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羊八忌 > 第22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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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的牧马人放牧一群自由自在的小马,儿马长得膘肥体壮可以被人用来当坐骑驯养,这匹马会被套上缰绳。在电影里,我看到牧马人骑在一匹马上手拿着缰绳去套一匹已经长大成熟的儿马。马群在奔跑,儿马几次逃脱了被套上缰绳的命运。我对荷香的爱恋与追求,像牧马人要给美丽的小马套上缰绳一样,费尽心机。他几次想套出她的心思,仍然不知姑娘的到底是如何想的: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一次我去镇文化馆图书室借书,对书架上的一本《民间情歌》如获至宝,那里面的情歌歌词,首首吻合我的心思。

  小妹生得白又白,阿哥生得黑又黑,黑字写在白纸上,你看合适(色)不合适(色)?

  望天天有云,望姐姐有情。望天有云未下雨,望姐有情难启唇。若得与姐将情表,哪怕风吹大雨淋。

  太阳落坡又不落,小妹有话又不说。有话没话说几句,莫教哥哥老等着。

  我把这些情歌歌词分别抄写在一本又一本新到杂志的扉页空白处,让荷香给借走,借情歌含蓄地向她表示我的心声。

  二战时期,日本人制造了一种气球炸弹,利用大气流的推动使炸弹漂向美国本土。美国挨了炸,一时摸不清是什么原因,是从哪里漂来的,严格封锁了消息。日本人的气球炸弹一批又一批地发送出去,不见美国的新闻媒体有任何反应,不知取得了多大的效果,后来停止了使用气球炸弹轰炸美国。

  我的情歌炸弹发射给了荷香,总是得不到她的情绪反应。我不由得恨自己太多情,太下贱,太没出息。荷香有几天不来借书,我把附有炮轰心灵的炸弹书本亲自送上门去,她照单接收,轻描淡写地说一声谢谢了事,好像我是臣民奴仆,应该孝敬侍候女王一般。

  去荷香家里,我不敢久留,把书递给荷香就走。

  我害怕荷香的爸爸妈妈看我的眼神。只要他们注视着我,我的身体仿佛变得矮小。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被精明的人看出来了有所戒备。

  荷香有两个姐姐,两个姐夫时常与荷香说笑,我既妨忌,又羡慕,希望自己能成为他们的连襟!我甚至觉得所有能与荷香亲近说上话的人,很有福气。

  我爱荷香,可是在她面前,总是口笨舌拙,不知说什么好。

  脚下共蹋一方土,头上同顶一片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每我与荷香在某个场合不期而遇,相视一笑,打个招呼擦身而过。这种不经意的相遇,我非常惊喜愉悦。

  人贵有自知之明。身边的亲友时常给我提亲,偏偏不把荷香介绍给我。在世俗的眼里,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坐家”,配不上荷香。

  自从与文学打上交道,我对自己无比自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寄给《XX青年》杂志社的那封《我为何搞不出名堂来?》的信被公开发表,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一定要搞出点儿名堂来,让世人瞧瞧。我对自己今后一定有所作为深信不疑。能发表这样不同凡响的文字,一定暗藏什么契机,注定了我是一个非凡之人。

  那些能代表我心声的情歌歌词,抄写了一个多月,弹尽粮绝。荷香一如既往,依然没有对我有任何表示。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决定伺机亲口向荷香表白“爱你在心口难开”的衷情。

  村小组的地域原是八百里洞庭湖之北的一部分。解放前,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人烟稀少。解放后,政府组织劳动力打草开荒,地势高的做旱田主产棉花、小麦和大豆;地势低的为湿地鱼塘、水稻田。

  村小组的水稻田离村子有五里地。这片水稻田地处一条叫做三叉港河的小河边,是组里的农民在建国初期用五百个劳动日开荒垦田而成,地名就叫“五百工”。

  实行生产责任制,村小组里的农户按人口在五百工每人分了三分地的水稻田。

  8月的一天下午,我去五百工给自家的水稻禾苗打农药,看见荷香也在给水稻治虫,不禁喜出望外。

  荷香家的水稻田与我家的水稻田相隔百米,她身背喷雾器,裤子卷过膝盖,露出雪白的小腿肚,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彼此在水稻田里,荷香从东头往西头走,我从西头往东头走。从田埂到水稻田的中央,我们一会儿相向而行,一会儿背道而驰。在水稻田里,我偏头看荷香,荷香也摆头看我。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荷香身背喷雾器走上田埂,上了三叉港河堤,而后下河边清洗两腿的稀泥。

  我随即收了工,快步下河洗干净腿上的泥巴,抢在荷香之前上了河堤,从裤口袋里取出一本连环画图书,边走边看边等她。

  一会儿,荷香走来了。背在后背的喷雾器铁皮箱子,随着她走路的节奏起伏,碰到后背发出嗡赤嗡赤地响声。我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河堤路面宽不到两米,路两边长满了绿色的野草,中间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黄白色泥土路面。一个人在路中间行走,后面行人想超越,要走旁边的绿草地绕过去。我听见荷香赶上来了,下意识地靠左横移了一步,在草地边上行走,让出道来与她并肩而行。

  荷香终于走到了我身边,我朝右看了她一眼,说,收工了?

  荷香一笑,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想越过我在前面走。

  我加快步速,与她齐头并进。在回村的河堤上,我与她随意搭讪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才切入了正题。

  当我鼓起勇气真正想表白的时候,直打哆嗦,说话吞吞吐吐。我没有直接说,荷香,我爱你!而是含蓄地提到了那封发表了的信,我说:想、想、想不到真的发表了,至于我爱的那位姑娘是谁,你、你心里最清楚……

  荷香偏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吭声,加快脚步走了。我尾随在她身后,两腿如绑了铅般地沉重。我拖着沉重的两脚,随着落日一道回到了村里。

  荷香没有回答,她是什么态度,我仍然不明了。我预感到情况不妙。两脚虽然沉重,心里很轻松。我总算把自己的爱,向心上人说出了口。

  第二天清早,我还在睡梦中,依稀听见有人问早起的母亲说,八忌在家吗,给他还书来了。

  原来是荷香的一个读小学的妹妹替姐姐把一本《小说年鉴》还给来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把《小说年鉴》一页一页仔细地翻了一遍,里面空无一物。我把这本书借给荷香之前,有些关于爱情的细节描写和绝妙的议论部分,用红笔划了波纹线,试图引起荷香的共鸣。眼下他看到书中字里行间这些波浪红线,就像锯齿在锯他无比失落沮丧羞恼的心灵。

  从此,荷香竟然视我为陌路人,既不再找我借书看,也不再与我说话,如仇敌一般。偶尔路遇,荷香看也不看我一眼,自顾走人。

  读了古今中外大量文学名著爱情小说的我,没有想到我勇于追求爱情的幸福,第一次示爱,竟然会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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