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辛确实在州学教书。
也就是前两天，刘辛结识了州学学政大人范德清，此人老八股出身，中过举人，任德州州学学正。
学正，既为州学校长，也是一州之教育主管，相当于后世地市级教育局长，貌似是个不小的官，可是，大明以前，州学规定的学生人数非常有限，一个年级区区三十人，即便加上扩张生和后门生，也只有两位数的学生，比后世一个普通小学的人数还少得多，所以，这样的学校校长，职位只有从九品就可以理解了，权力也就指甲大小。
不过，古时候讲究师道尊严，他教书育人数十年，学生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不在少数，官至一、二品大员也不乏其人。有人告诉刘辛，要在德州扎根，搞定范德清就搞定了半个德州。
所以，刘辛很隆重地拜访了范德清。
刘辛这次出来，全部家当只有五十两银子，手里紧巴巴的。但是，必须的开支不能少，他忍着割肉的痛，用十来两银子，买了两坛德州老酒，三斤山东大红枣，四斤秘制孜然麻辣卤牛肉，六斤吐鲁番的葡萄，来到范德清家拜府。别看后世这些普普通通之物，但在万历年间，这些都是贵重之物。刘辛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两湖刘辛，仰慕范教授，万请教授不吝赐教。
入座、客套，试着转入正题。
“素不相识，何以重礼相送？”
范德清眼睛盯着大枣和葡萄，心里喝道，好东西啊好东西。他学生虽多，可这么大方的人很少，能吃上吐鲁番的葡萄，真的不容易。
“得闻两湖在治学上，德高望重者，当数您范教授第一人，晚生慕名前来请教。”
好大一顶高帽。
“不敢，徒有虚名，羞杀老朽了。公子有何吩咐，但说不妨。”
“有一题目，请教授教我。有物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依此下去，假设每生一次，所耗费时间为一炷香。六十柱香，此物可长满一池。问，如放二物进此池，多久可以满池？”
范教授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有趣。公子是想考较老夫，好，这个题目很有些意思。老夫的答案是五十九柱香。”
刘辛起身，退后，一个极度夸张的动作，把手杨得高高的，一个稽首，差点拜倒地上，“先生高明。小生访遍各州各县，唯有先生解答得最为神速，佩服佩服！”
这通马屁，拍得“啪啪”震耳。
范学政咧着只剩五六颗牙齿的嘴巴，呵呵呵呵，乐个不停。这种算术，不属正道，但极需机智和才智，所以，能做此种题型之人，都有几分自负、得意。刘辛把一道本不算太难的奥赛入门题给他做，答对了，自然，今天这个朋友算是结识了一大半了。
刘辛的目的两个，一是拍马屁，而是卖弄学问。
拍马屁没问题，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辛有心做此事，没多久，拍得范德清骨头都酥了，亏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臭不要脸地手舞足蹈起来。
刘辛心里也哈哈哈哈乐了，骗老人比骗小孩容易得多啊。
渐渐，刘辛不经意地把话题一转，开始证明自己很厉害。他先是用五种方式证明“勾股定律”，这一道题，就把范老头子给镇住了，接着又把他的话题转到了未来世界了。电灯电话、飞机、自行车……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他滔滔不竭，范德清不着迷都难。
入迷了，范老头自然在问自己，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有知识？
老师是爱才的。
“公子有何打算？”
“为了能经常向教授您讨教学问，想在德州找个落脚的地方。”
这才是刘辛的目的所在。
于是，刘辛当即就被聘为德州州学的一名老师。
教“杂学”，刘辛说，应该叫它“科学”。月薪一两五钱银子。比正七品县令少两钱。
这是刘辛来到大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当然，刘辛不是冲着这点儿薪水来的，他是找个落脚地，有个正当的职业，今后在道上混，有个平台才行。
刘辛做老师不难，加上所教课程与考举人不沾边，所以就没有升学率的压力，教起书来就随意得很，学生听起来很有兴趣，听完一节课，还想接着听。
其实说白了，刘辛讲课纯粹就是卖弄，几百年的发展，别说刘辛本身就是大学生，即便换个二十一世纪任何人，来大明朝卖弄知识，肚子里都是有货的。
有货就好办。
刘辛一做老师，那可不得了，来听课的不仅是学生，就连州学的其他老师也借“观摩”的名目，赖在课堂里，听刘辛讲课。
