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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监署皇城南司。
南司衙门位于朱雀大道东二区,这是南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它历史悠久,名闻遐迩——至于什么名声大家都知道,呵呵呵。内里建设无比豪华,各类建筑鳞次栉比,陈设极尽奢华……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南重明韬光隐晦的时期,他不得不将风监署交给吴崇德打理,而这位出身于政务官序列的标准文臣明显对此不以为然。
每年,当风监署下属机构将申请拨款的报告满怀希望地送进他的办公室时,这位大人的标准动作就是抬抬老花眼镜,盯着来人长达三分钟之久——直到对方惶恐地以为自己裤子拉链没拉或者牙齿上沾着早上吃的青菜——才漫不经心地指指四周的窗户:历年申请拨款的报告都被这位节俭的官员用来糊了窗户,仅此项措施就为风监署每年节省各办公室安装更换玻璃的费用高达数千帝国币…………
对于精明的房地产开发商们而言,最让他们垂涎三尺的莫过于南司的训练场。南司训练场占地极广,设施齐全,足可容纳数万人同场训练。这在房价已经爆天,却还在坚定不移天天向上的帝都城区内,不能不让人馋涎欲滴。云赤城第一次见到这个训练场的时候就私下对三人组说:“那些傻子肯定没给够回扣,不然就吴老板那个抠门性子,把风监署整个打包拍卖都不带打嗝的。”
今天,训练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听众,一个个正襟危坐,身着笔挺的黑色风衣,戴着超大号墨镜,一水儿油光水滑的飞机头,反射起一片刺眼的闪光,让不幸途经此地上空的乌鸦们双目失明,导致了好几起空难,从此失联…………
他们正在聚(双)精(目)会(呆)神(滞)地聆听着新任长官的谆谆教诲。
云赤城在台上兴奋得脸色通红,口沫横飞:“…………总而言之,我们是帝国的部队,是陛下的部队,是人民的部队!我们要不畏艰险,不怕牺牲,有困难就要想办法克服,诶?这位兄弟说什么?没有困难?没有困难,我们就制造困难来克服!要时刻抱着饱满的热情投入自己的本职工作,必要的时候不惜加班加点,夜以继日……我们要以一天工作二十五小时的态度……你说什么?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蠢货,提前一小时起床不就行了?”
“…………作为大名鼎鼎的风监署的一员,你们应该时时刻刻感到无上的光荣!应该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每天做梦都会从梦中笑醒!我们是光荣的,是伟大的,是正义的,一切敢于和我们作对的人都是邪恶的,是反社会反人类…………不要怕事!老子我在北关砍了那么多人,每个人割下个脑袋摞在一起都够压死你们全家八遍了,你们见过哪个敢从地上爬起来和老子唧唧歪歪?想当年我拳打南城敬老院,脚踢北关幼儿园,拖罗城下吼一句:不服气的给老子站出来!愣是没一个敢喘气的……只要你们敢于任职,忠心王事,出了篓子,老子给你们撑腰!”
“…………别以为老子就是个北关来的土包子,哥上面有人!知道不?你说是谁?啊呀,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得相当有水平……你这逗比脑子进水还是进屎?咱们给谁卖命?陛下啊!这天下还有人比陛下更大的吗?陛下发的话,你们有什么好怕的?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肯卖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妞有妞,出去喝豆浆叫一碗倒一碗,找妹子一口气叫三个玩3P还剩一个在边上给你拍艳照门…………”
种道守将头转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嘴皮微动:“大人好像得意忘形了………”
嬴越凡微笑点头,外人看上去他完全像是被云赤城有理有据鞭辟入里的讲话感动了:“他难得有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吹自擂,吹完还没人找他谈话。”
嘉逻邪面无表情,言简意赅:“这是病,憋的。”
两位同僚深有同感:人粗理不粗!
雷渐木然地坐在主席台上,像一尊牵线木偶,找个人把他抬回去擦点粉就直接可以供上香做财神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逃掉。
一想起这个伤心的故事,雷长官就悲从中来,他一回来就连夜向皇帝上了十三道奏折:家中上有八十高堂下有三岁幼子老婆还在酒店当临时工不包吃不包住还没有五险一金,自己本人患有高血压冠心病肺结核风湿痛关节炎肾结石肝囊肿前列腺炎淋病梅毒艾滋病…………总之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致命的病毒,随时可能与世长辞,实在不适合在风监署这个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职业风险高的地方担任要职,自己殉职要公家赔上抚恤金事小,要是耽误了陛下的大业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言语殷殷,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人见人哭狗见狗吠。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雷长官还咬着牙忍痛拿老婆的绣花针使劲扎了自己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小心地在奏折上滴了几滴鲜血,证明自己随时可能咳血而亡!
据说皇帝陛下在见到这些奏折之后还不胜唏嘘:有此忠臣,朕何幸也!
