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
当黑暗仿若浓浓的墨色将房间完全淹没后,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明便只剩下了莫雪颜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火折子。黄豆般大小的火光在黑暗里颤巍巍地跳跃着,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周围的浓墨吞噬殆尽,却还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领土。
墨黑的眼瞳里,橘黄色的火光点亮的,是冻结一切的冷漠杀意。
生死都已看惯,又何在乎鬼神?
此番,神挡杀神,鬼挡杀鬼!
“要是冥若在就好了。”反应极快地在黑暗笼罩过来的前一瞬将柳云兮和那个小丫鬟带到身边,冥诺环顾了四周一眼,忍不住哀怨。“玄黄之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应对呢。”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冥辰一手托着冥诺扔过来的小丫鬟,一边不忘回嘴一番。“要是什么都料得到,我们就不用在这里了。”
“你们怕么?”将火折子凑近眼前,莫雪颜看着围绕在身边的四人,轻声问道。
冥诺和冥辰对望了一眼,抿唇沉默,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向来少言的冥宇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出人意料地开了口:“我们怕……怕尽我们所能,都不能将您护送出去……”
那一个“您”字,是这个白衣少年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怕什么,我们都会安全出去的。”听得冥宇的话,莫雪颜妃唇边浮起柔柔的笑,一甩手熄灭了手中微弱的火焰,自己也拿出了随身不离的“斩情”。“那阎王殿我已走过无数遭,想来阎王也不敢留我,不然我怎能活到现在?只要我在,就绝不会丢下同伴离开。”
同伴,多少年没有从她口中说出的字眼,如今却给了他们?
“斩情”流离着冷光缓缓出鞘,在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里,竟照亮了四周三尺的范围。
“……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
阴冷的怪笑声在黑暗里随着无形的暗流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直将整个空间包裹得滴水不漏,一遍又一遍撞击着众人的耳膜。
“你们逃不掉的,被‘黑暗之狱’困住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层层叠叠的笑声里,一个冷冽的声音悠然响起,犹如寒潭清波荡漾,让人浑身泛着凉意。“本来我是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只可惜你们窥探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很快,你们便会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不该知道的秘密?
莫雪颜几人都是微微一愕,待回过神来后,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叶若轩。
迄今为止他们所知道的有关这家客栈的事情,只有叶若轩刚才提及的五年前的那一场争夺之战。
“可见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淡淡地给出一句评价,莫雪颜无奈地看着一片漆黑的虚空,轻叹。
叶若轩面色僵硬,沉默无语。
浓黑的墨色里仿佛有无形的巨兽悄然潜伏着,只待众人稍有松懈,便要张开巨口将其一口吞下。
有风,吹过众人的发梢。
“当心!”提醒的话语方一出口,叶若轩手里的剑已经毫不犹豫地挥出,雪亮的剑身映着“斩情”散发出来的辉光,流溢出不一样的锋芒。只不过一句话的工夫,耳畔已传来数十道清脆的金铁之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叶若轩的剑出鞘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几分,原本阴森的黑暗里也蒙上了一层寒冷的杀意。
“好重的煞气……”空气中再次响起那个冷冽的声音,想是被那剑上的杀意震慑,比之刚才竟多带了几分惊讶与警惕。“各位,尽量避开他的剑……”
“啊——”
纷杂的笑声里,蓦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喊,将那冷冽的声音淹没。所有的笑声都安静了下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斩情”焕发出来的光芒仿佛水波一般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在莫雪颜几人凝重的视线中,恍惚出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飘忽身影。它们融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无形而单薄的灵体飘渺得好似一阵风便能够吹散。
在众多的身影之后,借着“斩情”扩散出去的一瞬间的光亮,莫雪颜看到了一个青衣墨发的青年男子。那个“人”独自站在黑暗的深处,一双幽黑的眼冷冷看着他们这几个闯入者,轻抿的薄唇带着几分坚韧与冷酷。
刚刚说话的人,是他?
