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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子时。
寂静而黯淡的夜,夜色浓重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腊八节的喧嚣已经逐渐散去,整个上京城这个时候也悄然陷入了沉睡。只是偶尔,才会传来野狗有些凄厉的吼叫,和野猫诡异的喵呜声响。
祁王府内,除却守夜的卫兵,连仆人也已经睡去。
在椒房之中,那位新过门的楚国公主,却在这个时候,突兀地睁开了她的双眼。看了看自己已经熟睡地枕边人,涂上了浅黄蔻丹的指尖便伸到了谢永筍的鼻尖。一蓬极为细小的粉末,从指缝间抖落出来。
确认谢永筍已经吸入了那些东西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掀开了身上的锦被,从床上下来。
一声猫叫,从窗户边传来。再次看了看身后的谢永筍,确认他是真的已经被自己迷倒了。才继续小心翼翼的上前,在窗户边,轻轻的,喵叫了一声。
“喵—”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便推开了窗门,从房外,翻身进了房。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两只手。他见着了叶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叶容看了好几眼,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东西。随后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卷有些粗糙的宣纸,双手递给了叶容。
一个有些呕哑,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男声响起。
“情况紧急,所以属下冒险在这个时候见您。属下是六七,此前接到了殿下的命令,让我们不惜一切组织祁王登基,确保太子谢永暮登基。”说道这里,他看了看面前的叶容,继续道:“这是祁王一脉官员名单的拓本。”
他见着叶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有些无奈的继续道:“如今便交由您保管,您在祁王身边,见到谢永暮的机会有很多。等殿下下一个命令来,便决定此物是否交由谢永暮。”
叶容愣住,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惊叫出生的意愿,压低了嗓子问道:“你们…怎么弄到的?”
“这您就不必管了。”他看了叶容一眼,然后继续用他难听的嗓音说道:“只要您在王府,只要您在上京......属下便会在暗中帮助你。”
她暗自吸气。
这样的手笔……
那人看着叶容惊叹的样子,从他微微上弯起的眼角看来,他似乎有些高兴,也有些自豪于自己这些人在吴国的成就。
以致于他对着叶容说话的声音都好听了些许。
“您的当务之急便是取得谢永筍的信任,此前他瞧着你喝了他混入弥罗粉的酒。所以他暂时不会对您有什么疑心,反而会迷信于弥罗的药效,信任您。只要公主您不表现得过于虚假,便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谢永筍,面色奇怪的说道:“今后您每天折几只腊梅,放到新房。再使用…红尘遗梦。这样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叶容的脸,在他说出话的这一刻…
涨得通红。
她没想到,此前的房事,都被这人给知道了去。
虽然并没有实质的什么内容...但是...
总归会有些羞怯。
那人并没有理会她面上的羞怯,看着叶容的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等这一个冬季过去…他...会痴心于你。”
叶容猛的抬头。
黑衣人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小心地,将自己进来时所弄乱地东西一一归位。
******
祁王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稳定了上京局势之后,太子一脉居然还可以力挽狂澜,在谢永暮回来之前便平复下了上京的局势,得到禁卫军的支持。虽然他明白,那位姓容的将军,和那个也是容姓的德妃娘娘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看了一眼手中暗自投靠自己的官员名单,这个上面已经勾画了许多中不同的标记。有些是继续效忠的,有些是要倒向谢永暮的趋势,但是还没有确定的。还有些…是已经确定,倒向了谢永暮的。
昨儿个是腊八,但是以往向自己表了忠心的官员们,在这样的日子里却是未曾上门,他一个亲王,如果自折身份,前去官员家拜访。那么祁王这一脉,就真的算是完了。
他知道,此前向自己示好的官员们是在担心这个节骨眼上,留给谢永暮把柄,所以才会断绝了和自己的联系。虽然是想通了这一点,但是祁王谢永筍殿下,依旧有些郁闷。
好在他刚刚成婚,娇妻很是可人。在这两日里,看着她,心情也舒畅了些许。于是他轻轻转动了面前几案上一直摆放的那个砚台。咔的一声,一个狭小,刚刚好足以放进名册的口子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随手将名单往里一放,再将暗扣给关上。便站起了身来,从书房里走了出去,朝着椒房走去。
******
叶容此时在做什么呢?
