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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老头执白子先走,少年郎执黑子在后。
尽管是被胁迫下棋,少年郎却还是不愿草草了事,落子思三分,一步一回首。
半晌过后,二人已过招数次,少年郎处于劣势,策老头胸有成竹。
此时,棋盘已覆满落子,黑白相间,二人你来我往,越到后来思考的时间越是长久,以至于再次轮到少年郎落子之时,他已苦思冥想了三分钟。
策老头右手白子虚捻,左手作拂须状,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少年心智,多半浮躁喜动不喜静,然则这位却是与众不同,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如此劣势之中表现的这般安静,这般泰然。
自开局以来,实则在第十二手时,后者便被自己隐隐困死,而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内,他不过是在亦步亦趋,苦苦挣扎而已。
若是换作常人只怕是早已掀了桌子,扔了棋盘,气急败坏的跑远了,哪里会像他现在这般家,未叹过一声气,说一句骂娘的话。
心态之好,实为不易。
然则,他要是知道少年郎是一个能在其滚刀肉师傅悔棋耍赖十七番之后,依旧面不改色的家伙,恐怕此时他便会知道眼前这个小娃娃的心志是何等的坚毅。
或者说,变态。
被逼出来的变态。
"怎样?想好了吗?"
又是半刻钟后,策老头笑了笑说道。
整个南域,他的棋艺之精湛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人能与他相抗衡,眼前这个少年郎能在他手里扛过这么些许光景,已然算是不俗了。
如今棋盘上的局势已然呈现一边倒的形势,黑子落败就只在这一二手内。
"我输了。"
皱眉凝想了半晌,少年郎手中的黑子终是没有落下去,因为他深知自己无论走哪一步,对方都能够在下一手将自己杀得溃不成军,片甲不留,与其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倒不如现在认输为好。
“院座大人,这棋也下完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少年郎站起身来捶了捶腰,用无奈的口气打着商量道。
"坐下。"
策老头眉头挑了挑,看了他一眼,默默将棋盘上的黑白儿子抉出,放到黑白两个棋罐中,似乎还不想放他走。
天边已然出现霞光,这天,已快要落入黄昏。
少年郎深吸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复而坐下。
如今这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眼前这老爷子顺了心,让他把自己虐够了,出了那口气,自己就能滚了。
一旁的愚吃早已忍不住哈欠连连,少年郎好容易下完一局站了起来,他心成想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莫奈何旒离竟又是坐了下去,这叫他怎接受得了?当下便是一屁股坐下,自储物袋中拿出酒食菜肴自顾自的享用起来,惹得策老头一阵的斜眼。
少年郎没有管愚吃,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棋盘。
事实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任何事情既然发现无法改变那么就把全副心思都放上去,不去过问其他,不去注意其他,这样的话,时间便会过的快一点。
策老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这小子越来越可爱了,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可最终成就大业需要的还是沉稳如山。
少年郎第二次被其强行留下,除了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郁结驱除之外,面色如常,下手稳健,思绪一如既往的敏捷。
换作其他人,只怕此时早已赖在地上撒滚打破了,哪里还会像他一样神情如此的专注。
策老头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的学院,似是记起了什么,忽然说道,
"十三院可好?"
"很好。"
少年郎也不看他,落下一字,平淡的回答道。
"那女娃娃是你的红颜知己?"
策老头手中一子随意的一扔,埋下一记后手,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少年郎的神情终是变了变,手中棋子于半空一顿,而后说道,
"算是,也不是。"
“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左丞相之女。”
“还有呢?”
策老头瞥了他一眼,说道。
少年郎的眉头皱了皱,似是因为眼下的局势再次被对方掣肘,如陷泥淖。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棋盘,思索着破解之法。
策老头却没有要揭过去的意图,直接将现实捅了个通透,
“她还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太子的女人。”
“那又怎样?”
少年郎拿起一颗棋子,不紧不慢的落下,也不看他,语气分外的平缓。
“所以你是要和太子抢女人?”
策老头瞄了一眼棋盘,对方的小手段全然在其掌握内,他丝毫不担心,继续埋下一记后手后,说道,
“太子马上就要迎来第一重神涅劫,你打得过他?”
“打不过。”
“你的家室有比皇族强悍?”
“没有。”
“那你凭什么和他抢?”
“关你屁事。”
是的,即便抢不过,又关你屁事?
少年郎看也没看,一句关你屁事差点没让策老头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家伙会直接来这么一句,当下除了瞪大眼睛吃惊就是不可思议。
“臭小子。”
出奇的是,策老头却是没有生气,笑骂了一声,心中却是生气了些许感慨。
不知是想起了当年自己的模样还是一些别的好笑的事情,这一刻忽然对这孩子升起了许多亲近的意味,或许这就是对胃口?
