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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的地下被搞出这么大动静,外面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就连晚上打更的人都忍不住睡了,街上也是空空荡荡,秋天入夜的长安城里有几分寒冷,偶尔卷起一阵风,带着街上的碎屑灰尘,有点儿让人寒栗。
叶长安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在生死之际撑起一股力气,从摘星楼的地下室爬起来时,摘星楼早就关门了,他扛着马六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往摘星楼外面走,只是这摘星楼颇大,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弄清方向,凌乱的脚步不觉撞到了一排木架子上,叶长安暗道倒霉,一阵瓷器破碎,木架倒地的声音响起来,这木架又打到了其他东西,带起一连串的响动,这声音在如此静谧的摘星楼里十分突出,便是聋子也该听到了。
一声怒喝传来:“小贼,敢在摘星楼撒野。”几间房间里就亮起了灯光,然后就是一阵响动,显然是要来抓这小贼来了。
叶长安这时候真恨不得把马六扔了,自己撒丫子跑路,但他没有这么做,虽然他不知道肩上的人是何许人,也许是一个坏人,但是一想到这人悲惨的样子,还有嘴里的蠕动,叶长安便觉得不能将他扔下,眼看着房间里人就追了出来,叶长安只能左拐右拐,尽量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也亏得叶长安没有把马六扔下,就在叶长安无计可施的时候,肩上的马六咳了几声,叶长安也没有在意,但马六努力伸出一只手来,朝着一个方向指去,叶长安顿时明白摘星楼大门就在那边,连忙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也顾不得隐藏身形。
一时间,摘星楼里的人尽数朝着叶长安追来,叶长安奔到门口处,已经有两个人守在门口,显然是早就在防备着叶长安逃跑,叶长安二话不说,把肩上的马六取下,将马六一手搭在肩上,而叶长安右手将马六整个人夹在腋下,左手一伸就是两掌拍了出去,那守门的二人也不过是平常武夫,对付普通毛贼还没有问题,但看这叶长安两掌,一股寒气袭来,显然是高手,他们那里敢接,怪叫一声,这两人就让开了去路,叶长安奔到门口,连踢两脚,大门就被打开,叶长安一溜儿风一样就投进了夜色中。
叶长安扶着马六在街上跑,这才刚出摘星楼不久,就听到摘星楼的方向亮起火把,显然是来追叶长安来了,叶长安脚下用力,勉力带着马六跑着,只是这马六像是没有了知觉,叶长安索性又将马六扛到肩上,一时间穿街走巷,也不知道到底能到哪里去,而身后的呼叫声虽然越来越远,但是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长安城的夜里时不时卷起几道风,叶长安跑得又快,面上觉得冷,背上却生出一股子汗来,带着马六跑到一个巷子里,叶长安实在支撑不住,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脚下一软,带着马六就倒在了地上,摔得叶长安又是一声闷哼,半响才爬起来。一摸马六身上,本来全身是血的马六,衣服已经被血凝固,全身的血都结了疤,关键时刻,马六又咳了几声,似乎有话要说。
叶长安连忙附上去,凑着耳朵听,“这里是哪儿?”马六声音很细,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叶长安也不多想,也细声回答道:“这里是长安城,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巷子。”
“我想去见一个人。”马六听了继续道。
“他在哪儿?我能怎么帮你?“叶长安问道。
“她在长安城里的醉花间,一个很花楼,很大。”马六回答道。
叶长安对长安城不熟悉,也不知道马六所谓的醉花间是什么地方,他想了一想,便又道:“行,那我怎么才能找到醉花间。”说话间,叶长安又看到了火把亮光,呼喊声清晰可见,他不禁有几分心急,又追问道:“现在还有人在追我们,那醉花间安全么?”
马六没有回答叶长安的话,只是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好像在确定这是什么地方,然后才对叶长安道:“你往这巷子里直走,会遇到一条小街,然后左转进小街直走,会遇到一条大街,再左转沿大街直走,一直走会遇到一个大的雕花阁楼,那阁楼就是醉花间,不要走正门,从正门往右边绕,走到有一个后门的地方,那后门没有关,进去就可以了。”
叶长安将马六的话记住,就慢慢爬了起来,马六已经清醒,他也不好将马六再扛着,只有将马六双手搭在肩上,马六就被叶长安背起来。
叶长安按照马六的话走着,也许是运气好,也没有撞见摘星楼的人,只是跌跌撞撞,叶长安的速度无论如何也提不上去了,马六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很有精神,将叶长安的状况看在眼里,不禁问道:“小子,你这伤不碍事吧?”
叶长安一听,嘴角一扯,闷闷道:“放心,死不了,倒是你自己别先死了。”叶长安这话也是开玩笑,谁知道马六神色一正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估计是活不了了。”叶长安用心走路,不欲多说,心里却道:“还活不了了,说话气都不喘了,怎么活不了了。”
马六见叶长安不答话,将手伸到怀里掏了掏,一个扳指就被他掏了出来,上面还有一截红线,显然是才扯断的,将手中扳指伸到叶长安眼前道:“今天你救我一命,送你个礼物,以后到牛盘山去,可以换好东西。”叶长安脚步一停,望着马六手中的扳指,有几分疑惑,也没有多想,伸出一只手将扳指收在怀中,就又往前慢慢走着。
这个时候,马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裹,不知道里面装得什么,又递给叶长安道:“这个,你先帮我保管一下,是我送给那人的礼物。”叶长安又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马六,也看不清马六什么样子,只觉马六应该是带着笑意。叶长安有几分恼火,无奈伸手将包裹拿起来,好像是一个红色的包裹,叶长安皱眉问道:“是女人的东西?”
