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个月,尚军的日子很艰难。
他不在工程合格书上签字,工程队就拿不到钱,开始两三天,各家老板还习惯性的请客送礼,准备用五粮液和红塔山攻陷计划处的山口。
但尚军哪里敢答应,礼也不收,只捡着不容易出事的项目,如运动场、书站、药箱批掉,减少了一部分人的焦虑,但剩下的合同,他是怎么都不批,就怕虎视眈眈的建筑指挥部给自己下绊、
老板们很快意识过来,请客送礼也变成了围剿讨债。
尚军不得不躲着各家老板,把以前所谓的权力,全都变成了责任。
上的山多终遇虎。躲躲藏藏了一周多,尚军却在单位的自行车棚,被一群小老板给拦住了。
这些曾经很有“闯劲”的老板并非第一次讨债了。他们不打不骂,不喊不闹,只是围着尚军讲道理:“尚处长,我们的工程做完了,好不好是一句话,您的人都检查两遍了,没有一个结论,说不过去吧?”
“尚处长,您说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提出来,我们就改正。如今就这么拖着,不是个办法啊。”
“尚处长……”
尚军听的一阵头大,支支吾吾的道:“此事并非由我直接负责的……”
“但签字的是您吧。”
“这个……我也要等各方面的条件汇总出来。”
小老板们天天被打官腔,一点都不怕,不慌不忙的道:“您要是没有一个说法,我们就只能找您的上级领导了。尚处长,到时候不会说我们不给面子吧。”
尚军被威胁的脸都绿了,却也陪着笑脸,道:“我们的工作度是慢了一些,我回去后,立即督促……”
老板们只是不依。
远处,建筑指挥部的两个人,有滋有味的望着前面的闹剧。高个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屑的道:“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咱的瓷器活。现在好了,这些私人小老板要是一路告上去,他们计划处非得吃不了兜着走,要我说,咱们还是心太软。”
“不能一棒子打死。那样的话,各部门兔死狐悲之下,给活还是不情愿了。到时候,等姓尚的逼不过签字了,我们不痛不痒的找点错处,他们服个软,这事就可以揭过了。”矮个儿踮着脚也够不到高个的耳根,说话的气势却很足,让人难以反驳。
高个儿不甘愿的道:“这个孤东计划处,带起来的风气不好。要是咱们内部的工程都交给外面的人来做,那咱们还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奖金!”
他正说的高兴,后面有人“马科,洪处”的喊了起来。
“嘘,叫什么?”
“那个北大生,回来了。”来人放低了声音,像是间谍接头似的。
矮个的洪副处长很有气势的“哼”了一声,问:“到哪里了?”
“在大门口。”来人缩了一下脖子,说道:“他好像和外国代表团一起回来的。”
“什么外国代表团?”
“美国的。上面的领导都去接待了。”
洪副处长一惊,忙向大门口跑去。
他们只扫到了化工代表团的尾巴。同时,也看到了人群中谈笑风生的苏城,以及油田大大小小的干部。
洪副处长登时心情大坏。
高个儿小心的问道“咱们怎么办?”
“有我们什么事,找他们要钱的是那些做工程的小老板。”洪处长说的轻松,却感觉像是吃了一把苍蝇似的腻味。
望着自家建设指挥部的老大,亦步亦趋的跟在薄荣和苏城的后面,洪处长顿时一阵心烦,甩手走人。
下午,建设指挥部的办公室里一片混乱。
洪处长有意来的晚了些,就见自己手下的人都少了一半,于是怒道:“怎么这么多人迟到?”
“上面来抽人了。据说是去孤东检查他们做的基础五小。”办公室里唯一的女职员回答。
洪处长血涌上来,登时一阵头晕。
建设指挥部去做检查,那以后要出了什么事儿,还不是他们自己的。
这还怎么找茬!
难道以后就让他们搞这种招投标的游戏?
