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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兵部尚书沈闽所说,兴义侯在建阳、溪郡两处的兵马已有十万,再陆续征集各地兵壮,不数日就凑了二十几万人马,南宫云深的巡军也和唐元祉差不多,一听造反跑了一多半,剩下的都是些心腹将校。闻天放想早日杀上恒京,为妻族报仇,但也知道在这之前,得攒够实力,先站稳脚跟,和南宫云深一商量,二人兵分两路,闻天放南拒逢州兵,南宫云深北上攻重华。
重华,荣州第一大城,是皓龙江口的商业重镇,自古以来商贾不绝,是极为富庶之地。重华北临皓龙江,西边有一条小苑河从皓龙江分流而出,流向东南,在博湾入海,这样,就切出了一块飞地,人称重华洲。南宫云深在溪郡召集五万人马,又从附近各地征兵三万,从陆路过小苑河直扑重华。另外溪郡的水军也游弋到重华洲外,切断重华来自江北的补给。南宫云深知道,重华虽然是商业重镇,但同样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不过,若是困住重华,令其商贾不通,也能让远在恒京的邢均宇心痛不已。重华城本不是军镇,守军不多,加上城内各处差役共凑了不到两万人马,出城野战是根本没有胜算,勉强拉上城中百姓也登城守御。荣州的州治就在重华,巡抚叶怀中每天愁得吃不下睡不着,整日里后悔闻天放离开重华的时候怎么没把他拦住。
在叶怀中眼里,重华城已有倒悬之急,其实,南宫云深屯兵在重华城南却等的是朔州的援军,他知道等朔州的兵马一到,自己的部队没法在江南的平原上跟大队的骑兵对抗,就只能借着沿江的水军和重华洲附近的河道,才有可能取胜。就这样,叶怀中带着重华城内军民每天提心调胆,看着驻扎在城南的敌军大营和游弋在城北江面上的战船。
话说大乾朝多年不动刀兵,突然战端开启,多数兵民都避之不及,派来打仗的逢州兵除了个别血气方刚的准备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剩下的多是硬着头皮对付差使,就盼着大都督府的军令晚点到来,要是兴义侯哪天脑子转筋,突然投降了,那就更好了。十几万人马在荣州边界停了些天,封伯颜终于接到了大都督府的军令,任凭众人不愿,也只得立刻北上,围住了界州城。界州城小,守军好象也不真心造反,见逢州兵到,立刻开城投降。封伯颜大喜,就屯兵城北暂且休整,万没想到,闻天放当晚就带人杀到了:
闻天放只带了三万人马,虽然人少,却都是精锐,趁夜捣入封伯颜营中如虎入羊群一般。夜色中闻天放白盔白甲,带着一队亲兵往来冲突,逢州兵本来是兵不血刃拿下了界州,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成果就被杀得落花流水。封伯颜披挂上马,指挥各营将士抗敌,正在努力支撑,却听得后营杀声响起,正在诧异之时,军士来报,说是界州兵将投降是假,等待援军是真,当下气得封伯颜七窍生烟,更可怕的是,界州城里杀出来的人马袭了后营,夺了火器立刻开动,数十门大炮专朝人马整齐的地方开火,本来慢慢成了阵型的逢州兵立刻溃散。
