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天晚上发生那些事情,我是从心底向外排斥,因为它在一夜之间就彻底摧毁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硬着头皮简略的把那晚发生的事情跟师傅叙述了一遍,可能事情跟师傅料想的差不多,所以师傅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只是在听到赵老爹去追那鬼魅黑影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也是想不明白。
刚说完,突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我抬头,正好看到那块写成“张”字的毛毡门帘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看着来人,我心里“咦”一声,心说怎么是个胡人?来人披头散发,额头上系着一条红色布绳,明显不是汉人的打扮,一张古铜色的脸,顶着日光看非常有特色,两条浓粗乌黑的倒八字眉,让那整张脸看起来非常粗犷,而颇为有趣的是,那个秀面儒生,此时也跟在他后面进了帐篷。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高一矮,鲜明到极致的对比,让我错以为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种类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异族人,但看他身材魁梧,身披一套虎头鎏金连衣铜甲,左右又紧跟两个提挎腰刀的连衣甲护卫,就料定这应该是个将军,正要鞠躬行礼,那胡人将军摆手示意我不用鞠躬,然后扭头对身后几个人说了句话,那几个人就又转身走出了帐篷。
他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是通过他的嘴型和他说话时的语速,我就知道,就算听清楚了,那肯定还是听不明白。那明显就不是汉人说话时应该有的嘴型。正纳闷呢,师傅也忽然对我说,让我回避一下,将军可能有要紧的事情同他商量。我点点头,心说正好也出去看看,一下睡了这么久,骨头都睡酥了,就跟着那几个连衣甲护卫走了出去。
走出帐篷,这才发现原来不止这一个行军帐篷。周围几十丈见方的地方,十几个军帐篷大大小小整齐地分成两排,一律坐北朝南。距离帐篷不远的前方,十几个人靠着火围成一圈,一边烫酒,一边在大笑着谈论什么。看到我,他们之中有人对我招手,让我过去。我过去才看到这群人中也有几个胡人,似乎这是一个胡汉参杂的特遣队,秀面儒生也坐在其中。看了看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就问他们怎么这个时辰就开始点火做饭了?
人群中的其中一个大胡子胡人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明白过来我可能是第一次进这种鬼林子,就用一口蹩脚的汉语解释道“这火,是防那些个吸血小鬼的,那些鬼杂碎可是邪门的很,不提前看着点,天黑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但是再往后我就实在是听不懂了。这人说话地方音很重,中间还夹杂着胡语。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我艰难地理解了前半句的意思,却不敢再问下去。如果再往下问,情况可能会尴尬起来。
不过这堆人整体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有所变化,其他人依旧是围着火,边喝边聊。他们聊的内容五花八门,就如我左手的两个汉人士兵聊得是什么时候回家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说话中透着那么一股心酸和无奈。而右手边的那一胡一汉聊的内容竟然是宛城侯张将军府上,哪个小妾的手更白,脸更漂亮。一个接一个花花绿绿的名字从他们嘴里吐出来,讨论的细节之深,让我在旁边听得有点不知所措。
环视一周,他们各自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只有那个秀面儒生,倒是坐在人群最外围,也不烤火,也不喝酒,安静的盘坐在地上,低着头聚精会神的不知在看什么?其实从刚才我就有点好奇,这支胡汉特遣队既然是来剿灭吸血蝠老巢的,那这个秀面儒生在这算怎么回事?文文弱弱的,身子骨看起来比我还单薄,这种鬼地方纯粹是受罪。师傅被请来是因为师傅的医术精湛绝伦,可以给他们的安全多一份保障,而赵老爹的作用则更直接,没有他的指引,指不定这支特遣队现在已经走上了上支特遣队的后路了。想到这儿,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想法,难道说,这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秀面儒生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本事?