策老头笑了笑,手抚长须,望向天际。
“你可知十三院,你那些师兄师姐的本事?”
少年郎挑了挑眉,落子不变。
“不知。”
“知道四方大比吗?”
“知道。”
“在上一次的四方大比中,你十三院大师兄叶穹,一剑在手,无我无求,一人横扫了冰雪霜妖的所有新生组对手,号称不死剑仙!你二师兄漆魂号称不死狂魔,拥有先天星魔纹络,黑夜之中繁星之下,战力惊天!你三师兄穆颌,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葵水之灵,天生便可操纵江河湖海,一入大海,可越三阶而战,号称不死葵灵!你四师姐溪瞳,号称不死医仙,拥有万千咒师梦寐以求的先天灵胎,所拥有的治愈能力恐怖非凡。你五师兄凤起,尧山凤家当年四圣的后人之一,其父母临终托孤于十三院座,学琴入魔,十岁时便通晓各国音律,古今琴曲,配合五行环佩这等魂器,修炼到极致,是可以一人生祭千万人的人物,号称不死琴魔!而你六师兄苏醉,其修炼的‘醉梦心经’卷首语便是‘梦里寻方得太平,一朝酒醒困人间。’作为一名咒师,他的精神力携有浓烈的醉意,一经施展,凡是境界低于他的无一可保持清醒,号称不死酒仙!你七师兄颜路,先天战书纹络的拥有者,两年内遍读帝国藏书楼十万册藏书,极擅出谋划策,谋划能力极为惊人,号称不死军师。你八师兄以情入道,修习的乃是上古绝情真人的‘七情六欲录’可操控人之情绪,与他对敌的魂师有三成还未开战便已认输,号称不死情魔!”
连续说了这么多,策老头依旧面不改色,而后他忽然盯着少年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身为十三院最小的师弟,你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去与他们相比较?有何资格与那帝国的太子殿下争夺女人?”
少年郎一直将目光停驻于棋盘之上,待到策老头说完之后,他手中的棋子仍旧未落下。
啪嗒
那悬于半空的棋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却是溅落到了远处。
“第一,我不喜欢和人比较,因为我从没把他们当成我的对手。”
“第二,我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
“第三,我的本事怎样,或许您不久之后便会知晓。”
少年郎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很自然,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余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他知道。
提及太子的家室,提及太子的实力,看似是要让他知难而退,然则他很快便又提及了十三院的诸位师兄师姐,提及到了他们强大的实力,这又是为什么?
为的就是告诉他,他的身后有人给他撑腰,若要和太子争,这些都是他的本钱!
虽然十三院的众人很年轻,可是他们潜力太大了,任何一人走出去都必将在未来掀起一阵风暴,若是这一群人成长起来,身为十三院最小的师弟,他的身后会多出八位精才绝艳的强者!到那时,无人敢欺侮于他!
最后他问他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资格和太子争,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力了。
的确,他太年轻了,还未问鼎,太子便要跨入神涅,这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至于资格,他忽然笑了笑,若是家里那位老头子把他牵出去溜一圈,恐怕隔日整个大陆都会知道他的身份,毕竟,这个大陆再也找不出第二位苍天别院的正统传人了。
他的身份是金贵的,就像明川龙阙当日所说,一旦他身死于此,整个伽罗帝国,整个圣伽罗学院,是会万劫不复的。
但是这些东西谁也不会知道,或许很久之后他的身份会公诸于众,但是不是现在,除了明川家族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知道他身份的人,是会死的。
策老头看着少年郎点了点头,右手一挥,拂袖之间,面前的棋盘凳椅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一袭灰色长袍的第四院座转过身去,缓缓走入学院内,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扇门内时,浑厚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伽罗帝国,女子十八方为成年。”
少年郎浑身一颤,神情终是有了变化。
成年,即意味着可以婚嫁,也就是说,还有一年的时间,那位少女就要嫁做人妇,与他一刀两断!
日暮黄昏,少年郎望着那轮残阳,看了好久好久。
第四分院前,是一行柳树,少年郎看了看,然后走了过去,望着这苍翠的柳枝并指如刀将其整齐划下。
苍柳在手,他举目远眺,夕阳西斜,白鹭擎天,远处的湖泊,升起一丝涟漪,却是起风了。
下一刻,少年郎手中苍柳闪过一丝银色光泽,如剑般自下而上划过一道极为干练的轨迹,而后柔弱的柳枝复尔飘飘然落下,少年郎看也没看转身离开。
秋风依旧,涟漪依旧,白鹭依旧,夕阳依旧。
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少年郎迈出了第三步。
轰
秋风被折,涟漪被断,白鹭悲鸣,夕阳、躲入了云层。
流云涧春夏秋冬四式杀剑,秋杀之剑最为凌冽最为锋利。
方才一剑,斩断了一切,无形有形,无一例外,全部消弭于剑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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