一夜血战,逢州兵死伤不计其数,封伯颜只得率残部一直南逃,到了焕河边上才松了口气,清点人马才知,已折了秀青总兵田举和兴化总兵封华年,另有大小将佐无数。闻天放缴获军器辎重无数,大赏麾下将士,重新布置了界州的城防,就回师北上,因为他知道,朔州的兵马就快到了,不能让南宫云深独力支撑。接此战报,邢均宇大怒,立刻下旨将封伯颜免职查办,随营将校酌情惩戒,另派逢荣督部裴自领出京,到逢州指挥军务,等待时机再次发兵。同时派沙连督部常宇轩赶往连州,总管连州军务及各地援兵,准备和邢均崇接战。不料邢均崇却一直在等,等各地的援军到了连州也没什么动静。
却说逢荣督部裴自领从恒京出发,一路走到逢州地界,准备快点赶到州府兴化。裴督部带了些随从,又从大都督府和兵部借调了一些官吏,一行不到百人分成了两路,后一路都是文官押后慢行,前一路是他自己带着武官日夜兼程,要早日赶到兴化部署。逢州兵新败,折尽了锐气,虽说闻天放没有顺势南下,也把逢州闹得人心惶惶。逢州巡抚栾宪明一边安抚人心,一边督促各地武将就近征集兵壮,他知道,朝廷肯定会再下旨让逢州出兵,等裴自领到了,得给他准备出兵马,不然督部大人一本上去,自己这官也保不住了。
在距离兴化还有不到五十里,裴自领的马队在附近的一个小镇刚歇了脚,就继续朝前赶路,不多远就见官道通往山谷之中。逢州多山多水,许多官道修得也是穿群山跨众河。他这一队人马没有多想,照常往里走,跑了约有四五里,眼见得出了山谷,却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路被堵住了:
只见一些被砍断的大树横在官道上,挡住了马队的去路,几个亲随上去查看一番,发现路堵得很严,而且树也都是新砍的,就在众人诧异之际,突然听得一声号炮在林中炸响,众人忙四处看去,只见山谷两旁的林中伏兵四起,火铳弓弩纷纷开动,打得众人纷纷落马。几个亲随勉强拽过几匹马,帮裴自领爬了上去,就朝原路疾跑。裴自领身边就剩下四五个亲随,没跑出去半里,就见前面赫然列着一队人马,为首一将身披黄铜甲,跨下黄骠马,手提一杆混金枪正远远等着他。
裴自领带人朝那人马走了过去,细看那将,不禁大怒,原来正是三路巡军殿帅唐元祉。唐元祉握枪抱拳施了一礼,问了声:“裴督部一向可好?下官唐元祉有礼了!”裴自领和唐元祉素来不和,好在平时不在一起共事,今日见唐元祉来袭,只能心中暗悔,光顾着赶路却忘了还有这么个冤家,事到如今,就也无处可逃,在马上正了正身,喝问了一声:“唐元祉,你煽动巡军变乱在先,袭击本官在后,究竟想干什么?”唐元祉笑笑,在马上答:“我等身家都在恒京受难,自然要设法搭救,现下要借裴督部印信,去兴化走一趟。”
二人说话之际,张晋绶已经带人将谷里的战场打扫干净,押着没死的几个人一路走了过来。裴自领见了,又增怒气,对唐元祉喝到:“唐元祉,你这逆贼,劫杀朝廷命官,还想再做祸乱,今日我必不容你!”听了这话,唐元祉和手下一起笑了起来,看着裴自领就剩四五个人,如何应付?唐元祉也不再多说,拍马挺枪直取裴自领。裴自领的几个亲随见了,忙拔出腰刀上前迎敌,片刻之间就都被唐元祉刺于马下。裴自领身无甲胄,又无擅长兵器,只得拔了佩剑来战。
二人马上错了几个来回,唐元祉一枪磕飞了裴自领手中的剑,枪尖一晃,就到了裴自领咽喉。裴自领自料在劫难逃,索性闭眼受死,不料唐元祉那枪却停了下来,顶在他身前说:“裴督部,虽然你我平日不睦,但谅你尚不是恶人,又素怀忠义,今日本帅也不加害,只借你印信一用,等有了根基,就放你离去。”说完命手下将裴自领绑了,又从身上搜出了印信。唐元祉看了印信都是真货,就朝远处队伍里一人点了点头。