马六不置可否,叶长安想了想又问道:“是你喜欢的女人?”马六想了想,回答道:“是我喜欢的女人。”那声音十分干脆。
闻声,叶长安将包裹往上面一扔,又扔到马六手中,叶长安迈起步子向前走去,摇头道:“既然是你喜欢的女人,还是你自己保管,到时候亲手交给她。”马六听到叶长安这么说,眉间不禁闪过一丝黯然,转眼又笑了几声,那笑声带着几分猥琐:“嘿嘿嘿,到时候我怎么好亲自交给她,女人家面皮薄,这不是叫你帮我牵线搭桥么!”说完又笑了几声。
“唔,好像是这个道理。”叶长安又停了下来,伸手一把将那包裹抢了下来,放在怀里,嘴里还威胁道,“到时候事成了,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看来大多数人都喜欢圆满的结局,这成人之美的事,就算叶长安一个毛头小子,也都愿意去做。
“一定一定。”马六高兴的回答道。然后又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盒子来,这次还不等马六将东西递出来,叶长安就停了下来,嘴里咕噜道:“你还有完没完啊,怀里藏这么多东西。”
马六嘿嘿一笑,将紫檀木盒子递到叶长安眼前道:“这个是我从朱八那儿抢来的,你我的伤要痊愈就靠它了,你要好好保管。”“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么?”叶长安将盒子收在怀里,又扭头问道,全然没有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马六就放心的给了他。
“没有了。”马六笑着道,说罢还用手挠了挠头,好像又变成摘星楼的那个小伙计。叶长安看到马六这个动作也是会心一笑,不禁打趣道:“大叔,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什么像个孩子,我这是童心未泯。”马六争辩道。
叶长安也不接话,只是慢慢走着,突然又想到什么,说道:“你与那朱八真是结拜兄弟啊,你也真够阴的,居然改容换面在他哪里当伙计。”说完,又觉得有趣,哈哈笑了起来。
马六也没有接话,是否是不想谈及此事,叶长安浑然未觉,又问道:“那二人也真够狠的,你们好歹也是结义兄弟,居然不念旧情,还要杀你,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马六听到这话,只觉得叶长安心性单纯,不想和他讲什么江湖险恶,突然一股疲惫袭来,有了几许倦意,淡淡道:“我有些累了,先在你背上休息一会儿,到了你就叫我。”
“行。”叶长安没有多想就欣然答道。
这一段路也不是特别长,但叶长安也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几番奔波,他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只是每觉得要停下时,想起背上的大叔,还有嘱咐自己要牵线搭桥的事,偶尔又想到喝大叔的喜酒,他就觉得有了动力,走起路来也轻松许多。
走个一个时辰,叶长安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脸上,抬头一看,原来天空中下起了雨,叶长安暗道好运,下雨能洗去许多痕迹,他和大叔的踪迹就更不容易被发觉,而眼前,好大一栋雕花阁楼,上面居然还有几点零星灯火,这雕花楼比摘星楼还大,最顶层上面有一块匾,不过隔得太远,又十分暗,叶长安也看不清写得什么,想来就是“醉花间”吧。
叶长安摇了摇背上的马六,马六还在酣睡,没有醒来,叶长安又摇了摇,嘴里喊了一句,马六还是没醒。
“这么快就睡死了。”叶长安抱怨一句,就要把马六放下来,只觉得手中一股寒气袭来,那不是雪山上的寒冷,而是令人心悸的恶寒,这种寒冷叶长安见过,那日在渭水之滨,叶长安觉得背上寒冷,就是这么一股寒冷。而他此时握住马六的一只手,那种寒冷更加刻骨铭心,叶长安忍不住全身颤抖,只觉得一时间天旋地转,天地间都充斥着一股悲凉之气,他想大声呼喊,却不敢也叫不出来。
雨,越下越大,滴落在叶长安脸上,也滴在地上马六的尸体上。而叶长安站在那里,茫然无措,脑海一会儿是一个喋喋不休的小伙计,一会儿是一个傻笑挠头的大叔,一会儿是一个红色的包裹,一会儿一个血淋淋的尸体。一溜儿水珠顺着叶长安脸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叶长安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个刚刚明明还在和自己谈笑的人就这么死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只是这次,怎么这般疼痛。
叶长安已经麻木了,他靠着自己的意念行动着,把大叔交待的最后一步办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上都带起一片鱼白,有着灰蒙蒙的光亮,地上激起了一层雨水,马六的血在水中慢慢散开,很快就变淡,只留下少许痕迹,而叶长安拖着马六的尸体,一步一步,终于到了一个小门前,叶长安一伸手,小门就开了,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小门里是一个院子,里面种着许多植物,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花香,虽是秋天,小院里却是一片生机勃勃。
叶长安慢慢将马六拖进小院,来不及关门就倒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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