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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老屋的夜
因为影子怀抱母亲的骨灰盒，所以一路上我们的话不多，尽管我们近在咫尺，胳膊碰胳膊，尽管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感受到。但是，我们彼此都明白，自从牵手拥有粉红色光芒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命中注定，生命中融入了彼此。
坐车实在太闷了，为了打破僵局、也为了一份牵挂和好奇，我向小吴提起了红色手镯的事儿。
“哦，找了好几个工匠铺，都说镶不好，要我到省城里去镶。”影子继续说：娘还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把手镯给了我，还多次说这是传家宝，有灵性的，要随身带好。她说，可是一带上去，浑身就火辣辣的，难受死了，所以只好把手镯揣在贴身的衣袋里。
还有这等事？莫非命中注定，我和影子的前世就是一对不同寻常的尤物？我有好多话要问影子，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而且我问的话在其他人看来，都是疯话，鬼话，当着这一大车人问，真的不合时宜。
但，影子似乎没有顾忌那么多。“听人说娘是喊着我的名字死的。”她说，在殡仪馆看到母亲时，十分悲痛，最后竟然昏迷了过去。“我恍惚中看到娘了，我就拼命地追呀，想把她拽回来，可是，你却出现了，还推了我一掌……”影子小声说，“后来告诉我那个算命的远方亲戚，他只是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句：水命死不了，自有金人生。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这是影子在说话吗？难道那天晚上我真的是灵魂出窍了？难道真是我救了她，我预感到，在未来的一段未知的时段里，我和她的身上定会有事情发生。
10月的天，灰蒙蒙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根据车程推算，离影子的吴缘村也就三四公里了。接连四个多小时的颠簸，车上的人大部分都睡着了，影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我的怀中睡去。因为怀抱美人，我哪有睡意啊。
然而，就在司机告诉大家，吴缘村快到了的时候，我居然发现，刚刚开车的驾驶员变成了一个光头佬，满满的一车人却是一车的骷髅。好在影子还躺在我怀里，要不我会真正疯掉。
吴缘村到了，下车吧，光头老回头招呼我，我一看差点吓晕过去，脸血淋淋的，根本看不清鼻子和嘴巴，唯一完好的一对眼睛，射出的却是恶毒的光。
我正要推醒影子，却发现一车的骷髅全都向我滚来，有的啃我的脸，有的啃我的脚……救命啊、救命啊，我一咕噜站起来，就要往外跑。突然，一双手紧紧地拉着我。
“吴哥，做噩梦了？”是影子温柔圆润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原来又是一个噩梦。不过，我突然意识到这车可能要出事故，急忙站起来。“师傅、师傅，我要下车。”大巴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不由分说，拉起影子就下了车。随后，车子抛下我们绝尘而去。
“你疯了呀，离我的老家还有好几里路呢。等影子回过神来责怪我时，突然听到前面一声巨响，随后再也听不到汽车的马达声了。
“不好！是大巴车出事儿了。”我和影子同事惊呼一声，随后，就见身后有几十号村民陆陆续续奔向出事地点……
“快，快去救人呀！”早被吓傻的我，被影子拉着就往前方跑去。
原以为事故现场哭声震天！爱看热闹的老百姓，应该把这里围个里三层的外三层。救援的志愿者们也会争先恐后，营救被困者、为伤员包扎，一些胆小怕事的更会躲在一边不停地拨打119、110报警。
然而，我和影子沿着公路一阵小跑，奔向发出响声的地方，却死一般寂静。我们相互对望，暮色中，我们眼神里的迷惑逐渐变成了惊恐。影子颤声说了句：“吴哥，我怕”便紧紧地抱住了我。
就这时，迎面悠闲地过来一位老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边走还边哼着一支无名的歌曲——说是歌曲，却更像阴阳先生为死人招魂时的唱腔，很有刺透性地敲击着这里的生灵。