那人正是参军孙左年,唐元祉这一路人马到了逢州,先是在深山里暂时容身,等待时机,逢州兵新败,正要趁机攻城占府,可巧探子来报,说是逢荣督部裴自领要来逢州都督军事,孙左年就献计伏击裴自领,借他印信诈开兴化,不然以巡军这千把人,可打不下来兴化这样的大城。如今这计划完成了一半,唐元祉命人把裴自领等人看押起来,就带着人马直奔兴化。
等这队人马到了兴化,已经是夜半十分,城门早已关闭。城头上的兵士打着灯笼火把往来巡视。唐元祉命人上去叫门,还拿了伪造的文书,谎称是裴自领派来的前部,还在附近州县调动了兵马。城头的军士见了,赶忙派人去报,守城的将官见文书是真,立刻下令开城。唐元祉带人进了城,就直奔巡抚的官邸,又派人守住城门。
逢州巡抚栾宪明听得前院吵闹,正要发火,就见几个家丁跑来,说是不知哪里人马已经杀进家中,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急忙从后门逃跑,刚出了门,黑暗中杀出几名军汉手起刀落就把众人都砍翻在地。为首的一个让军士点亮火把,查看尸首,认出了栾宪明,就砍了首级带着军汉们从后门又杀了进来。快到天明,兴化城里已经有人骑马四处宣告,唐元祉已占住此城,军民投降的免死。
城中百姓自然不敢反抗,守城的兵士本来也都是些老弱,听说是巡军来此,更不敢抵抗,纷纷缴械投降,知府倪焕也交出印信,跪倒投降。唐元祉命令手下众将分头把守,再征集兵士,光凭手下这千把人管不了这么大一座城。不到一天,城内零星的反抗都被扫平,众将也征集了三千多人,守住城门和各处要害,城内官员有些投降,有些躲在家中,百姓们见巡军纪律严明,并无烧杀抢夺之举,也就暂且安定下来。
唐元祉把帅府设在了巡抚衙门,开了库府赏赐众将,尤其是献了妙计的孙左年和取了巡抚栾宪明首级的雷朝周,留下倪焕等一般投降官吏继续维持城中事务。趁着各处消息还未传遍,唐元祉又伪造文书让附近州府送军器给养到兴化,各处接了将令,有现成的就马上送来,等慢慢知道了消息,已有不少官员上当。唐元祉占了兴化,自称顺天大帅,开始招兵买马,附近州府自然是提心调胆,求救文书四处乱飞。
消息传到恒京,邢均宇又添烦恼,招心腹大臣商量对策。他本以为四处调派一下,就能瓦解军中的陈氏旧部,却不料大将军陈羽勋一死,陈氏家族里再没个说话管事的,各人只得自寻出路。御书房里,兵部尚书沈闽说:“为今之计,当趁其尚未坐大,早日征剿。”旁边的乔修临和张辑也赞同此议,虽然巡军都是些军中精英,但现在势力尚弱,只占了兴化,且城中人心不稳,正是用兵之机。不过,大督军景朝中却不这么想:
“逢州兵丧师尊州,精锐尽失,所剩兵将不足三万,且分布于千里之境,一时难以聚集。何况建阳兵马虎视眈眈,若趁机南下则逢州不保,圣上不可不察啊!”此言一出,一众文官都不再做声,邢均宇也低头沉思。偌大的乾朝,竟派出不兵将攻这一城,谁也没想到,明帝刚去世几个月,就已经刀兵四起,搞得邢均宇应接不暇。邢均宇想了想,问景朝中道:“依爱卿之见,可否出恒京近卫兵马,早日平定此处叛逆?”景朝中略一思索,说了句:“中恒二处兵马应暂守本位,等朔州兵到重华,再做打算。”听了这话,邢均宇隐约有些不悦,似乎景朝中在说,朔州兵马到了重华,未必打得过闻天放。
