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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一缕温暧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驱走了黑暗,驱走寒冷,却驱不走老回回、张献忠还有张妙手心底的寒意。
这股川军的战斗力之强、作战之顽强远远超出三人的预料,本以为当晚可以攻下,第二天可以坐在山顶上、踩着官兵的尸体看日出,可是现在日出了,这三人还是站在山脚一筹莫展,昨晚的豪言变成了空言。
若不是官兵主动放弃第一道防御,估计这来之不易的第一道防御也攻不下。
好不容易劝下暴怒的张献忠,张妙手有些郁闷地说:“这些官兵这么难缠,真是活见鬼了,难怪马大哥也折在那小贼的手里。”
对于老回回的失利,一众义军表面劝慰,可是心中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张献忠和张妙手背后都笑过老回回“老马失蹄”,现在想想,换作自己估计也不好过,没了骑乘的优势还这么难缠,要是骑在马,来去如风,只怕更加可怕吧。
提起自己的伤心事,老回回只能唏嘘二声,不过这个时候顾不得再说些什么,一脸凝重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是攻还是撤,多待一刻,我们就多一分危险。”
“打,过仗必须打”张献忠一脸坚决地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一仗很多兄弟都看着,若是输了,只怕我们的士气更加底,再说,日后就是和朝廷谈判,也没了底气。”
谈判二字一出,老回回和张妙手马上不说话了,这是义军高层才知道的一件事。朝廷最近加强打击力度,并不断收缩包围圈,义军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还没下几场雪,就已经饿死冻死不少人。寒冬到了更是难熬,不少人计划向朝廷投降,而官兵虽说占尽优势,不过也意识在限期内把贼匪全部剿灭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于是,二者都有意识地在接触当中。
在谈判前,打一些胜仗,显示自己的实力。那样才能在谈判中索要更多的好处。
这些都是瞒着下面的人,这三人点到即止,不再深谈下去。
“马大哥,平日你最足智多谋,你说这仗怎么打?”张献忠突然笑着对老回回说。
张妙手马上附和道:“是啊,马大哥,平日你最多主意,是我们当中有名的军师,这事还得你拿主意。”
这个时候逞强没什么用,名气也不是太重要。最重要的拿下这股川兵,在拿下的过程中减少一些损失,现在死的都是精锐。可不能全折腾没了,几个人的身家性命,还得靠这些手下呢。
老回回也是一个知轻重的人,对张献忠“夺权”的事也并不在意,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二天,最多不超过四天”张献忠解释说:“离这里最近的官兵,不过一天路程,而附近的官兵有十二支。这与官兵围剿武安有关,除了老张飞和满天星兄弟在附近接应、转移官军的视线。也联络了其它几个兄弟多搞些动静,所以说。时间可以宽裕一点。”
老回回点点头说:“这样我们可以采用中策了。”
“中策?什么中策?”张妙手好奇地问道。
“上策就是围而不攻,等于那姓陆的小贼和他的手下粮尽,那时拿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这个方法最好,可惜并不现实,现在他是兵我们是贼,不可能长期围困、中策就是我们还有时间去布置一下,可以在攻下之余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至于下策,不说你们也知道,那就是拿人命去填,直至拿下。”
张献忠点点头说:“马大哥,我明白了,这些官兵被围在这里,从昨晚的战况来看,这些官兵最倚仗的就是火器,这些火器是好,但是没法补给,他们用一点少一点,昨晚我们夺下第一道关卡就是官兵的弹药告急主动放弃的,中策也是拿人命去填,不过,不是拿我们的人。”
张妙手恍然大悟,马上主动地说:“两位大哥,这点小事,就让小弟代劳吧。”
…………..
天亮后,贼匪终于暂停了攻势,这让文冲千户所的将士暗暗松了一口气,陆皓山马上让人整理防御、清点损失等。
一阵北风吹来,陆皓山除了感受到风中的寒冷,还有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夹有一丝死亡的气息,远看,一轮红日升起,映得朝霞一片红彤彤,近望,山脚下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用鲜血染成的“红土地”。
昨晚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可是仅过了几个时辰,他们就成了阻碍道路的障碍物,因为老回回下意识派人把这些尸首搬到一边或直接扔下山,当然,在官兵的眼中,那些尸体是诱人官位和白花花的银子。
“大人,这些暴民是不是准备退了?”孙熊有些好奇地问道。
年轻就是好,昨晚累得像条死狗,直到天亮才睡下,可是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是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陆皓山的面前。
陆皓山摇摇头说:“若是这么容易退,昨晚就退了,何必等到现在。”
孙熊很有信心地说:“我们围他们还差不多,这些贼匪也想围我们,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大人,估估再过二三个时辰,我们的援军就到了,看他们还怎么跑,到时我们要抢个头功,不然倒是便宜别人了。”
陆皓山刚想说话,不过脸色一变,摇摇头说:“只怕未必。”
“为什么?”
