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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与徐远俱是一愣，诧异道：“千古绝对？”
徐远冷哼一声，暗想世上绝没有对不出来的对子，他的对子便是再难，但只要有上联，就一定可以对出下联。
沈安则是不由回想起两年前一桩往事，心道若是我的那幅对子拿出来，怕也能称为“千古绝对”吧?可惜自己日后再也不能提起那幅对子了。
小二儿见两人神色，知道这两人才华极高，怕是绝对不会服气的，那徐远倒也罢了，他还乐的看这位徐公子吃亏，但沈安毕竟不是旁人。
张二哥心中对甘老抱歉一声，终于咬牙道：“你们可是不信？”见二人沉默不语，苦笑道：“那你们可知六年前这里出的那位传说人物？”
徐远不明所以，道：“六年前？莫不是连中三元那位？”见小二点了点头，徐远不解道：“这我自然知道，可与此事又有..”
徐远忽的面色一变，“难道..”徐远惊恐的望向老者，只见那老者收钱收的笑容满面，甚至还拿脏兮兮袖口擦拭脸上的汗水，却摸的一脸的污垢，实在看不出有多高的才学，忍不住又怀疑起来。
沈安似也想到了什么，可他面色微变后，瞬即便恢复如常，暗道，即使连中三元，却也还是人，并不是神，只要是人，便有解决不了的事。而他解决不了，不代表旁人解决不了。
书生平日里谦和，其实性子却极为执拗，对自己才学甚有自信，虽听说过连中三元的名头，却也不当此事有多艰难，可能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其实也是沈安并非京城人士，来京后又常在房内温习功课，消息不甚灵通。徐远此时若知道沈安的想法，必大叹无知者无畏，其实那位传奇人物的事迹，又岂是一句连中三元可以概括的？
张二哥见他们已猜到，便不多说，徐远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那位也对不出甘老的对子？这对子竟如此之难?”
张二哥摇了摇头。徐远忽的升起一丝希望，可小二儿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如堕冰窖，“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没对出甘老的对子，可甘老为了让那位心服口服，自己便将那对子对了出来。可甘老说那样的对子还称不上千古绝对。”
“这样还称不上？”徐远向来孤芳自赏，可平生紧敬佩一人，便是那连中三元的传奇人物，可他现在感觉自己的信仰正一点点坍塌。
沈安沉默良久，忽插口道：“张二哥，你说原来的对子称不上，那现在这个...”
张二哥点了点头，“这个对子比原来那个更难，更绝！”
三人静寂下来，四周的嘈杂声突然变得很飘忽，似已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就这么呆呆的站着，忽然，徐远似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怎会没有一点风声？你在骗我对不对？”
徐远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他知道，这件事，一个客栈的店小二完全没有必要说谎，他只是希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来挽救他心中的信仰，他曾希望自己成为那个传奇人物一般的人，他决不允许信仰在这个老人身上受到玷污。
张二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暗道不就五十两银子吗？还是阔公子呢，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他当然不了解信仰坍塌的痛苦！
张二哥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骗你，这件事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况且我们都不会说的。”小二儿自不会告诉他有人花了大价钱让他们封口。小二接着又道：“我和这老头儿不知怎的，就是相互看着顺眼，就在前两天，这老头找我喝酒，喝醉了酒，才把这上联向我炫耀了。”犹豫了一下，道：“我现在告诉你们也可以，反正这老头也快说了，不过你们不许再告诉别人。”
沈安心中暗笑，甘老当真喝醉了，否则张二哥目不识丁，就是好对，怕也品不出好坏。只是可以早一刻听到这“千古绝对”，自是求之不得，徐远则受到打击，也不做声，木然的点了点头。
小二儿走近几步，四下望了一眼，颇有几分神秘，沈安打起精神，侧耳倾听，好奇这千古绝对究竟为何。
张二哥环顾四周，千呼万唤，终于慢慢吐出几个字，“甘老的上联便是....‘烟锁池塘柳’。”
烟锁池塘柳！
徐远乍觉脑袋一轰，他从未想到竟有如此之对。此对五行俱全，意境神妙，徐远只此一听，便觉千难万难，以他之能，莫说一炷香，就是一日一夜，也万万对不出。
不料沈安眼中突然现出一抹怪异之色，似并未被此对的难度惊到，却发现一件比这还令他诧异十倍的事情。沈安看了一眼甘老，似乎明白这个看起来完全不会作对的老者，那难倒状元郎的绝对从哪来了。
脑中不由浮现了一张嬉皮笑脸的脸孔。
“沈安，我最近缺点钱啊，你借我点儿呗。”
“什么，你没有，你怎么会没有，你是下人，没钱？胡说，咱家谁把你当下人了？你这样可不好。”
“我保证，绝对不再请人喝酒了，怎么样？借我点呗。”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好好，我走了，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不过你也不许告诉我爹娘和我大哥。”
少年气鼓鼓的跑走了，不知道去哪寻摸着借钱去了。
“喂，沈安，哎，你走什么，我不是跟你借钱啊！我不缺钱了，这就对了吗，赶紧过来，咱兄弟谁跟谁，是不是？”
书生望着少年，感到有少年今天一丝奇怪。
“那个什么，是这么回事，恩..这个..本少爷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老头儿，好像在收字画，对联什么之类的..”
