雨夜心中一阵得意:“嘿嘿,这可是我最近才领悟出来的,像你这种大将军,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就是道个歉嘛,又不会掉块肉。”
“算了,也懒得说你了。”过了一会儿,暮鹰扬就搞清楚了暮雨夜的小聪明,不过想起秋猎上的事,他也失去了骂暮雨夜的兴趣,“明天就要去皇城郊外进行秋猎了,你自己准备好所需的装备,最好壳能够硬一点,耐打一点,别到时候一巴掌就被熊给拍死了。”
“这就完了?”暮雨夜将信将疑地走出议事厅,他原以为老爹绝对会强行留下自己做足最后一天的训练,但现在却放任自流?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疑的暮雨夜不自主地转了下头,然而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爹,竟然会哭?骗人的吧?”
在暮雨夜转头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立即捕捉到了暮鹰扬眼里闪烁的泪光,还有,那一抹隐藏得很深的忧伤。
“叫你走就走,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暮鹰扬喝道。
马上,就来了两个黑甲士兵,强行将暮雨夜架走。
……
晚上。
暮雨夜躺在床上,被压在头下的手臂传来一阵阵酥麻之感,但暮雨夜全然不加理会,只是思索着早上的事情。
“爹,到底是怎么了?是想娘了吗?”暮雨夜感觉,早上的那一撇,此时如同一团迷云,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暮雨夜,第一次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皇城郊外
“少爷能在马背上睡着,真乃奇人啊。”一名黑甲士兵看了看队伍后方正把整个头都埋入马鬃呼呼大睡的暮雨夜,打趣道。
“听说少爷昨天打了一晚上的拳,唉,要是少爷一开始能够这么勤奋就好了,可惜现在晚了。”
此言一出,众士兵们的眼中都闪过一抹低落。
“够了!马上就要到猎场了,把你们这些怂样都给收起来。”在前方的暮鹰扬呵斥道,“我选你们做我的亲兵不是用来丢人现眼的,今天不成功,则成仁,记住,你们唯一的目标就是保护好雨夜!”
“是!”
……
一个时辰后,暮鹰扬的部队到达了猎场,猎场的外围是一片稻田,时不时吹来的一阵风便将金黄色的稻穗吹得东倒西歪,远远望去,如同金色的波浪在翻滚。田间还隐约能看见兔子、田鼠等小动物在麦穗杆间穿梭。
猎场的内部是一片枯叶连天的树林,一只只饥饿的野兽在林间徘徊,它们焦急的吼声惊起了树林里一波波正在栖息的飞鸟。
生机与死亡,就如同这稻田和树林,奇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是想说在这片猎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暮鹰扬低声喃喃了一句。
在猎场的入口处,排列着一排排训练有素的步兵,虽然都只是穿戴着普通的禁军盔甲,但他们身上是不是流露出的杀气,却暴露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种淡淡的血腥味,是帝国内专门作为战斗第一线的血雨军吗?竟然用这种军队来对付我,真是看得起暮某啊。”暮鹰扬低声一笑,策马走到入口前。
位于血雨军阵前的是一匹颇为神骏的白马,额前一根细小的银角更是为整匹马添加了几分神圣色彩。
坐在马上的是一个仿佛用水墨勾勒出来的女子,柳叶眉与略微卷曲的长发,使清纯与妩媚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奇迹般地融合在了她的身上。就如同这片猎场同时包容了生机和死亡一样神奇。
这种美丽,已经不是人间应该存在的,也许就本该存于那些水墨大师笔下的画中。
即使是暮鹰扬这种看惯了生死厮杀的统帅,在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不是对于女子美貌的意淫,而是一种出自人的身体本能对美的欣赏。
“这就是你嘴上念叨的小美人吗?”暮鹰扬在心里叹道,“这种不可方物的美艳,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只可惜,今后你们永远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黎洛郡主。”暮鹰扬沉声道,“不知暮某这么大的面子,竟要堂堂郡主千金之躯来迎接暮某。”
黎洛轻轻地闭上了眼帘,声音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细腻:“不过是皇上的吩咐罢了。”
“是吗?那就烦劳郡主带路了。”暮鹰扬甩了一下缰绳,紧紧地跟着黎洛郡主进入了树林。
一炷香后,暮鹰扬带着部队到了树林内一处巨大的空地,地面上全是被铁蹄踩得七零八落的腐叶。
巨大的空地中除了几名孤零零的士兵外,只剩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人伫立在中央。
“暮爱卿,你来了。”皇帝微微一笑,“就等你了。既然你来了,那么秋猎就开始吧。我诏令,这次狩猎的目标——”
皇帝伸出布满了老茧的手指,指向暮鹰扬,笑道:“就是你,暮将军。”
“唰!”
站在暮鹰扬前方的血雨军在同一时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转向暮鹰扬。
暮鹰扬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淡淡道:“皇上,我承认血雨军很厉害,但如果单单是血雨军,估计也还是对付不了我的黑甲军吧。”
皇帝哈哈一笑:“暮将军果非常人,即使是这种情况都这么有自信,不过我可是很重视将军的战力呢,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万精兵来招待将军。”
“唰唰唰!”
空地两侧的高大树木缝隙中,蹿出了一万名身披银甲的士兵,每一名银甲士兵的盔甲上,都刻着一个个流光溢彩的符文。
“连符文铠都拿出来了吗?皇上真是好魄力,看来是铁了心要干掉我了。但是!”暮鹰扬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双手按在马背上,整个人如箭矢向皇帝射去,“朱辕,如果你死了,那么这些军队自然就不攻自破!”
皇帝依旧站立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眯起了眼睛:“暮鹰扬,你终于不再隐瞒自己的蛮族身份,直呼朕的本名了吗?只是,你的对手不是我。”
“轰!”
暮鹰扬的胸口突兀的闪现出一道火光,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将军!”
身后的黑甲军皆是一惊,刚想上去救援,暮鹰扬却摆了摆手,道:“不用理我,你们先护送少爷离开。”
在皇帝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袍的老头,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啧啧道:“不愧是蛮族血脉,被我正面击中一下也没有事。话说回来,暮将军正是好算计啊,甚至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将自己的儿子都带了过来。”
“大祭司?我只是没有想到,隐殿的人也会出手,本来在我的计算中,如果只是区区一万精兵和血雨军,还奈何不了暮某和黑甲军,也无法伤害到雨夜。但是既然你出手了,那我即便战死,也要保护雨夜!”
暮鹰扬的身躯突然膨胀起来!一条条拇指大小粗的肌肉纤维浮现在暮鹰扬的手臂上,小麦色的肌肤变得赤红,仿佛在皮肤的下面,有一团火在流动。
看着面前三米多高的红色巨人,老头的神色也变得精彩起来,激动道:“没想到你竟然是火蛮。那就让我看看,我们之间,究竟是谁玩火比较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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