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切入点，有些奇怪啊。”董琳认真思考了下：“那确实是一个零乱的年代，士族传统受到冲击，更多的平民走上仕途，又有侯景之乱，对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产生了颠覆，那时候的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从繁华走向饥馑，从恃宠走向争宠，对乱世中的生存之道有切身体会，最终造就了隋唐的奢糜之风。要说和现代的女大学生很像，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讲男女平等了。”
辅导员就是辅导员，她必须刮目相看。不过在新学期里，董琳好像对这个命题有了很大兴趣，好几次在课后拉住她，问这方面的研究进展。
可怜沈晓云就是随口说说，这方面的资料就是网络上也少得可怜，还好围绕着南梁的一些事她还是知道的：“像长兴公主，贵为皇女，把附马扔在一边，爱上自己的皇叔。好像侯景几次向士族女求婚，都被拒绝，而且世说新语中记录了很多优秀的女子，说明那时候的女性已经有相当的婚姻爱情的自决权。”
“那个时代我觉得出色的倒是溧阳公主，作为梁简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委身下嫁给侯景，救了很多宗族的人，最后还参与分食了侯景的尸体，算是史上的奇女子，可能高门大户的教养不同吧，”董琳有些不以为然，“更多的还是我说的恃宠，长兴公主谋刺自己的父亲，梁武帝居然没有责怪，这在历史上确实是很罕见的事，可能与梁武帝入佛门不杀生有关吧，在平民中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就会少很多，只能说那时候皇室糜乱，在多年太平和佛教宣传的双重力量下，社会阶层高的女性拥有更多的决定权，说起来更像是现在的印度社会，和我们女大学生无关吧。”
话是这么说，董琳对于这个议题却是越来越有兴趣：“现在的中国社会，也是太平了几十年，从教育层面分析，社会已经有阶层出现，亿万富女已经不是新鲜事，亿万剩女也越来越多，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的出现，都对大学生的婚姻、爱情观念有巨大的影响，像那些人的恃宠，不把爱情当回事，或者追求门当户对的不幸爱情，而在女生中，多年的平等下来，又有了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这种观念滋生，把自己的一辈子幸福寄托在嫁入豪门得过且过，这些还真是与南梁时候的士族女子有些相像。”
那晚，在董琳的纠缠下，沈晓云没有回到宿舍，迷迷糊糊中，把高医生的事和盘托出。她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解释自己心里的困惑：“应该是在最后一刻，我把他推倒在地上，伤了他的胯骨，然后，他再也没有来找我。”这件事里，她把马主任完全给省略了，那是枝节，和她的爱情无关，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董琳听得很仔细，还在一些细节上反复追问，甚至把手伸进她的棉衣里摸了几把：“还真是奇怪，按理说，以你的身材，真脱光了在那里，能够有感觉的男人不多，何况是像你说高医生这种人？只有三种可能性：他性无能，老婆红杏出墙了又不敢出头，只能找你这种完全可以控制的人来泄欲；他需求超强，各种女人都玩厌了，然后找你这种还算卡哇咿的家伙来尝鲜；还有一种就是恋童癖了，不过就我所知，在医生中，恋童癖的人应该很少，这和他们的医学知识有关，而且怎么说你也不太像个童吧。”
“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他真的不爱我，我不能随了他的意思？”
“以我经验，应该是，你的反应很好，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他推开，一般对于急色的男人来说，这是最有吸引力的，可是有一点不对，让他受伤了，无法完事儿，接下来当然不好收场。”董琳这种解释法，让沈晓云有些脸红。“如果他之后确实没有找你，那说明他果真不爱你，只是一时想玩弄你？”
这个解释任何女孩都不能接受的。沈晓云很明白，之后没来找，主要还是马主任棒打鸳鸯，想起来，高医生一直表现得谨慎，很可能就是怕被马主任看出他对自己的爱恋？
董琳拍拍她的脸：“中国男人抱这种心思的多了，其实古人还不至于，登徒子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西门庆不过写了近十个女人，还算明媒正娶，衣食起居也照顾得不错，依然被世人当做千年反面典型，现在呢，就算是有官员包养二十几个情儿，有企业主认养十几个干女儿，最多就是在媒体上露露脸，引几天围观，要想遗臭万年完全不够资格。这主要还是西方情爱思想的感化，对于那边的女大学生，甚至高中生，一夜交欢，可能不值一顿饭的价钱，即便是自己的初夜，对于她们来说，关键也不在于换到价值，而在于能找到一个技巧强的男人，能够让她快速渡过这个不适期。你有没看过《危险性游戏》？贞节对他们是可笑的事，能够充分享受这其中的乐趣，甚至值得用生命去交换。这种思潮的侵袭，让中国男人以为这才是女性的本质，而确实也有一部分女性走上了这条路。”
她没有看过，也很难想象，有女人会把初夜廉价出售，但回想自己当时，如果真的让高医生得手，很可能就不止是廉价，完全跌到无价了：“按你的意思，我们应该保护自己，绝不让男人占便宜，乖乖等婚姻降临？”
董琳抱膝坐在床上：“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其实人有七情六欲也很正常，十四天癸开，十八身体成熟，发生任何事都是很自然的。一定要违心压制欲望，对人的伤害也很大，尤其是女人。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典故，去年今夜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李依旧笑春风。那个乡间女孩，守着寂寞的单相思，却不敢去找自己心上的人儿，应该是因为地位有别，当她见到诗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错失了爱人，竟然忧从中来以至闷绝，幸好是爱人很快又出现，把她唤醒了。想想这事有多可怕，如果她敢于主动寻找爱情，如果她有更多的选择，如果她能够尊从父母安排的婚姻，都不至于如此。有一首歌听过没，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就看你能不能抢到，所以真正的关键，还在于自己的硬件过硬，能够掌握住自己的幸福，把爱人拉进婚姻殿堂，用一个红本本的法律作用尽量保持自己能换到足够的价值。”
她更迷糊了。董琳也没有多说，只是找了一床被褥，让她躺在书堆上。她看到了换睡衣的过程，很显然，面前这位知理的女性，硬件也不够过硬，而自己比起来更是差了一截，怎么可能抢到十里挑一的如意郎君？
就在那晚，出乎意料，她再次入梦了。
她回到了那个绣阁，面前依然是那本黄绫装的《昭明文选》，但她很快就明白，时间并没有倒流，远远地能听到外面冲天喊杀声，不断有仆人从阁下经过，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些东西。这时，应该是萧正德派大船将侯景叛军从北岸的横江浦直接送到南岸采石矶，侯景军队轻而易举地渡过天堑，直逼秦淮河南岸，京城陷入死守。
“太子世子驾到。”一声喧哗中，一个年轻男子，一身戎装进了后花园，仆人赶紧下跪迎接，更多的家人从各方赶过来，争相拜问，甚至有些女眷哭出声来。她不用下阁，因为她已经失聪了，可以当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了，大家不要乱。”这个男声显得还有些稚嫩，但不失中气：“我这就是奉父亲之命，护送各位先去台城躲避战火，那里非常安全，也听不到城墙上的喊杀声，房间都已经洒扫好了，各位如果准备好，这就可以出发。”
“太好了，我们也可以进台城了，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啊。”一些女眷纷纷转告着好消息，有一些则脸色怪异，暗中制止仆人继续收拾。
可以进台城么？如果能进台城，以她的地位，要向皇上报请应该不难，但这机会绝不可能给她的。只是有些奇怪，太子殿下，不是已经去世快十年了么？为什么家人会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还有这个太子世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看上去比萧詧年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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