不过这靠猜是永远猜不到底的,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早已经发觉。等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把刚才看的东西收了起来。我也不在意,就和他闲聊起来。刚开始他对我好像有点戒备,我问一句他说一句,但是聊了一会,话匣子打开之后,他也就放开了。我问他帐篷里那个将军是谁?看起来不像是汉人。他倒是很热情,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就道那是宛城侯张将军的手下大将,姓胡。几年前从雍凉地界跟着张将军一路来到这里,是雍凉当地的胡人。帐篷外的胡人也是这么个来历,还说我听不懂他们说话很正常。
刚才那个大胡子胡人解释的其实很笼统,现在这个时辰就要点起火,还是我师傅提前吩咐过的。一来是因为现在这个季节,林子里昼夜温差大,湿度高,点上几堆火可以防寒防潮。再者就是因为那些狐面吸血蝠,它们是集体性动物,而傍晚是它们全体出巢猎食的时候,如果不想在睡着的时候被吸成人干,那最好点上一堆火,火在半夜不能熄,要保持整晚的亮度,而且火势越大越安全。但是这火必须是在它们出巢之前就得点着,这样才能保证在它们出巢之后,没有吸血蝠趁黑隐藏在你周围。而至于他们一群人喝的那种酒,其实是种药酒,也是师傅配制的。除了用来在夜里去除身上的寒气,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有效抵制在即将来临的黑夜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一样东西——鬼千蝶。
说着,秀面儒生就走到那个大胡子旁边,用胡语跟他交谈了几句。随后,大胡子大笑一声,就从火堆上的酒壶里倒出来两碗热酒,递给秀面儒生。后者用汉语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又递给我一碗。酒非常纯,应该是陈年的窖酒。特别是在加热过后,那更是酒香四溢,闻着都让人心醉。
我不是一个爱酒之人,不过师傅对酒倒是情有独钟,在酒这方面对我也没有过多的限制。而我手里的这种药酒所用的酒引子应该是珍品红曲,也就是药典上有关药酒一卷提到过的“药母”,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酒母。我平时很少沾酒,药酒也很少喝,因为喉咙受不了那种辛辣的热气。但是今天情况不同,喝碗酒反而可能会救你的小命,所以我不带一点犹豫的就灌了下去。说实话,没品出来有什么味道,只觉得喉咙一热,一股说不上的奇怪味道就往鼻子里窜。
不远处的火光照的人有点恍惚,秀面儒生不像我这样猴急,他是在一口一口慢慢的抿,好似在品尝。我咳了一下忍不住就问他,说你怎么会说胡语?他倒谦虚起来,放下酒碗连连摆手说不值一提,跟那些人相处的久了,比葫芦画瓢自然就学会了几句。我知道他是深藏不露就问他还会说什么语?他端起碗又抿了一口,说道除了汉语和胡语,西南的古滇语和古羌语他也会说一点,东南的越语和混杂其中的客家语他也有了解。至于差别不大鲜卑语和乌桓语则是胡语的分支,这个不用说。而北边的匈奴语他则是最熟悉的,特别是北匈奴。因为无论是冲突还是交流,中原地区的文化很早以前就已经或多或少的深入到这些周边的边远地区,所以他们说的话其实和汉语差别不大。
我心说,你拉倒吧,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种天赋。说到这,我忽然脑抽了一下,想到他既然这么厉害,会说这么多地方话,那保不准吸血蝠的地方话他也能听懂呢?
当然这种想法实在可笑,我自嘲了一番就问他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等赵老爹?还是准备硬闯鬼林子?
他仰头一口气喝完最后一点,叹了口气之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就现在的情况,胡将军的实际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起初的计划。赵老爷子不知去向,要是再这么等下去,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目前硬闯鬼林子的可能性较大,不过具体还要看胡将军和你师傅的安排。”
天黑的很快,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夜幕已经悄然来临。在大胡子的吆喝声中,帐篷群的最外围又烧起了十几堆篝火。晚饭很简单,大饼配野鸡白蘑菇汤。吃完饭,众人都是脸蒙黑巾,在大胡子的分配中,逐一警戒各自的岗位。
我的黑巾是在之前那个杂货帐篷里找到的,师傅和那个胡将军不知在谈论什么,一直到我们吃完晚饭,两人的谈论还是没有结束。不过外面的警戒工作已经一切就绪,只等黑夜的来临。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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