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咣、咣、咣……”
午休中的赵云被窗户摇动的声响突然惊醒,“他妈的,哪儿的货车拉这么重,把窗户都震响了!”赵云迷迷糊糊地骂了句,看了看闹钟,才2点28分,离3点还有半小时,又倒下做他的南柯一梦。
“地震了,地震了……”门卫邵大叔在院内大声吆喝着,边喊边跑,声音中夹杂着恐慌。
邵大叔的喝声未退,院内已经骚动了起来,一阵不祥的预感冲向脑海。
赵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短裤,套上丁字拖,拉开房门,冲向楼梯。
“哎呀!”
楼梯间传来一声惨叫,院内的师兄弟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日里与赵云关系最好的关羽一个箭步冲向楼梯,“搞什么东东?子龙,走路那么不小心……”“是哪个混蛋把拖把横放在楼梯,哎哟,把我拌倒了,哎哟,哎哟……”关羽见这平时铁棍都打不疼的家伙好像真摔惨了,赶紧扶了他一把。
“快跑,又地震了!”
不知哪位师兄又吼了一句,这声音真比大师兄的“狮子吼”还管用,练功时,大师兄再吼都懒得动。这下,听这一叫,大伙蜂拥而窜,跑得快的,三五步冲出大院铁门,跑得慢的,你拉我,我推你,都怕掉在后面。
见这场面,赵云更慌了神,关羽也顾不了那么多,左手一伸,撺入赵云的左腋窝下,气沉丹田,怒吼一声,“子龙,委屈一下,我们赶快离开院子。”不等赵云反应过来,关羽已夹起他,跟着人流飞向院外。
此刻,院外柏树下已聚满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大家窘态百出,有只穿内裤的,有只围睡衣的,有只围被子的……你瞅瞅我,我盯盯你,大家似乎也没在乎这些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是哪儿地震了,不会是河北吧?”
“不可能,河北离我们这么近,要是地震,震动比这大多了,看这样子,不是甘肃,就是四川?”
“你娃不要乱说,什么甘肃啊四川的?我看是你们老家地震了!”
“我们老家在东北,哪会地震哟,呵呵!指不准你们那蛮荒之地遭洗白了。”
听到几个四川老乡和“东北佬”争吵起来,赵云气得直跺脚,在关羽的搀扶下,挤到人群中,手指“东北佬”,怒目圆睁,“你,你,留点口德,什么洗白,你想找打?”
“找打?赵云,你以为你真是长坂坡救主的常山赵子龙转世,你口气不要太大,你看看,就你这熊样,还想打我?自已连路都走不稳……不是看在你今天受了伤,我——真想看看,是你打我,还是我教训你,哈哈……”身高1米9,体宽膀圆的“东北佬”欧阳善将胸口故意向赵云手指方向靠,似要挑衅赵云。
“你——”赵云很不服气的向“东北佬”的胸口狠戳了下去。在手指接触胸口的瞬间,“东北佬”右手已攥住了赵云的手指,正欲用力反击之时,关羽已卡住了“东北佬”的左手,“放手,东北佬!”
“哟,哟,哟,四师兄,轻点,轻点……”“东北佬”疼得弯下腰,赶紧向关羽求饶。
“不要闹了,兄弟们,还起什么哄,看这样子,地震不小,哎,不管是哪儿,我们祈祷震中的人们平安。”二师兄崔成志慢条思理的走向人群中间,平息了大家的争吵。
“喂,喂,妈,地震了,你知道不?”
“儿子,我们这儿也只是有感觉,没有多大的震动。你那里如何?”
……
“喂,喂,爸,刚才地震了,你们感觉到了没有?”
“感觉到了,但是不是很强烈,你那儿还好吧?”
……
“喂,爷爷,你在哪儿,地震了,你们那里什么情况?”
“孙子,我们这儿没怎么动啊,你们那里地震了?你还好吧?”
