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鹘陇匐特勤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不甘,对阿布思道:“叶护,唐军裹挟着阿波达干部大批部众和牛羊,走不远。我们领军南下追击,将这支唐军撕成碎片,为阿波达干部的勇士们复仇,夺回部众和牛羊。”
突厥可汗的子弟称为特勤,相当于大唐的王子。虽然鹘陇匐不是骨咄叶护可汗的儿子,但其父判阙是登利可汗的堂叔,他的家族为阿史那王族核心成员,年轻的鹘陇匐与大他二十多岁的大哥乌苏米施很早就被王庭封为特勒,兄弟两人都拥有汗位继承权。王庭四千虎师的最终指挥权握在他手中,因此他本不必跟依附突厥王庭的铁勒人阿布思商量。只不过王庭目前急需各部援兵赶来勤王,特别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同罗部骑兵,这造就了阿布思在王庭的地位仅次于骨咄叶护可汗,鹘陇匐不好在阿布思面前独断专行。
阿布思是沙场宿将,老成持重,他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中国出兵趁火打劫,最终目标必然是突厥王庭。阿波达干部只是由于拦住了唐军进军的路线,才遭到围歼,唐军无可能在围歼了阿波达干部骑兵后就马上退返。
不是退返,那唐军哪去了呢?
阿布思是突厥汗国少有的有兴趣了解汉文化的人,本人懂汉语言,接触过汉文典籍,知道汉人有三十六计,眼前这种局面很像是暗渡陈仓之计。
“尊敬的特勤,请保持雄鹰般的冷静。据我揣度,草地上密集的南下蹄印是唐军的小股骑兵或后勤补给队驱赶从阿波达干部掠获的牲畜故意弄出来的,目的是诱导我军南下追击,唐军此时极有可能已经转道攻击我兵力薄弱的王庭,王庭仅余一千多兵马,朝不保夕。请尊敬的特勤放弃南下追敌的念头,下令大军立即回援王庭。刻不容缓。”
“叶护所虑极是。”鹘陇匐年轻却很冷静,阿布思言之有理,只是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三千人的松漠营完全用不着四千虎师,“叶护率三千勇士回援王庭,由我领一千儿郎南下追击唐军偏师,夺回阿波达干部的部众和牲畜,让阿波达干部能够继续繁衍生息,发展壮大。”
鹘陇匐是站在王庭的政治立场上作出如此命令的,此时的王庭急需各个部落勤王,故而绝不能寒了部落的心,阿波达干部因保护王庭而被灭,王庭一定要替阿波达干部找回这个场子。
阿布思沉吟了一下,兵力分散,就有可能被唐军各个击破,但鹘陇匐拥有汗位继承权,他现在全盘否决鹘陇匐的命令会给以后带来隐患。另一方面,他也认为三千虎师对阵松漠营稳操胜券。私人方面,现场没有发现他大儿子苾罗西的尸体,应该在被俘的人群当中,他一向都十分看重这个儿子,父子情深,想亲自去解救。
“这样吧,特勒速速回援王庭,由我领军一千南下追击。”
李琅跟赵文登商定已毕后,下令一个旅的兵力押解阿波达干部的大部分俘虏和牛羊,沿着跟云州补给队不同的路线南下诱敌。如果发现王庭虎师追了上来,就立即扔下俘虏和牛羊,打马退避,任由俘虏和牛羊被王庭虎师夺回,不要鸡蛋碰石头,保命要紧。
李琅自己率领松漠营主力未作多少停留,押着一些青壮俘虏和几百头拉着干柴的健牛,由奴古达等归化突厥人和斥候带路,顺着早就探明的捷径直奔突厥王庭所在的克伦鲁河可敦城。
三个多时辰后,松漠营抵达了克伦鲁河上游南岸。
克伦鲁河是一条东西流向,下游消失于阿波达干部东面沙漠的内陆河,如果借用后世的经纬度标示法,这条河流跟契丹汗帐几乎处在同一纬度上,当然,经度上相距千余里之遥。克伦鲁河上游北面便是可敦城。
隔河远远望去,可敦城营帐座座,连绵成片,到处炊烟袅袅,像是在生火烤羊,饱餐候战。
松漠营逼近克伦鲁河南岸时,突厥王庭的斥候就提前查探到了,不过王庭没有退避。当前局势下,他们实在没有更安全的地儿可跑。
对岸传来阵阵闷雷般的蹄声,急促又沉重,克伦鲁河的河水莫名地荡漾起来,唐军从南面滚滚而来,马蹄锤击大地,卷扬起冲天的尘土和草屑。
骨咄叶护可汗和众多王庭贵族隔岸观察着唐军,只见唐军黑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明艳的铠甲和长长的槊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刺眼的光芒。
“这股唐军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王庭贵族们大惑不解。
松漠营撇开四千虎师,径直奔袭突厥王庭,跳脱了唐军一贯稳打稳扎、步步推进的窠臼。面对突其而来的唐军,突厥王庭始料未及,阿波达干部和虎师都没有传令兵来报。
“肯定是唐军突破了阿波达干部,并避开我王庭虎师,抄近路奔袭而来。”乌苏米施特勤道。
“应该是如此。”骨咄叶护可汗点头。
“唐皇卑鄙,一边派左羽林将军孙老奴去唆使葛逻禄、拔悉密和回纥等九姓铁勒联兵南下进攻我大突厥汗国,一边编造王庭劫持公主的弥天大谎,出兵北上夹攻,显然是务求灭掉我突厥王庭。我们一定要全歼这股唐军,给唐皇一记响亮的耳光。”默啜可汗的孙子勃德支忿忿道。
“那是当然。”
问题是如何全歼,突厥王庭的贵族们拖家带口,老弱妇孺一大串,随行还带有突厥多年来从四处劫掠来的无数珠宝财物,然而可战之兵却仅有千余,对阵近三千唐军,还真有点棘手。骨咄叶护可汗转头问身边的一众贵族,“诸位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全歼河对面的唐军。”
王庭贵族们顿时众说纷纭。
唐军远来疲惫,如果是阿波达干部有千余骑兵,大抵会主动攻击松漠营。但越是上层就越偏向于稳重,突厥王庭中这些手握权柄养尊处优的高级贵族们已经失去了普通突厥部落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松漠营汹汹而来,衣甲鲜明,马槊林立,旌旗蔽野,军容甚是雄壮,王庭贵族们不免有些不自信。
最后,王庭贵族们议定出稳重的应敌方针:放弃主动进攻,一面派人向鹘陇匐特勤和西叶护阿布思传达火速回援的命令,一面命令王庭现有的一千多骑兵在克伦鲁河北岸掘沟布防,等待虎师回援,然后两军南北夹击,一举全歼松漠营,
跟许多草原内陆河一样,克伦鲁河河水并不深,战马可以直接趟过去。虽然由于前段日子的连日大雨,使得河面宽阔了一倍有余,但大军仍然可以直接渡河,无需架设浮桥。
令突厥王庭意外的是,松漠营并没有立即渡河对王庭发动进攻,整支军队都下马歇息,饲马宰羊,坐地饱食。唐军的这番举动让突厥王庭求之不得,王庭需要的正是时间,唐军歇息得越久越好,虎师回援之后就是唐军的末日到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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