“大爷，前面车祸、车祸，你看到了吗？”我拦住了老人的去路，惶恐地问。老人站住了，将肩上的锄头放下来，啪地一下磕在硬邦邦的地面。“年轻人，我一直在前面包产地里挖土，刚刚是过了一辆车，但没发生车祸呀，你不要睁开眼睛说瞎话啦。”
听锄头老人这么一说，影子也不甘心，她松开抱着我的手，怯怯地问：“大爷，刚才至少有三五十个年青人从我们身边跑过去，他们不是去救援或者看热闹的吗？既然没有发生车祸，他们跑过去干什么呢？而且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咚咚咚！”锄头老人正要扛起锄头离开我们，听影子这弱弱的一问，很生气地放下锄头，再一次把地面磕得咚咚咚直响。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抱成一团，不成体统也就算了，还挖空心思编些瞎话来捉弄我们这些老人，这村子方圆二三十里也找不出10来个年青人，全是我们这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再说，很多老人都在前面的吴缘村居住，这后面可是一个老坟场，哪还有什么人住，你是想吓死我吧？！”老人生气地说，而且明显感觉到他浑身发抖。
不知道是我们的话吓坏了老人，还是老人的话吓坏了我们，见天已经慢慢放黑，而影子的老屋距离此地还有两公里左右，于是我不管老人的指责有理还是无礼，给他陪了个不是，拉起影子仓皇而逃。
“年轻人，你们走错地方啦！”远远地，身后传来锄头老人的话音。
“我们真的走错地方了？”我气喘吁吁地问影子。“没有呀，我去年来祭拜过祖坟回过老家，走这条路错不了。”影子说。
我明白了，那老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们不该来到这个村子。但是，我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影子，不想让她的精神也跟着我崩溃。
“到了，快看，前面就是我家的老屋。”影子兴奋地说。沿着影子手指的方向，我果然在公路上方的半山坡里看到了一个四合院。
我也来了精神，毕竟有个壮胆的家了。于是我们俩三步并着两步。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四合院，瓦木结构。只是，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显得格外荒芜。院内的杂草长到了半人多高，而院子四周的墙壁，已经成了“爬山虎”的乐园。
影子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并用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树丫扫去布在门口的蜘蛛网。“进来吧，没有电，我去找蜡烛。”影子说。
我刚跨进屋子，一股霉臭气味扑鼻而来。也难怪，影子路上曾告诉我说，她们的老屋已经有15多年没有人居住了。也想卖掉，可是荒山野岭的，除非头脑有病才会跑到这里来居住。后来一想，祖坟还在这里，一家人年头岁节，回来为祖先们烧钱化纸，也有个遮雨的地方。于是全家人一合计，决定找村里的老人帮忙照看着，每年多多少少给拿点照看费。
于是，我又想起了我的老房子。会不会也给影子的老房子一样？或者早已垮掉了？因为……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烛光亮起来了。捧着蜡烛的的影子，格外楚楚动人。在烛光中，影子从背包里掏出了饼干、罐头。“我们就将就着吃一点吧，明天一早去找村里那个朴算子，为母亲做个小小的道场，然后找几个村里人给点钱帮忙把母亲的骨灰埋进祖坟，完了我们就赶回县城。”影子说。
其实，影子后面还说了很多很多，而我只记住了开头这几句。“这么安静的屋子，这么美的烛光，今晚，影子，这个高傲的白雪公主，会不会随了我这个小矮人呢？”我想着，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在想什么呢？快吃点东西吧，肚子都饿坏了。”影子剥了根火腿塞进自己嘴里，随后又递给我一根。天呀，影子她真的在暗示我了。书上说，女人送男人火腿、黄瓜什么的，表示她想要。
我一阵窃喜，然而当我接过火腿，却.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一根手指！
再看看影子，她送进嘴里的也不是火腿，同样是一根手指。还从她口中传来了咯吱咯吱好似咀嚼脆骨的声音。而且，嘴角流出殷红的血。
“妈呀！”我一声尖叫，扔掉了这根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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