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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琳回到了省城之后，问郝铭遥下一步该如何做？郝铭遥告诉她二审只是书面审、可能不开庭，让她先把二审辩护词写出来。等自己处理完那件事再送交省法院，然后根据情况再做下一步安排。朱琳问道：“咱们还没调查，这辩护词可怎么写法？”
郝铭遥回答道：“从惠涛讲的情况看，这个案子有很多可疑之处。尤其他说那天开车的司机是吴琦而不是惠涛这一点，和他当时正在医院陪床、有不在现场证明这两点尤为重要，如果惠涛所说属实，一审判决就肯定有误。你先把他讲的几个问题整理一下，按照事实不清的思路写二审辩护意见。交上去之后再看二审法院意见。”
朱琳问道：“那些只是惠涛的一面之词，还没有核实，怎么就证明事实不清？再说，要是把问题提交上去，二审法院不查怎么办？”
郝铭遥回答道：“根据刑事诉讼法第第三百一十五条第一款规定，二审法院审理上诉案件时，应当着重审查第一审判决认定的事实是否清楚，证据是否确实、充分。所以你把问题提出来，他们就必须查！再说，你也不能光提问题，还要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二条规定，把惠涛外甥吴琦、母亲米馨情况和米馨住院时的医院名称都提供给二审法院。你看他查不查！”
朱琳有些不满意：“他们要是真不查，就下判决，那时咱们再提，可就黄花菜都凉啦！干嘛提交线索，咱们自己直接调查、向法院提交证据不更好吗？”
郝铭遥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查，可刑法第三百零六条规定：在刑事诉讼中，辩护人、诉讼代理人毁灭、伪造证据，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威胁、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或者作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条规定就好像悬在律师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整得好多律师提心吊胆。“
朱琳问道：“什么剑这么厉害？”
郝铭遥回答道：“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故事。说的是迪奥尼修斯国王请他的大臣达摩克利斯赴宴，命其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下。意思是刑法第３０６条像那把剑一样，时时刻刻让律师处于一种危机状态。”
朱琳笑了起来：“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您是不是也做什么亏心事啦？这么害怕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郝铭遥说道；“我做什么亏心事！问题是有些证人的证词来回变，不得不提防！伊索寓言里有一个故事，说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的语言都是舌头说出来的，所以舌头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舌头能编造世界上最大的谎言。舌头又成了世界上最坏的东西。证人证言就是证人舌头翻云覆雨的结果。检察院问他，他可以把黑说成白，于是被告人就有罪了。律师去问他，他又可以把白说成黑，被告人就可能无罪了。律师要去找证人取证，万一他的证词跟检察院取的证言不一致，检察院就可能说律师作伪证、就得进监狱了！如果咱们自己调查、并把证据提交法院之后，检察院就有可能用这一条对付咱们，说咱们做伪证。以前有不少律师都吃了这个亏，前车之鉴呀，不可不防。还是将线索交给法院为妥。”
朱琳问道：“律师自己调查就那么可怕吗？”
郝铭遥解释道：“这要看具体情况。律师如果调查的是物证，危险性还小点。但如果调查的是证人证言，那就非常容易出问题！因为现在的人或者怕给人作证遭到对立面报复，或者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都不太愿意上法庭作证。即便出庭做了证，在检察官和对方律师的追问下，也容易一推六二五、翻脸不认账！只要证人一改口供，检察院必定说你律师作伪证！我认为律师在刑事诉讼中确实最好取物证，因为它不受证人意志支配，不怕证人来回翻饼！”
朱琳不同意他的意见：“我也听说过一些律师因为做伪证被抓起来、适用刑法第三百零六条判刑的。可他们真的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如果咱们调查结果取得证词是否能构成证据链，那就应当在二审庭审时提出来！要是调查结果证明没那么八宗事，咱们就到此为止，不完了嘛！法律既然赋予律师调查权，咱们就应当理直气壮的调查！秉公办案，怕他达摩克利斯之剑干什么？”
朱琳继续说；“实事求是的说：律师当中确实有些害群之马。他们不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来办案，而是唯当事人马首是瞻。只要能让当事人满意，能从当事人手里拿到高额代理费，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我看在这些好利之徒头上悬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震慑一下未必不是好事。我也听说过有些律师都主张修改或取缔刑法第３０６条，我看还是给某些只顾赚钱、不愿守法的律师头上带那么一个金箍，经常给他们念念紧箍咒好！
朱琳见郝铭遥没反应，又说道：“这个案子是死刑立即执行的上诉案子，我们又对第一审认定的事实、证据提出异议，可能影响定罪量刑，二审法院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百一十七条应当开庭审理。所以，您说的书面审不可能进行。咱们现在不调查，到时候说什么？”
让她这样一说，郝铭遥全身的血液也热了起来：“好！以前是三娘教子，现在是子教三娘！你说得对，接受你的批评，明天就去调查！不过，我看是不是两条腿走路，咱们调查后是不是先将线索交给法院，请他们核实。如果开庭，咱们再在法庭上说出去？”
郝铭遥既然已经让步了，朱琳也不再继续反对。就这样，他们找到了吴琦、调查了出车祸的情况，又到米馨住院的平州市人民医院，找值班医生护士核实了惠涛陪床情况。然后，朱琳又草拟了一份只有调查线索的二审辩护词，经郝铭遥修改后交给了省法院的白天亮。
白天亮看完辩护意见之后说：“老郝，不就是米馨住院输液、惠涛帮助看护和吴琦开车肇事吗？你查了就行了，何必非推给我？你是不是怕我闲的没事干，非给我找点事？”
郝铭遥回答说：“这叫什么话？现在我已经查过了，你应当再复核一遍。查清事实也是你的责任嘛！不过，要是你查的结果也是惠涛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是替人顶罪的话，我倒建议这个案子发回重审。”
辩护意见交给白天亮不到两个月，省法院以事实不清为由裁定发还重审，惠涛故意杀人案又重新回到了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孙春丽得知消息后挺高兴：“这回可好了，重新审理，惠涛就能活了！”
郝铭遥泼了她一盆凉水；“现在还不好说。发还重审的原因是有些证据还需要搞扎实，并没否定惠涛没杀人。”
孙春丽问道：“那怎么才能证明惠涛无罪？”
郝铭遥回答道：“这还需要查证很多事实。当然，要是梁晓燕现在站在法官面前，就不用大家忙活了。”
孙春丽以为郝铭遥开玩笑：“那好，我就给你找到一个活的梁晓燕来！”
朱琳问郝铭遥道“现在我干什么？”
郝铭遥笑了：“干什么？先休息。一张一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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