……
“妈,你们……”老家在甘肃省文县的扎西多波刚打过去,电话又断线了。
“嘟、嘟、嘟……”关羽给远在四川的爸爸打电话,电话那头始终是盲音,他没有其他感觉,心里只有三个字:出事了。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赵云反复打,反复打,电话那头依然没有回音。奶奶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不如试试拨打一下大哥刘备的电话,大哥现在是蜀汉市城管局局长,问问他,或许知道奶奶的情况,“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赵云想不到,一样的结果,电话不能打通。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焦燥,不知怎么了,胸口“咚咚”的跳个不停,四川地震了,一定是四川地震了。“东北佬”那个乌鸦嘴,居然被他“诅咒”准了。奶奶,奶奶,您怎么样了?要是我有翅膀多好啊,我可以来看看您啊。赵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仰望苍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奶奶,奶奶——”
……
院外起大风了,千年古柏在风中不停地摇曳,赵云多么希望这风能带着自己的呼喊,吹向西南方,吹向四川,吹向他的老家……多么希望远方的奶奶,将她对孙儿的思念,又随风飘回千里之外的少林寺。
02大风过后,一阵大雨骤然袭来,院外的师兄弟们只好硬着头皮往宿舍奔去,毕竟这次地震这儿不是震中,而且刚刚那阵势本没有那么夸张的一定要往外冲,还是躲进房内去,要是大雨淋感冒了,免得难受。赵云在关羽的帮助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院内,他俩也没有心思再去练功了,坐在门卫的值班室内低头沉思,时而拿起手机碰碰运气,试着向老家的每一位亲戚朋友拨打,可电话回答他们的依然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下午5点左右,练功的师兄弟们陆陆续续回到宿舍,该干啥干啥,洗澡的洗澡,玩扑克的玩扑克,玩手机的玩手机……好像地震对他们没有一点触动。
这时,值班室的电视打开了,中央电视台新闻主持人正用极为缓慢的语调报道着:“观众朋友们,根据国家地震台网的确定,北京时间今天下午14点28分04秒,在四川省汶川县发生7.8级地震,震中位于北纬31.0度,东经103.4度,目前,我国救援应急预案已经紧急启动,人员、物资已在积极的准备中……”
赵云和关羽死死地盯着电视,多么希望能多看到一些关于四川地震的报道啊,可是,电视上始终没有他们想要的画面。
看看时间,快到晚上7点了,关羽又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爸爸的电话,“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电话里响起了爸爸那熟悉的手机彩铃。
“子龙,通了,通了,真的通了!”
“真的?”顾不上腿部的伤痛了,赵云扶着沙发,一下子站起,顺手掏出手机,也一字一顿地拨打着奶奶去年新买的老年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奶奶怎么会关机呢?我要再打,“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手机一定是没有电了,一定是,要不,是奶奶睡得早,怕人吵醒她,自己关了机的……赵云心乱如麻,突觉浑身血液疾流,心跳加剧,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双手抱头,不停地搓着本就刚剃过还没有长起的那头短发,似要把它们全部扯下,以渲泄心中的伤痛。
“儿子——”
“爸,爸——”关羽一接电话,心已哽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儿子,爸正在转移受伤的工人,不说了——”
“爸,您和妈妈还——好——”关羽声音越说越小,“吗”字没有吐出,电话那头早已挂断。爸爸之所以匆忙地挂断他的电话,关羽已经猜到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转身拍拍赵云的肩膀,“子龙,我们回宿舍吧,等会儿再下来看看电视有什么新闻报道。”
雨后的夜晚,天气格外的闷热,千年古柏静静地伫立在院外的演武场,没有一丝风意。赵云独自来到了院外,平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那被乌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轮弦月,愁肠百结,心中的思念渐渐再启……
20年前的那个春天,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奶奶把我从垃圾山里捡回去,给我第二次生命,她老人家多年来尝尽人间清苦,仅靠拉拾垃圾积攒费用供我读书。5年前,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西南某艺术大学,奶奶执意要我去上学,我知道大学几年下来要花钱数万,奶奶本就辛苦了一辈子,我不想再给奶奶增添更多的负担,年少的我毅然决定和关羽一同来到少林寺,边打工边学武术,待几年后到沿海去谋个职业,挣钱给奶奶,让奶奶过上幸福的日子,奶奶没有拗过我,最终同意了我的选择,只是再三叮嘱我,为人要诚实正直。随后的几年,尽管我自己能靠打工挣点生活费,但奶奶每月5号还是准时汇钱给我,生怕我饿着、冻着……此刻,正是奶奶最需要我的时候,可我却远在他乡,不知奶奶有没有受伤,不知奶奶吃没吃晚饭,不知奶奶是否躲在了安全的地方,不知奶奶……
赵云不敢再去想象奶奶这时的处境,只是猛然站起,忍受着双腿的疼痛,冲向悬挂在树上那冰冷的沙包,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去,“啊,啊,啊……”不知疲惫的一阵狂砸。
夜,渐渐深了。