经过商议,逢州剩余兵马暂防闻天放南下,中恒二处兵马固守本位,同时传令逢州各府严防本位,待援军一到,配合攻略兴化。那么这援军从何而来?最后落在了崇琛督部晁聚年身上。崇琛二州的兵马已经调往连州,好在琛州稳定,又无边患,可将剩余兵马集结,再就地招募,等准备齐全,就发兵向东,直指兴化。如此一来,唐元祉就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再说贺州,一路殿帅高贺本为贺州豪族,听得邢均崇起兵西北,立刻举旗呼应,攻破了附近的陌丘、平陶、常广等县,聚集了万余兵马,族中父老又劝诱地方官员,打开晋南城门,迎接高贺率军入内。贺州兵各营兵马按照朝廷调令,正前往连州,突然后方起变,自然变得人心惶惶,朝廷闻报,只得调回一部兵马,进剿高贺。这部人马就转向晋南,还未与叛军交战,就听得高贺又破了广阴。
广阴是朔江南岸的一座大城,现下也城中空虚,防备不严,高贺派部将王昌和苏孝贤出兵攻打,城刚攻了一天,正相斥不下,城里就有军士哗变,开门放进了叛军。见高贺势大,归来平叛的贺州兵不敢轻进,就暂且退进了里左,等候战机。不料高贺却没有罢手,在他看来,虽占住几个州府,却都不是要地,而且易攻难守,现下不过是四处兵起,朝廷应付不及,若想长远还得有更强大的依托。深知贺朔两州地形的高贺把目光投向了洋湖的另一侧:通阳。
洋湖之水来自朔江,朔江由沙洲的县河和连州的无伤河会聚而成,从连州一路向东,几无波折直入大海,因此人称“朔江贯海”。在距离通阳十几里外,一条朝天河从朔江分流向南,流入洋湖,因此朔江南岸的通阳水旱通达,农商繁茂,也是朔州的第一军镇。趁着朔州大部兵马调往荣州,高贺稍做部署,就发兵通阳。
刘承宗回到通阳已经多日,有了他从恒京带来的补品,姑母的身子也好了很多。刘承宗在家中已有妻室,娶的是谢家之女谢云裳。谢家在本地并不是豪门望族,不过布衣百姓,但养的这女儿却是远近皆知,不光针织女红一流,还略有胆气,到了选婿之际,倒是许多须眉都不入其眼。父母也不勉强,任她自择夫婿,恰巧有一日冯肴听得此事,暗自称奇,就为刘承宗下聘求亲,这谢小姐当下并未答应,打听得刘承宗是英雄之才,才欣然应允。算起时日,过门完婚刚不到一年。
这一天刘承宗正在家中练武,听得总兵府的官差来报,说是高贺率兵来打通阳,总兵冯肴率兵出城迎敌,晚间不能回家。听了姑父带兵出城,刘承宗也进内庭拜见姑母,要助姑父一臂之力。冯夫人听刘承宗要随军打仗,心下不安,毕竟兄嫂就留下这么一个独子,就劝刘承宗说:“有你姑父在,自然能带领官军打退敌寇,你现在并无官职,也不是军中服役,我一家两个男子,若是都出去了,谁来做主?”刘承宗心想,自己就是在家也轮不着做主,姑母分明是阻拦他去,虽然是心里十分不甘,但对从小带大自己的姑母也不敢违拗,只得怏怏回房。
谢小姐见他不乐,就问起情由,等他说完,谢小姐却笑了。刘承宗莫名其妙,忙问何故,谢小姐放下手中正在绣的丝绢,对他说:“大乾承平日久,若论天数,也该有些动荡,现在刀兵四起,正是应时而发。象夫君这等气概,迟早也要应时而动,只怕过不了许久,就是想象这般闲坐家中,也是身不由己。”此话一出,刘承宗惊叹不已,没想到谢小姐竟有这般见识,就听谢小姐又说:“只是这么一乱,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遭苦受难,夫君行事于天下,务必以百姓为重。”刘承宗听了,连忙点头,就暂且安居家中,也不提从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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