莫雪颜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凤目看着已经恢复了漆黑的虚空深处,垂眸沉思。
然而,没等莫雪颜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影子便从前方的黑暗中跃了过来。身旁抱着柳云兮的冥诺虽然上前想要阻拦,但身边带着个人,行动毕竟不如平时敏捷,竟让那黑影轻松躲过,直逼向身后的莫雪颜。
“公子!”匆忙转身,冥诺回望着身后融在一片白光之中的绝色少年,不禁一愣。
“新月?”莫雪颜没有注意到冥诺的失态,却是先被那个落在肩上的黑色猫儿吸引了目光。他们出发的时候的确是有带上了它,可是这几天它都懒懒散散地在车里一直睡着,所以他们进客栈时就没有带上它,不想它居然跑来了这里。
“喵——”黑猫被眼前的光晕迷了视线,一双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条缝。抬起白色的前爪在莫雪颜的颈边挠了挠,新月发出一声细长的鸣叫,脑袋不停地蹭着身旁那张绝美的脸。
顺着那只毛茸茸的爪子抓挠的地方摸去,莫雪颜只在颈中摸出了一根金色的链子,而在链子的下端,一颗殷红如血的宝石悬挂在半空之中,晶莹的红色晶体上流转着一圈圈赤金色的光晕,直教人目眩神迷。
黑暗里,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声低低的惊呼散进周围席卷而起的劲风里,不留痕迹。
赤金色的光芒流转迷离,将“斩情”撑起的白光一点点地染上了绯艳的色彩。黑暗的空间里,渐渐有了轻微的战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幻着。
身临险境的几人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随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叶若轩转头看着身后的莫雪颜和她手中的血色宝石半晌,脱口道:“快将这块宝石放进你那块麒麟血玉上面的凹痕里!”
莫雪颜闻言看了叶若轩一眼,下意识地翻出袖中的血色玉佩,果然见那麒麟血玉繁复的花纹中,以麒麟的心脏为中心的地方有一个下陷的凹痕。还没来得及想叶若轩到底对这两件东西之间的关系知道多少,她的手已经比对着两者的纹路,一个用力将那红宝石按到了玉佩之上。
红宝石与麒麟血玉的扣合只发出了一声低微的轻响,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惊天动地的震荡!
一层层的赤金色光芒以比方才更加灿烂千倍万倍的姿态从麒麟血玉中盛放开来,宛如九天瑶池中最美的金莲,璀璨得让人无法逼视。而在那重重光芒的笼罩之下,仿佛有沉睡的巨兽在慢慢苏醒,周围的黑暗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揉搓着,猛然刮起了炽热的风暴。
剧烈的震动让众人几乎难以立足,加之那股不知从何处侵袭而来的飓风,所有人猝不及防间都被甩出了数丈远,唯有莫雪颜一个人拿着那块不断升腾起热量的玉佩,在原地踉跄止步。
那一幕,是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终生都不会忘怀的景象。
粲然盛开的赤金色华光里,像是凭空燃起了无边无际的红莲业火,所有的黑暗都被无情地撕裂,一点点地向着周围扩散。冲天的火光里,只有那一袭白衣在火焰里飞扬飘舞,似身处另外一个空间,丝毫没有被那火焰所殃及。
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凝聚成形。
龙首、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待火焰逐一从眼前散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个浑身沐浴在赤红色光芒之中、有如小山一般的庞然巨兽。
麒麟!
仰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生物,即便冷静如莫雪颜,这一刻还是忘记了所有的语言。
古书有言,天地初开,混沌鸿蒙之中诞有三位圣神,分别为羽禽之帝凤凰、万寿之尊麒麟和水族之皇天龙。而麒麟生性温和,又被称之为“仁兽”“瑞兽”,主太平、丰年、福禄和长寿,民间甚至认为:麒麟出没之处必有祥瑞。
只是,这种传说中的神兽,竟会真的存在?
远远跌坐在地上还有意识的冥宇、冥辰和冥诺看着眼前的景象,面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然而与他们三人不同的是,叶若轩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一只麒麟身上,反而是以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眼神看着那个独自站立在麒麟脚下的孑然身影,脸上不复平日里的邪肆魅惑,竟满带着好似积攒了几千年的哀伤,就连唇齿也被咬得发白。
“唔——”从沉眠中醒来的巨兽似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四处张望了片刻后,这才猛然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雷霆似的低吼。
脚下,再次震颤。
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莫雪颜一个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就在将倾欲倾之际,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冰冷的手,堪堪扶住了她的几欲倒下的身体。蓦然回首间,映入眼帘的却是方才在黑暗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张坚韧而冷酷的年轻面孔。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莫雪颜手中的“斩情”条件反射地就朝着身后男子的脖子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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