“不能这样。否则,简直是……斯文扫地。”洪处长也想不出好词来,小细腿一跺,出门直奔指挥部书记办公室去了。
里面,书记正在打电话。
洪处长虽然心情极不爽,但还是站定在门口等着,隐隐约约能听到书记的方言:“似,似的,我们一定集中精干力量,积极参与竞标。似的,我们有决心,有能力,一定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
良久,他挂上电话,仿佛才看见洪处长,招招手笑道:“老洪来了,有什么事吗?”
洪处长已经没脾气了,道:“书记,我听说,咱们派人去检查孤东计划处建的基础五小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帮人家查遗补缺。”大约是看出他的想法,书记语重心长的道:“那个北大生,苏城,被任命为胜利油田基础五小工作组的副组长了,具体实施全油田基础五小的推行工作。我们建设指挥部,也被要求全力配合参与竞标。”
洪处长大惊失色,嘴唇都抖了:“我们也竞标?”
“对,我们也竞标。而且,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输给外面的乡镇个体户。”书记那坚定的眼神,简直能点燃衣服。
洪处长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好像尊严被人侵害了一般。
……
孤东计划处,一片欢腾。
时隔数年,他们终于不再是冷衙门了。尚处长破天荒的被选入基础五小工作组,与苏城同为副组长。
这是了不得的荣誉,毕竟,组长是由副部级的书记兼任的。各个指挥部的老大也不过副组长。尚军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苏城的缘故,他连基础五小工作组的普通组员都做不成,更别说副组长了。
最难得的是,苏城并非是揽权之人,做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尚军和其他几位做具体工作的干部,也是交口称赞。
这年月,不显摆的年轻人太少见了。
其实,苏城不是不揽权,而是看不上那点小权利。全油田建设基础五小,也不过几百万的工程,分配几百万元资源的权力,又能有多少。
要说整个建设过程中,最有价值的,还是招投标的过程和《大众日报》许诺的系列报道。
这一点,却是别人拿不走的。
有了孤东建设的经验,这一次的招标流程就顺利许多。苏城照猫画虎的弄了一份,交给小齐和小蒋补充,最后再拿到工作组里修订一番,主要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这个过程中,崔红国和王耀武始终跟着他的。来回折腾了两个星期,最终确定了全部标的后,第一篇系列报道被了出来。
薄荣等人顿时兴奋的胡子乱翘。
苏城这才空闲下来,跑到青岛,用1比7的价格,偷偷兑换了2ooo元寄到家里,又用4oo美元的价格,买了台进口电冰箱带回家。
有了这个大家伙,再买大量的肉,就不用担心坏掉了。
苏城必须感谢自己穿越到了1987年,而不是1978年。这个时期,中国已经走出了粮食不足的阴影,市面上的商品逐渐丰富,有钱就能买得到东西,可以说是新中国成立4o年以来头一遭。
当然,此时的中国,同样处在严重的通货膨胀当中,好在居民的积蓄很少,倒不至于一贫如洗。
电冰箱出“嗡嗡”的声音。
帮忙搬运的舒浩抹了一把汗,笑道:“外国的东西就是好。你不知道,现在人做个淋浴,都要日本的加热棒,说咱们玻璃壳子档次低,要不锈钢壳的。贵5o块钱呢,加热棒放在水缸里又看不到……”
“那你也换不锈钢壳的啊。”苏城低头研究冰箱内部构造。
舒浩撇撇嘴,道:“6o块钱一个加热棒,太贵了,再说了,现在做淋浴的人也多了,赚钱难。”
说到后面,舒浩的情绪有些低落。
制作和安装淋浴,赚的确实比上班多,但辛苦也多。而且,他经历了早期的额利润,现在转过头来,与新入场的年轻人竞争辛苦钱,感觉自然不同。
苏城却吓了一跳,问:“巴掌长的不锈钢管,就敢收6o块?”
“他们是电镀过的。”
“电镀值几个钱,我看你,干脆做电镀不锈钢的生意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舒浩激动的问:“苏城,你会电镀技术?”
不锈钢条易钝化,普通的电镀方法,镀层结合力弱,实用价值相应较低。舒浩自己就是做电焊的,对此是一清二楚。如果换成另一个人,他大概以为是说风凉话了,但从苏城口中说出来没,他却宁可信其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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