她今儿个穿着一件淡湖色的夹袄,浅淡的绿色从腰间一直层层晕染,直至曳地。头上梳了个飞天髻,斜插了一只碧绿的簪子。手中拿着几支似乎刚刚从雪地里采摘而来的嫣黄腊梅,上面还沾染着些许未化去的雪花。
只见她将那几支开得极好的梅花给插到一边的白色净瓶里,随后又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一把小巧的剪刀,将那几支腊梅稍稍修剪了一番。
他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的动作,随后用眼神示意两边的侍女下去。在她还没反应之前,便上前了两步,拥住了她柔软而纤细的腰肢。
她一强,随即便想到了自己身后之人是谁。于是将手中的剪刀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偏头,柔声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来看看自己的王妃不行吗?”谢永筍轻声一笑,似乎王府外的那些阴谋诡计,那些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几支开得极好的腊梅,轻声问了一句,“怎么自己做起这样的事情来了,以后让下人做便是。”
叶容浅浅一笑,转了转身子,以便自己能够更好的靠在谢永筍的身上。轻声道:“臣妾以为,王爷不会瞧见呢。既然王爷瞧见了,那臣妾便说说吧。不过…说之前,臣妾想求王爷恕罪。”
谢永筍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她这才纤指轻点,指着那三两枝梅花,继续道:“在臣妾的家乡啊,有一个传说。即说在大学纷飞之日,亲自去折了梅,然后在家里以腕间血滋养七日,便能心想事成了。”顿了顿,她又说道:“臣妾不懂王爷在愁些什么,所以也帮不上王爷什么忙。但是臣妾希望王爷能好好的,所以臣妾只能做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借此报答王爷。”
首先出现在他心中的,是深深的怀疑。任谁...也不会自信到,才认识几日,只因为政治联姻走到一起的人,会对自己有这般深厚的感情。随后,他便低头一看,就瞧着了叶容低垂的眼帘,他皱了皱眉,便想将她的头给抬起来。手刚刚有所动作,一滴有些温热的液体,便落在了他的手心。
而后,女子啜泣的声音响起,“臣妾…臣妾一个人到上京。臣妾...除了王爷...就没有什么人…能…能放心地依靠了。所以……”
他轻轻的抬起了头,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便对上了他漆黑如墨的眼。
“所以...王爷,无论你发生了什么,都不要丢下臣妾好不好,臣妾...臣妾害怕…”
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便放下了他心中的警惕。而是轻抚她那满头的青丝,低声悠悠道:“既然容儿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便不会丢下容儿。”说着,他便抬手,将叶容那只绑了绸缎的纤手拿起,在手心摩挲着。似乎在心疼,她为他做的傻事。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许是哭累了,谢永筍怀里的叶容,静悄悄地睡去了。
……
谢永筍从外面唤来两个侍女,将叶容给抱到了床上。将外面的袍子脱去之后,他亲自为她盖上了锦被。在两个侍女有些奇怪的目光里,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红绸。
一道刚刚止血的伤口,衬着皓白的手腕,映入他的眼帘。
他征住。
随即,心底某个地方开始塌陷。如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一个平稳如镜的湖泊,被夏日微醺的风吹皱,荡漾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连岸边的绿柳都微微跟着摇摆。
……
……
等谢永筍离开之后,叶容用余光看了看两边并没有侍女之后,她才张开了眼。看了看那几支开得极美的腊梅,一抹嘲讽的微笑,旋即出现在她的嘴角。
她在心底叹息道:“谢永筍啊谢永筍,你真的...输得不冤。”
随后便又想到了她那位惊才绝艳的公主姑姑,却又叹息了一句。只是叹息的,是叶桢在上京为她铺好的路。
等到了吴国,到了上京。她才真切的明白,她那位公主姑姑,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分明上京与燕京隔了千里之遥。但为什么…她还依旧能够在上京建立起这般大的楚国情报网呢?而且...还延伸到了...戒备森严的祁王府。
而且...似乎…与暗卫司…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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