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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门中都是以二十四节气为历法,所以立春过后也就是算第二年了。每年开年都要做大移星道场法事,跟着便是大斋醮,大拜忏等等。眼看再过十天便是立春,无量山都开始张罗道场。而遥启明本来可以提前回家的,就因为杨健是刚入山的,刚入山的道士必须参加第一场大拜忏道场,所以遥启明也只好等着杨健参加完道场后再一起回去。
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大移星道场就设在大德殿外面。道场正面搭建起一个高架作为法坛,法坛上插满了幡旗,中央依次挂着九条长长的白布,上面写着各北斗星君的仙号。布条是陈旧的,每年做大移星道场时就拿出来挂上。
今年苦竹真人没有闭关,按理就应该由苦竹真人申文奏表。申文奏表算是大移星道场的首坛法事。苦竹真人带领众道士绕着道场礼献完毕后,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表文走到香炉边焚化,其他道士则跪在一旁诵念经文。光是焚化表文就用了两个时辰。
其实要烧掉一堆纸还不简单,主要是每焚化一张表文便要诵念一次经。
杨健就陪在舒远愁身边,刚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颖,渐渐的就觉得跪不住了。还好午时已到,众道士们都要用膳后再行第二道法事。
午饭后,第二道法事是建坛请圣,法坛是事先建好的,只是做一下道场恭请北斗仙班法身安位,磕头当然免不了,还好遥启明鬼精灵,跑回去把枕头给抱来了。遥启明本可以不参加,因为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士,但由于杨健参加了,所以他也陪在一旁。
道士们的诵经声音就像川流不息的山泉,滔滔不绝,但遥启明听来却像是催眠曲一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舒远愁一心诵着经文,也没注意到。杨健跪着跪着也趴下去睡着了。
经文念完,正要请众北斗仙班安位,忽然刮起一阵风,香炉里面的纸灰纷纷扬起,挂灯摇摇欲坠,整个法场一下子就像变了天。气息有点不对,苦竹真人起身向法坛上飘扬的白布望去,只见九条白布已经被风卷起吹翻上了法坛。
咔嚓一声,有一根幡旗被折断。“不好,法坛要倒了,”从众道士中传出一声惊呼。众道士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三丈高的法坛已经倾斜过来。一阵啊啊声,道士们都起身跑开了。舒远愁下意识的拉了杨健一把,这才发现两个小道士一个睡得比一个死,瞬间还真不知道要去抱谁。正在心急间突听道:“你快抱杨健。”话音刚落,只见远植道士已提着遥启明跑出了法场。舒远愁抱起杨健正要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法坛正向着这边倒来,正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是苦竹真人,苦竹真人一手抱着杨健,一手揽起舒远愁,就在法坛要砸向舒远愁时,一个鹤冲冲了出去。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舒远愁更是惊魂未定,急躁中打了杨健一耳光,“还睡。”
苦竹真人责了舒远愁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转着头看着道场上漫天飞舞的乱纸和烧过的纸灰。那目光透着一种惊悚与迷离,像是感应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杨健被舒远愁打了一耳光,醒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见黑纸灰乱飞,便用手在眼前扇着,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清扬道人三师兄弟走到苦竹真人身边,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清扬道人倒还算是一个掌门身份,便问苦竹真人道:“师父,这是……?”
苦竹真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望清扬道人,还一直盯着已经乱得一团糟的法场,那着急的表情已经透出一丝恐惧感。
清定道人道:“这风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这还有两坛怎么做?”
清慧道人焦急的看了一眼清定道人又看着苦竹真人,像是示意二师兄看看苦竹真人的表情,又像是指望他们拿个主意。
狂风卷起苦竹真人雪白的头发,只见他慢慢的闭上眼睛,任由乱纸片一张张的飞打在脸上,他都不移不动的就这样站着。片刻后苦竹真人展开双手,抖了一下,大袖子抖落到手肘,突然颤抖的大叫道:“苍天呀,难道真没有了回天之术。”
众道士听着苦竹真人的声音,他不像以前洒脱而洪亮,而是似有无尽的悲哀,无尽的恐惧,无尽的凄凉,就像一个可怜的老头在对天嚎叫。
杨健看着苦竹真人,似乎觉得这不是平时的太师祖。听见了苦竹真人的嚎叫,不由感到一阵凄凉,两手紧紧的抓住舒远愁的手。遥启明也跑来了舒远愁的身边,惊魂未定的看着苦竹真人。
苦竹真人闭着的眼睛好久好久才慢慢睁开。见师父睁开眼睛后,清扬道人叫了声:“师父。”