一帮自认为智力在普通人之上的人，谁不想多学些新奇的知识卖弄？
刘辛讲杠杆原理。
给我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
什么？地球是啥？嗯，这个你们是不知道的。地球嘛，太简单了，就是说，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哦？不可能？球上会滑下去？噢噢噢，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些。不懂？可以理解。想听？嗬嗬，跟你讲也讲不明白。
“一个园子里，有脚四十八，有鸭有羊总共一十八，几只羊，几只鸭？”
最简单的方程式。
这个，有人算出来了。“九章算术”包含二元一次方程。
但后来讲到杂交水稻，转基因，非典和艾滋病就没人听得懂了。还接着又讲，火车、飞机与航天器……当然，最令人向往的是麦当劳肯德基和冰激凌。
“大热天有冰吃？不可能！”
别说冰，还有空调机呢！
接着刘辛又讲未来的人热天盖被子，冷天脱外衣，出门开汽车，在家看电影，在网上和远方的朋友聊天的梦幻生活。
“汽车？电影？网络？”
讲啊……
太奇妙了！
这么好的世界，什么时候可以见到？
儿子的儿子……儿子的儿子，很快的，几百年之后，这些都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原子弹会有的，禽流感也会有的……
噢！这么久？
吊起了人家的口味，得发明几样东西让他们见识见识。
光说不做，信誉度会降低。
几天之后，第一台蒸汽驱动的风扇安在教室里。
又过了几天，第一笼面包给大家分享。
……
小花样太多，有投机倒把之嫌，得做个有科技含量的东西。
恰好，这个时候，刘辛从普济药局那儿搞到了五千两银子，有钱了，可以请最好的工匠，可以买最好的材料。
可惜，没有基础技术，没有车床，没有上等的钢材——机械工业、化学工业几乎还没起步，做什么都难啊。
好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辆勉强称得上“自行车”的铁架子终于在州学大坪里展示了，骑了三圈，惊呆了一片人。
“我试试。”
“我试试。”
自以为骑自行车很容易的人都争着做世界上第二个骑自行车的人，最后还是一个叫黄鹤的人抢了个先，蹬了两脚，冲了三丈，人摔了、车子“喀喳”一声，散了架。
哎，可惜了两百两银子，更可惜今后进博物馆的世界第一辆自行车没了。
哄然大笑之后，学生们折服了。
不错的东西，再做牢固些，就可以自己行走了。
与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异曲同工？
众人高兴，见到只有两个轮子的东西，放着都会倒下，还能骑上去行走，太奇妙了，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只有刘辛的心往下沉。梦想与现实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啊。这道鸿沟有近五百年之久！
没有基础工业，制造轴承就是一个瓶颈——工业化之路漫漫兮！
在这样一个基础工业还没起步的农业社会做发明家，会活得太累。做医生？没有化学工业，西药，从何谈起？做农业科学家，杂交水稻？哎，都不容易啊。
还是先赚钱吧。这个容易。
可是，在德州的教育界，刘辛成了科学的代名词。
他还继续教书。
牛顿定律可以涉及一些，虽然高深，但至少有趣。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论太玄乎，活在地球上，打死，也没几个人相信。
没人相信的东西少讲，免得坏了人品。
这一天，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刘辛正在讲，用人血包子治病是不科学得，是愚昧，是……李时珍，他也来听课了。
大科学家来听课，刘辛害臊之余，打起精神来。
痨病，你们知道什么引起的吗？结核菌！啊，什么叫结核菌？这位同学提问提得好，结核菌啊，就是一种用肉眼都看不到的微生物，叫细菌。细菌什么东西？细菌就是一种……很细小的生物，譬如，和病毒一样……什么叫病毒？咝，病毒嘛，是显微镜都无法看到的更小的生物……显微镜？显微镜是什么东西？
哎。
大科学家一到，讲课的思路就乱了，条理不清晰。
不行，这样下去这堂课会搞砸的。
“李时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李时珍高高举起手，他要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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