然后就提笔写下了回复:卿且宽心,帝国公务员之福利乃大陆之冠,卿若殉职,朕必养其家,不致有忧。汝母即朕母,汝子即朕子,汝妻…………还是汝妻。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雷渐还有什么好说呢?再胡搅蛮缠把皇帝惹毛了,连抚恤金都没了!
一想起以后自己的老妻在寒风中拖着八十老母,抱着三岁幼子在帝都街上挨家讨饭的情景,真是不寒而栗。
算了!这一世人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俗话说得好,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嗷?!
于是雷长官怀着慷慨就义的悲壮心情,开始了在云赤城指挥使麾下的新生活。
“…………前进前进前进!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背负着陛下的希望,我们是帝都的疯狗,谁敢招惹我们就让他灭亡…………”
云赤城以一首慷慨激昂的大独唱结束了这次上任演讲。
底下众人如梦初醒,热烈鼓掌,纷纷表示必将团结在以云赤城长官为中心的南司领导层周围,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克服一切艰难险阻,藐视一切牛鬼蛇神,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三个代表在腰间,一团和谐在胸口,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打倒一切反动派纸老虎!至此,云赤城上任记者发布会圆满成功!
在归去的路上,还能听到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热切讨论:
“哪来这么个二逼,还敢来南司当长官?大放厥词,语无伦次。”这是头脑清醒的。
“嘘……你不想活了,他可是陛下在朝议上钦点的。”这是消息灵通的。
“啊……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北军一个小小统领吗?”这是不耻下问的。
“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听说啊,他在北关……前几天……”这是好为人师的。
“扯那么犊子干毛?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再啰嗦,三处那帮畜生把食堂都吃干净了。”这是埋头务实的。
…………………………
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去,三人组马上凑上去大拍马屁:“哎呀,大人的讲话真是壮怀激烈精彩绝伦发人深省振聋发聩,震得属下呕血不止虎躯巨震,您看您看,耳屎都震出来了……”
“呵呵,第一次讲,讲得不好,瞎讲瞎讲!多亏弟兄们捧场!”云赤城嘴里谦虚着,但那得意洋洋意犹未尽的神情深深地出卖了他。
“雷大副,不要苦着个脸嘛!现在你在南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看我让几个老弟兄都来给你打下手了,够威风了吧?跟着我混的好处你现在还没看到,等你见识到了恐怕赶你走都你都不走了。”云赤城绝对是个体贴的好长官,不忘时刻关心下属的心情。
雷渐的苦瓜脸慢慢松开,反正一时半会好歹是逃不出这个屠夫的手心了,还不如端正心态做好一个手下的本分,要是还整天苦着个脸和上司过不去,大概还没等到脱离苦海就可以通知家里去领抚恤金了。只要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兢兢业业刻苦工作,说不定哪天这个阎罗王就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了呢?
“雷渐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摆正心态的雷长官一礼到底,恭恭敬敬。
“这就对了嘛!”云赤城笑嘻嘻地道,“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不过你这话有失偏颇,咱们不管职务高下,都是为陛下效力,明白吗?”
望着云赤城意味深长的笑容,雷渐心里一声长叹。
他何尝又不明白陛下的用意?出身禁卫营的他,两个月前突然被抽调到风监署,原本还迷迷糊糊,但剧变骤生之后,陛下又派了云赤城这个混世魔王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云赤城帮他打理这支亲军,而让自己成为云赤城身边的一颗钉子,时刻向陛下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啊。
难道云赤城就不知道?这厮黏上毛比猴都精,心里鬼着呢!
他大张旗鼓地提拔自己成为南司大副,就是隐晦地向陛下表忠心:您看,您的人我可是当菩萨一样供着,有什么事都不瞒着他,自然也更不会瞒着您了!咱对您可是一等一的忠心那个耿耿啊。
不得不说,这年岁迥异,各怀鬼胎的君臣二人,在搞这套鬼把戏方面,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怪不得陛下要提拔这个小子。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话说这小子这套摸人心思揣测圣意的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北军那群直来直去的粗汉一个撩一个全捆一起绕帝都一圈也不够他一个人玩的,难道是星帅这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教出来的?
雷渐满怀恶意地想道。
正在帝国军本部处理事务的廷星吾连打了十几个喷嚏,自言自语:“阿嚏……怎么有点凉飕飕的……在北关呆久了还真是不适应帝都的天气,不知道是不是那帮真罗蛮子又开始闹腾,惦记老夫呢……阿嚏……过两天还是早点动身吧。”
南野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兴奋得脸都红了:“老师,好消息好消息…………”
廷星吾带起老花镜,接过学生手里的红纸:“唔…………万花楼大酬宾,国庆期间所有服务一律七折优惠,存一万抵五万,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买一送二,更可得神秘服务!用公务员卡消费者可得额外折扣……”
“……特邀新晋帝国**干鹿鹿小姐热舞捧场,欲亲芳泽,请到碧中海……”
他的脸也红了!
“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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