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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回头看,王逸德还紧紧攥着电话追问对方什么是合理避税之类的话题。半人多高的桑地里露出几个人的脑袋,他们粗鲁的推着碍事的桑枝,慌里慌张的往外钻。
“这么偏僻的地方,又不是农忙季节,怎么突然冒出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呢?”我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王逸德无事一样笑嘻嘻的跟电话里的推销员扯东扯西,好像还聊得很开心。
我走到王逸德身旁,拽拽他衣角,示意他看可能迅速变糟的局势。
王逸德冲手机说了句:“您稍等哈。”然后斜楞我一眼,问:“伏生都处理完了吧?”
“说得轻松!”我一把抢过手机,看都没看的就挂断,“你看,那怎么来了好几个人?”
“嗨嗨嗨,我正跟人家讲着天干地支呢,你咋给抢过去了?不就是来了几个人嘛,长这么大,还怕人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
说话间,这几个人已经从桑地里钻了出来。
我打量了一番,一共是七个人,六男一女,为首的男人穿一件旧式长衫,左边袖口磨碎了,耷拉着几条拧成一捆的线头。他身后的一个女人,头发蓬松,眉毛很稀,脸也是干黄,没有一点同龄女人应有的容貌和姿态。她右边的一个男人,也是穿着钉了好几块补丁的上衣,右边袖子挽到臂弯处,露出坏掉且溃烂的胳膊,最瘆人的是那半截胳膊像烤鸭店里的鸭腿一样,看着皱巴巴一层死皮的肌肉下端确是一段发乌的骨头,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其他的人也大抵这样,衣衫残破,面目狰狞,看着让人恶心。
我食指戳戳王逸德后背,低声问:“来的这一帮,是敌是友?”
王逸德耸耸肩,终于正经了一回:“先把火点着,不管如何也得把伏生给烧咯。”
看他凝重的表情,估计跟我预想的一样:这次又不是什么善茬。来不及多想,我连忙把堆在地上的桑枝点着。
“等、等!”一个男人扒拉开挡在他前边的女人,挤出身子,拌拌磕磕的说道。
这个男人身材略胖,个头倒不是很高,上身穿的是黑色嵌白点的夹袄,配一条黑色的确良裤子,脚蹬一双棉靰鞡。但是从装扮和被簇拥的地位来看,这个人应该就是管事的。
王逸德丝毫不畏惧的问:“为啥?”
“不、不能,就、就是、不能。”这人说话的时候,整个下巴只有一点皮肉连着,所以每说一个字,他都得用手托着下巴,另外,他的上唇微微翕动的时候,会夸张的外翻,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和一条颤悠悠蠕动的舌头。
王逸德小声说道:“丁卯,这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快,我顶着,你抓紧时间把伏生丢到火里。”
“嗯。”我也不敢大声回复,只用鼻子象征性的哼了一声。
我搬起皮箱,举到怀里,一步步朝火堆走去。
“等、等、等。”为首的胖子见我偷偷下手,一下子急了,他两手掐住身旁一个男人的手腕,用了一拽,男人的胳膊咔的一声从肩膀关节处被扯断,然后胖子想都没想就顺势丢向我。
我正低头走着,冷不丁被东西砸中,心里一慌,皮箱掉到了地上。还好,伏生没有从皮箱里跑出来。
我恼怒的瞪向胖子,捡起那截我认为是块粗树干的东西准备回击。给扔回去还好,谁料我好奇心作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家什:乌黑有些焦状的胳膊,捏着软软的,似乎里边的骨头都已经酥脆,手腕附近裂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口子,几只蛆虫饶有兴致的探出脑袋,仿佛在打量我这坨新鲜的肉一般。
见状,我连忙将这段恶心的废胳膊撇下,冲王逸德说:“喂!这些都是啥人啊?怎么......”话还没说完,我不争气的吐了。
王逸德仍旧自以为很帅的样子站在上风口,痴痴地望着远处。
这时,对方的胖子开口了。他说:“那、那个,你、你们、滚、滚、滚,留、留下......”他用指肚按住上翻的肌肉。
“王——”我一开口,又忍不住吐起了酸水。
“你们这么多人,能不能换个口齿伶俐的出来说话?滚、滚、滚、滚的,滚到啥时候啊?”王逸德说。
胖子愣了一下,那神情好像是除了他爹以外,从没人敢这样跟他讲话无异。
“留、留下、东西。”胖子暗暗使力,终于说了句较为完整的话。
王逸德嘴上扬起一抹笑意,说:“嗨!你们都不知道我要烧的是什么,就家里的一点破布头和碎角料,你们要了也没有。”
胖子笑了笑,意思是见者有份,而且他们拿的是大头。
王逸德很客气的摇摇头,然后装作很细心的摸摸我额头,轻声问的不是我是否无大碍而是:“今晚吃烤肉好吗?”
“哇——”我又呕了。
胖子有些生气,头略微扬起,说:“呕、呕、呕......”
“哇——哇——”自己平时不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这次怎么遇见这么几个恶心的东西就止不住的吐呢。我双手掐腰,勒紧发胖的腹部,希望一次清空。
“呕、呕,呕什么,呕什么什么呕......”胖子继续说。
也奇怪了,我像中邪了一眼,听到“呕”这个字眼就执行命令一样干脆利落的吐一遍。胖子这么一结巴,我差点连肠子都吐出来。
“怎么办?”王逸德旁边非但不安慰我,还有些看热闹的架势。
“娘的!”我抄起地上一块红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方阵前,吭都没吭一声的就照着最前边的男人甲的脑袋拍了上去。如果不犯我,也不至于让我如此冲动,光是凭声音我就能断定这一下,男人甲怎么也得颅内出血,不省人事。我心里提前都做好血溅一身和随时呕吐的准备了。
意外的是男人甲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么惨,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我瞟了一眼:男人甲立在风中,衣襟微摆。右侧脑袋被敲掉了四分之一,一只眼睛和半条眉毛黏在成碟状的脑壳上。流出不是脑浆,竟是些褐色颗粒样子的东西,伴有淡黄色的黏性液体,看着无比恶心。
男人甲举起右手擦擦流满半张脸颊的液体,随意甩到一边,然后,瞪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接下来,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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