苦竹真人回头对着三位道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大移星道场就此停止吧,不做了,马上做焚香告天道场。”
“等风过了,再搭建法坛吧,师父。”清定道人安慰性的对苦竹真人说。
“是呀,要不,等风停了,明天再做建坛请圣和后面两坛。申文奏表都做了,这……。”清慧道人也如是说。
“从新搭建法坛吧!太师父。”众道士看着苦竹真人刚才那表情,使他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似平时觉得苦竹真人是无所不能的得道真人,而今天瞬间发现他也会露出那样恐惧而凄凉的表情,实在是宁人心神好不安。
苦竹真人转望了众道士一眼,说道:“看见大家对九天神仙的虑诚,我已心安,但这风停不了。”众人一听都想知道个所以然,不想苦竹真人却转话道:“无量山的道士们,我们顺应天道,不求修得无量,只求无愧于众生……”苦竹真人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便是无量。”
众道士竖掌在胸前齐声道:“无量天尊。”
苦竹真人也竖掌于胸前回道:“无量寿佛。”说完后便吩咐立即做焚香告天道场。
舒远愁走转到苦竹真人的前面行了一鞠躬后说道:“太师父,做焚香告天法事,恐怕用品不够。后面还有大斋醮,大拜忏……。”
舒远愁还没说完,苦竹真人就说道:“那就把斋醮道场的用品先拿来用,只得辛苦你几天,再去买点用品。”
其实舒远愁有了一头毛驴后也不是很辛苦,每天就赶着毛驴一天带一点,再说也派了几个道士给他当背夫。他这一问也只是为了提醒一下苦竹真人。
风还没停下。道士们就忙活着备香纸法器。要知道焚香告天道场需要的东西是其他大道场的几倍。这焚香告天道场一般都不会做,只会在特别的时候,诸如有大德道士驾鹤西归,或者是山门里大修大建,再或者就是改年换号才会做。而今日苦竹真人一下子要叫做焚香告天道场,众人都纳闷着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苦竹真人叫做那必是有他的理由。谁知道是为什么呢,反正都觉得就是因为刚才那阵狂风把大移星法坛给吹倒了,不吉利,所以要做焚香告天。
所有道士都忙活,很快的香纸法器都已经备齐。焚香告天道场要开始了,不同其他法事,做这坛大法事先是全体参与的人要沐浴净身,以醋洗手,醋在这场法事里面也属于法器之一。凡是负责主坛的几位道士都要穿黄色法衣。道家仙班位列一个都不能少,五方施斋,八方挂旗,专是香烛就要从大德殿门延四方插出去半里,所有人从插香的尽头三步一叩头虑诚到大德殿。九九八十一声钟响后主坛道士吹响法号,法事便开始。
顷刻间,鼓锣震天,焚香告天道场开始进行,由清扬道人清定道人和清慧道人主坛,舒远愁和远扶道士护坛。护坛人主要带领人负责所有香烛不能熄灭一根,熄了马上要点上。远植道士负责跑坛,跑坛人主要负责跑五方焚化香纸和告天表文,告天表文由苦竹真人书写,封贴在一个个的叠纸盒里面。按照焚香告天道场的规定,任何凡手都不得沾告天表文,也就是说写的是什么只有写的那个人知道,写的人将表文封好后就再也不能打开,就连用手拿都不行,必须要用法器端着走到指定的地方焚化。而远植道士就是负责跑门焚表文。苦竹真人负责监坛,不用说,监坛是这场法事里面最高的一位法师。
这场法事一开始做,风就渐渐停下了。直到天黑法事还只做到西门告天,后面还有北门告天和中央告天。估计要做到亥时,但法事不完,谁都不能用膳或者是做与法事无关的事,诸如上茅房或者熬不住要用膳那就又要从新沐浴净身才能进入法场。舒远愁知道这场法事的律规,早把各种相关规定再三叮嘱给了杨健和遥启明。这两小道士也算懂事,在舒远愁的再三叮嘱下知道这场法事的重要性,都乖乖的一直在法场里面熬着。
好不容易法事终于做完了,刚好做到亥时上刻。大家都忙活着做斋饭,由于今天饭堂的道士也参加了法事,所以吃饭还得道场完后大家一起做。
饭堂里吃着饭大家就悄声的议论开了,都觉得今天这事太不寻常。
“有什么不寻常的,不就是倒了法坛嘛。”
“你知道什么,你当时没有看见太师父的表情。”
“就是呀,我们站在后面,没有看到,但听到了太师父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会是什么意思呢?你们说说。”
“不知道,但我觉得今天这大移星法事有点邪门。”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无量山要出啥事呀。”
“呸呸,你别乱说,能出啥事呀。”
“会不会是怪道场里有假道士呀。”
“谁是假道士了,看你真是饿糊涂了。”
“他说的也没错,启明不是假道士吗,他又没有法号,没有爬过茅山。”
“照你那样说那杨健更假,可人家是刚上山的,必须参加的。你上山时没参加过吗,启明之前没参加过道场吗?怎么不见法坛倒下,真是的。”
乱七八糟的议论一直不断,只有舒远愁和杨健闷声吃饭,就连遥启明也转头过去和身后的人议论。
“说不准就怪你们在法场睡着了,不虑诚。”
遥启明道:“你才不虑诚呢,以前我也在法场睡过觉,那法坛怎么不倒呀?”
“启明,吃你的饭。”不远处的远扶道士吼了遥启明一声,遥启明又回过头来闷声吃饭。
舒远愁阴声笑道:“被吼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和他们瞎说。”
今夜,相信道士们回去睡觉也还会议论,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苦竹真人知道。而苦竹真人此刻正在一个人打坐在居室,他在打坐吗?不不,这位道行高深莫测的真人正在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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