陆皓山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远处指了指,又拍了拍孙熊的肩膀后,径直向一旁的李定国和赵功常走去,顺着陆皓山指的方向,孙熊吃惊地看到几股又大又笔直烟柱冲天而起,左右望了一下,也有烟柱升起,这不是哪里失火。而是传递警讯的狼烟。
自己被围攻在这里,可是同时升起这么多狼烟,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不用说,是有人故意作的。为的就是让援军不能及时抵达,给老回回等人争取时间。
来者很不友善。
陆皓山等人猜得不错,老回回等人一直围而不改,一直到辰时三刻时,终于有动静了,大队人马从远方赶来,不过山顶上陆皓山等人并没有半分笑容,相反。一个个咬牙切齿、面带悲愤。
来的并不是众人所期盼的官兵。
百姓,又是百姓,老回回等人不知哪里又掳来一批百姓,在千里目中,那些百姓哭哭啼啼的拖儿带女,被那些目露目光的中年汉子驱赶着往飞来峰的方面赶去,依然五个人绑成一队,只差额上没写上“炮灰”两个字。
真是无耻下流,为了消耗自己箭矢和弹药,故意让人再找来一批炮灰。妇孺都不放过,行进间,一个发须俱白的老者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估计是老人体弱,也许是他背上的柴火太重让他负荷不了,老者倒下并没有马上站起来,那个手执大刀、身穿棉大衣的大汉悖然大怒,一脚重重踢在那老者的身上,那老者哪里经得起这种催残,只见老者猛地喷了一口鲜血后瘫倒在地,血把胡子都染红了。
那大汉暴怒。一脚踩在老者的头上,然后用大砍刀一挥。一只枯骨的手被当场剁了下来…..
老者死了没有,陆皓山并没看清楚。不过他知道没有人性的大汉如愿了,队伍正常赶路,没人再拖后腿,那支队伍悲戚地拖着一只手前进,那只孤怜怜的或者是控诉,或许是恫吓。
畜生,陆皓山心里暗骂一声,不过很快又叹了一口气,俗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多勇猛地士兵也要吃饱才能大刀善舞,多有才华的士子,也要吃饱才有心思吟风弄月,可惜现在是灾年、是法纪崩坏的时代,不知多少生命遭到涂炭,不知多少人性被扭曲,也不知多少良心被埋没。
“定国”陆皓山突然开口问道。
李定国闻言连忙行礼道:“大人”
“马上让人把阵地附近的草木砍光,然后每人准备一条毛巾和水。”
看到李定国有些疑惑的眼睛,陆皓山指了指山下说:“看到没有,他们除了把百姓掳来,还弄了不少柴火一类的东西,一会就要放火烧山,不想变成烤猪动作就快点。”
老回回和张献忠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狡猾,一个残忍,凑起来出招那是狡猾又残忍,现在是冬天,风高物燥,容易走火,而老回回等人又让人运回一些助燃之物,不用说是想用火攻。
跑是不能跑了,最好的方法,是隔绝火路,设置一个隔离带,若不然,没让烧死也得让烟薰死,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把空气里的氧气烧光,让人窒息而死。
心肠还真是歹毒。
“快,不想死就快点砍”
“那些贼人放火了”
“大人有令,用毛巾湿水,捂在口鼻处,都趴着”
人多刀利再加上孔武有力,终于在大火到来前,硬生生是砍出一条隔离带,半山腰以下,烧个精光,半山腰以上,完好无损,虽说有几个士兵因为吸入过多浓烟昏迷,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大火烧了半天,结果官兵一点事也没有,老回回和张献忠并不气馁,他们马上把掳来的百姓充当炮灰,用刀逼着他们往前冲,让他们用瘦弱的血肉之躯去消耗官兵的锐气、火药和箭矢。
一切好像一个轮回,好像昨晚的事重新上演一次,百姓们哭喊着拿着简陋的兵器犹如飞蛾扑火一样向官军阵地冲,不过这次有些不同,下令的不再是孙熊,陆皓山面无表情地说:
“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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