“喂，你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拿我的字画卖，人家又不要，不是..也不是拿我爹的，好像是你前几日做的一副对联。”
“是哪个？就是那个烟什么，池塘什么的，我爹不是还赞不绝口吗？我可卖了二十两呢，别人的都是几文钱而已，不过那老头儿说以后你就不能再对别人提这个对联了..”
“放心，我给那老头儿说你名字了，喂喂，你别乱来啊，君子动手不动..不对不对，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拿我的刀干嘛？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啊。”
想起二少爷落荒而逃的样子，沈安无奈的摇了摇，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温馨。
看到张二哥正望着自己，沈安喃喃道：“这个对子，唔..其实也不怎么样吧。”
话未说完，旁边徐公子已忍不住跳了起来，喊道：“这上联看似简单，其实暗含五行，想我华夏文字虽然浩瀚，但若想再找出这样五个字，极为不易，如此之难，你居然说不怎么样？！”徐远大感失望，本以为书生是性情中人，没想到居然如此夸夸其谈。
张二哥倒不了解这上联有什么难对的，只觉得好像描绘的画面好像很好看，不过甘老既然这么有把握，想来不是空穴来凤。现下听了徐远这番解释，才知道当真难对之极。不由担心的看了沈安一眼，只怕他头脑一热，就把钱白白送给甘老。
其实张二哥担心倒多余了，话说沈安本就没没这个打算，现下知道了这对联乃是自己所做，虽说对别人是难上加难，对他而言，确实在简单不过。只不过看到徐远如此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偏偏自己还不能反驳。
现在沈安看来，甘老的对联不过是一场闹剧，不觉有些无趣，便想告辞回房。
不想甘老年事虽老，又忙着应付士子，眼光却着实敏锐，见到沈安要出大厅，心想蚊子再小也是肉，不可白白放过了他。便喊道：“喂，穷酸书生，你可是不敢对这对子吗？”
甘老这一声叫的甚为响亮，竟压过了满厅嘈杂，众人随着甘老目光看去，果见一衣着破旧书生正要出门，士子们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身为读书人，倒也没有嘲笑之类声响。
徐远扫视了一眼人群，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道：“哼，倘若你们知道上联，只怕跑的比兔子还快，还敢取笑别人？”不由又感到几分沮丧，自己第一个出钱，想来也要第一个出丑了。
沈安听到甘老呼唤，轻笑一声，毫不以为意，就好像一部悬疑剧，若知道了结局，对它也就不再有兴趣了。正打算不理睬，出门而去。忽又听甘老冷冷道：“你家父母供你读书，想来十分辛苦，可若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竟是个连对对子都不敢的懦夫，怕会失望透顶吧。”
沈安霍然转身。他对父母的记忆只保留在幼年时，可他决不允许别人侮辱自己的父母..虽然甘老的话远远达不到侮辱，可是这已让沈安无法忍受。
张二哥却已叫出声来：“老家伙，你刚刚不是还说...”
“刚刚是刚刚，”没想到甘老翻起脸来六亲不认，“老子和你的交情是咱们的，你和这个穷书生的交情是你们的，我和他可没交情。”
“况且，科考士子连对联都不敢对，还有什么脸面。你别说老哥不给你面子，老子只让他拿出十两，只要他能对出来，老子不但给他千金，便连这块玉佩，也一并给他。”甘老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也是脏兮兮，看不出丝毫光彩。
张二哥苦笑，暗道你何必故作大方，其实给一千两和一万两，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对不出就拿不走。
张二哥还想说些什么，忽听沈安沉声道：“好，我便答应你，而且，我多给你五十两，若对不出也就罢了；若对得出，我也不要你的钱财，我只要我那五十两，还要你为刚刚那句话道歉，你敢应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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