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节`最后一个军礼
`
春节过后,白荇岛驻军医院依然平静如故。
远处的起床号,集合号,出操号,都不能改变医院里的作息规则。码头的汽笛响了,不知是客轮靠岸还是部队补给船起锚。
农历正月一完,马上进了夏历的三月,因为农历正月也正是夏历二月。
团年饭毕一月之后,退伍人员名单已经出来,只是人们不愿去打听。各人心中都有底,作为义务兵,走也理当然,留也不为奇。
下面连队的老兵,得到了退伍的通知,纷纷到医院作体检,以便得到一个身体还健康的结论。如果不健康,也要知道个结果,有病的要住院,要治到全愈为好,有伤残的要得到个等级证,要领一笔治伤费或安抚款。伤残老兵心理都很脆弱,大有一种被弃的感觉。郭汉林的老乡彭加顺,在围海造田的几年里,由于长期海水浸泡,双腿得了严重的风湿病,行走时,双腿疼痛,住院过一段时间,疗效甚微。这次得到退伍的通知,他有很大的失落感,他有一种得了病近似于成了废品要被扔掉的感觉。郭汉林劝慰了他一会,也收不到好的效果。
郭汉林的另一个老乡尹志鹏,情形又不一样,他凭着一副好身板,在防化连摔打了几年,入了党,立了功,这次要留下来,据说要提干。
郭汉林并没有什么失落感,因为早已得知会退伍,应该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留在部队,因此,他就有一种无羁绊的洒脱。
老乡杨书清不同,因为他的英俊的外貌,热情的性格,农村医生培训班中一个漂亮的女孩,结业时给他留下了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一张回眸一笑的半身照片。后来,基本上是一个月来一封信,弄得杨书清很为难,他留队无望,退伍必然,到斗门入赘做女婿,不可能,带着这个美女回鄂西大山,更是不可能,杨书清这几天,寝食难安。
张治钟夫妇已经在广州一家医院上班了,郭汉林有一次护送一个病人去广州军区总医院,顺便去看了张医生,张治钟医生又变得热情开朗起来,张治钟医生在战士面前,从来就没有摆过架子。不像那些进过几天修的二杆子兵。
胡排长转业到江门当了一名警察,找到了适合他的职业,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许德帆已经换上了有四个袋袋的军服,成了放射科的技师了。他不再撇着嘴对同年入伍的老兵说话了,因为同年入伍的老兵都很忙,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与他说话了。老兵们也逐渐地感觉到,留下提了干的,不全是精英。
今天,是郭汉林最后一次值班,他到每一个病房转了一遍,给输液的病人调了点滴的恰好速度,给喝药的病人倒上了温水,只到病人把药喝下,才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把办公室扫了一遍又一遍,把门窗桌椅擦了一遍又一遍,他觉得,是这个内科,让他的义务兵服役期的生活,过得还算有一点味道。
医院又迎来了一批新兵——男兵,教官在“四合院”给新兵教唱军歌:“红色的帽徽红领章,红色的战士红思想,全军上下一片红,颗颗红心向着党……”山上葵叶棚里,老兵正在从军帽上摘除红五星帽徽,从军衣上摘除红旗般的领章,军歌在他们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难道我们没有红思想了?难道我们的心就不向着共产党了?
张护士长对郭汉林说:“你还画一张画留下来吧,我们内科的全体人员看见这张画,就会想起你的。”
“不画了吧!贴在墙上的画,很快就会破的,破了东西就不受看了,也许,连这个画画的人都像破了的画一样。就只留一个名字吧,想象的空间大一些,记住也好,忘记也罢,就一个名字而已。”郭汉林没有答应张护士长的要求,张护长笑了一下,不再强求。
女人是水做成的,因此,女兵们的眼泪是最丰富的。当老兵登上轮船,与白荇码头上的送别人群告别时,女兵们哭声一片。这是最最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幕,可能只有她们才是真情惜别的吧。
郭汉林站在船舷上,向白荇岛行了最后一个军礼,好久好久,才走向船舱。
(https://www.biquya.cc/id36071/210768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