赵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无力地倒下了,在沙包下沉沉睡去。
03次日,赵云、关羽和其他几位四川老乡收拾完毕,与师傅和师兄弟们一一行罢跪拜之礼,登上了返乡的客车。
客车是直达四川省城的专线,车内载满了回乡的旅客,一路上车内的广播依然是四川地震方面的消息:震中在汶川,茂县、理城、新武、蜀汉、平川不同程度受损,这次地震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也是唐山大地震后伤亡最惨重的一次,震级不是7.8级,已修正为8.0级!地震已造成30多万人受伤,5万多人死亡,1万余人失踪,直接经济损失达8000多亿元……当广播每逢播到人员又有新的伤亡情况时,赵云和车上的乘客一样,悲痛的心情亦变得更为沉重。
不知不觉,客车已行驶了10个小时,进入秦岭遂道群后,载有救灾物资的货车陡然增多,每辆车都打上了救援的标志,悬挂着“抗震救灾,人人有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心系四川,我们心系汶川”、“危难时刻伸援手,地震无情人有情!”等醒目的标语。
翻过秦岭,已近深夜,客车随着救灾的车流,已上了省道,开始在盘旋陡峭的山谷里颠簸,大雨过后的省道格外难行,驾驶员休息了一轮又一轮,换了一岗又一岗,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生怕有一点闪失,疲惫不堪的旅客们被车辆的晃动折腾得没有一丝睡意,黑夜中哪怕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依然睁着双眼望着前方,赵云知道,大家看的不是路,看的是希望,看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到家,看的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天快亮了,密密的山谷中隐隐射入一缕朝阳,透过车窗晃在乘客的脸上,蒙胧的睡眼逐渐清醒。受余震的影响,山顶上碗口大的碎石时而骨碌骨碌滚入谷底,击打在谷底的河面上,发出“扑嗵扑嗵”的响声,车辆穿行在山腰,更加艰难的向前挪动,见此情景,大家疲意尽消,心跳跟随着河谷中碎石坠落的声响,也“扑咚扑咚”跳个不已。
“师傅,你瞧着点哈,小心山上的石头……”坐在右边前排的乘客望望河谷,担心地站起来,特意走向驾驶室旁告诉驾驶员。
这一段路开车本就紧张的驾驶员,只斜睨着目光看了一下说话的乘客,又紧握方向盘,专注的盯着前面的路,跟在“救灾车”的后面,继续前行。
突然,“轰咚、轰咚……”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不好了,前面出事了!”突然靠在最前排右窗的那一位乘客又大声吼道。随着这声吼叫,“嗑——!”客车紧急刹车,前面货车也停下了。
昨天涂了临行前师傅给的跌打药,赵云感觉腿上筋络通畅了许多,也没有前天那么痛了。正拧开瓶盖,准备再擦拭时,见此突发情况,滑开车窗,刚探出半个脑袋,车旁一辆白色小轿车疾驶而过,“堂!”一声撞在公路边的杨树上,整个车稳稳地停下了。目睹这幕有惊无险的事故,客车上的乘客无不打个寒颤。幸好刹得及时,要不整辆车从路边杨树的缝隙间钻出撞向石岩,后果不堪设想。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小车驾驶员已推开车门,神情极度紧张地走出来,也没看自己车撞了什么样子,关上车门径直向刚刚他驶来的方向跑去。赵云目光转向他奔跑的地方,糟糕,前面肯定出大事了。
“师傅,麻烦打开车门,我们去看一下。”赵云不顾腿伤,与关羽和三个师兄弟推开车门,循着人声嘈杂的地方跑去。靠近一打听,原来,由于这段道路狭窄,恰逢弯道,小轿车突见山上掉下一块碎石,方向一转,驶入左车道,“救灾车”避让不及,冲出路肩上的防护柱,连续翻滚,跌入河中,车上人员伤亡情况不明。
在场的驾驶员,正在研究如何救援失事车辆时,已见几名光头青年,沿着失事车滚下的方向,攀着树枝,拉着藤条,很快到了河边。幸好,失事车辆坠入浅滩,没有跌进泥潭。轮胎朝上,货物已沉入河底,驾驶室没入3米多深的水中,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人。
“快,每人手中捡块尖点的鹅卵石,你跟关羽潜到驾驶室左边,你们两个跟我到右边,不要管衣服了,把手机扔到岸边就行了,快,赶快救人!”赵云一阵比划,简单分工,这几位少林寺的潜水健将,好久没有下水活动了,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转眼,都已分头行动。
钻入水中,映入大家眼帘的是车头已严重变形,驾驶室渗满了血水,两边玻璃在坠入山崖时已经震坏,“砰!砰!”只两下就被敲碎。车内有两人,一男一女,大约四十来岁,左袖上都佩带着“抗震救灾志愿者”的标志,好像已停止了呼吸。男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头仰在座椅上。女的右手紧抓着已变了形的车门,左手垂在胸前。
水中的几位师兄弟,都知道没有再犹豫的时间了,相互示意赶紧救人。赵云使劲撬开妇女的右手,在兄弟们的帮助下,轻松地将妇女拉出了车窗外,用手将他托出了水面,平放在两组轮胎之间。他想起刚开始学游泳时师傅讲的话,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按压几下腹部,推正上半身,轻拍后背,实在不行,人工呼吸……对着妇女就是一阵捣鼓。
“咳!”妇女先是一声咳嗽,接着“哇……”一阵狂吐。有救了,大伙儿一人托头,一人举腰,一人抬腿,很快把她转移到了岸边,这时,刚才在上面商量主意的驾驶员们已经全部来到河岸,大家一齐帮忙,慢慢地将妇女抬上公路,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左边关羽一组,任凭怎么使劲,驾驶员也出不来了,双腿死死地卡在引擎扭回的废铁中,人已完全停止了呼吸,他们失望地探出水面,缓缓向岸边游去。面对岸边人们的询问,他们只是摇摇头,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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