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时节。
安宁城一连炎热了多天,今天的天空终于泛出了一抹抹青色,青色不断蕴积,恰如城外田野中的庄家正在悄悄孕育着秋天的果实。
天青色等烟雨。
眼看着一场雨就要到来,路上那身影幢幢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一些年轻的姑娘顾不得继续缓缓扭动腰肢,一些喜欢在街上看美女的汉子则在心里抱怨。
城门口,来往的人也都变得行色匆匆,离乡的人又多了几许离愁。所幸还有归人,马上要回家了,要下雨就下吧,对归人而言,这样的天气反而更加快慰。
他便是一个归人。
他是个十八岁的年轻男子,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娇弱,相貌不算特别英俊,五官却长得很精致,眉宇间浮现出一股动人的英气,更是暗藏着一股慑人的霸气。
他身上穿着一套有些发白的黑色长衫,一看就是穿了很久洗了多次的缘故。
尽管他的外貌不是特别出众,走进城门时,还是引起一些路人的关注,其中包括了几个年轻的姑娘,也仅仅只是关注罢了,没有谁一眼之下就深深迷恋上他,一见钟情这种事虽然不少,可他还真的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叫仇生,名字是自己取的。
仇生背着两个包裹,一个长长的大包裹,一个圆圆的小包裹,
走在密集的人群中,仇生偏偏有种踽踽独行的感觉,他的神情看上去带着一种冷漠,而他的背影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寂寞。
安宁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分别通往东城、南城、西城、北城四个城区。
仇生刚从北方归来,是从北城门走进的,但他要去东城。
北城门内,有不少招揽生意的马车,他可不会乘坐,归来的他,很想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看看这座他曾经所熟悉的城池。
他是个很喜欢风景的人,也很懂得珍惜风景,尤其是人生路上的风景。
人生路很长,从北城门到东城的路却不算长,饶是他特意放慢了脚步,一个时辰后还是抵达了东城的目的地。
走在街旁的他,远远地便看见了那面随风晃动的酒幡,看见了醉翁酒铺。
酒铺很小,只占据了一个门面,店内摆了不少酒缸,店外则搭着个小帐篷,帐篷下摆放着几张破旧的桌椅。
尽管不是吃饭的时间,天气又有些阴沉,醉翁酒铺的生意却挺好,几张桌椅上都坐满了人,尽管仇生已经三年没回来了,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那些客人的身份,有穷书生,有小商贩,有到城里卖菜的老农……
也只有这样的一群人,才会到这样的小酒铺坐着喝酒了。
倒是有一桌客人比较特别,那是三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穿着暴露的短衫,袒露出健硕的肌肉,面相都显得有些狰狞,身上带着一股戾气。
这三人该是附近的帮派帮众了。
一个老人从店内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坛酒,殷勤地给外面的客人倒酒。
老人便是开酒铺的醉翁,长得瘦骨嶙峋,头发雪白,腰际向下佝偻着,配上倒酒时的动作,这样一副模样显得有些凄凉。
然而,当仇生看到醉翁的时候,却丝毫不觉凄凉,旁人眼里醉翁或许只是个卑微的糟老头,这个糟老头却是仇生的师父。
别人不知道,但仇生知道这个糟老头有多么的神奇,他那瘦小的身体里暗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一旦这力量爆发出来,很可能会惊天动地。
一股暖意袭上心头,仇生准备快步走过去。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酒铺喝酒的三个壮汉突然暴起,一个壮汉动手将醉翁手中的酒坛打翻,一个壮汉一脚将面前的桌椅揣翻,还有一个为首的壮汉则指着醉翁大骂:“该死的糟老头,给大爷我喝的是什么狗屁酒,臭烘烘的,我看你是想找死!”
其他客人知道麻烦来了,不愿受到波及,纷纷放下了酒钱走得远远。
醉翁神色惶恐地道歉:“对不起,三位大爷,你们喝的酒我不收钱了成不成?”
为首的壮汉冷笑道;“不成。”
醉翁问:“如何才成?”
壮汉道;“你这酒伤了我们的肚子,必须得赔偿,我们的肚子可金贵着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你这酒铺卖了就赔不起。不过,我看你这老头也可怜,大爷我宅心仁厚,陪我们十两银子便作罢。”
醉翁一听,顿时精神萎靡,十两银子啊,他这酒铺一天不过才能赚到一两银子。
壮汉见醉翁犹豫,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难道你敢忤逆大爷我的要求?”
“不敢不敢。”
醉翁赶忙摇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十两碎银子,颤颤巍巍递向了壮汉。
壮汉面露得意之色,正准备伸手拿银子,侧面突然窜来一股劲风,一个拳头重重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下子便将他打飞了出去,身体砸落在街旁的一棵树上,震落了不少叶片。
是冲过来的仇生。
这种事情仇生早已见怪不怪,三个壮汉就是三个混混,喝了醉翁酒铺的酒不给钱不算,竟然还想进一步讹诈醉翁。
另外两个壮汉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暴露,就要一起冲向仇生,奈何被仇生方才那一拳所惊,他们认为得拿点武器才行,便各自搬起一张木椅,才冲了过去。
仇生右拳一挥,一下子就将两人给打飞,两张木椅砸落在地,跟他们身体落地的身体形成了一种和谐。
三个壮汉一起爬起,朝着后方退却,目光紧紧盯着仇生,纳闷于自己三人怎么会被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平庸的年轻人给轻易打倒。
“臭小子,有种你给我等着。”
习惯性地撂下一句庸俗的威胁,三个壮汉忍着剧痛快速离开。
此时的醉翁酒铺已经一片狼藉,也有些死寂。
转过身,趁着周围没人,仇生对着醉翁轻轻喊了声:“师父”。
醉翁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应,弯腰搬着地上的桌椅,仇生也帮着整理,待到将酒铺整理干净,醉翁依然没有回应,而是默默然走入店内,依然背着大小两个包裹的仇生,默默然跟着走了进去。
店内,里面靠墙的位置也摆放着一张酒桌,这是平日醉翁自己喝酒的地方。
开着酒铺,且名为醉翁,他自然是爱喝酒的,也很喜欢喝醉,问题是,他很少会喝醉,哪怕他喝得再多,除非他自己想醉,他的酒量实在很大。
醉翁曾经对仇生说过:“像我这样的人,唯有自己的心想要醉的时候喝起酒来才会容易醉,如果心不想醉,那便很难醉了。”
酒桌上放着一坛酒,酒坛上盖着一个大碗。
醉翁坐在桌边后,便拿起大碗倒酒喝,仇生则在一旁静静站着。
独自喝了半晌,醉翁才开口,对着仇生道:“别呆站着了,自己去拿个碗。”
仇生“哦”了一声,走到橱柜旁,取出一个大碗,走到醉翁对面坐下,虽然离开了不短的时间,对这里的一切,他还是那么熟悉。
仇生自己动手倒了满满一碗酒,双手端起,对醉翁敬了敬,然后一口将酒喝干,喝酒的时候,他的眉头下意识皱了皱,不过心里还是很痛快,因为这酒是醉翁亲手酿造的,味道也是那么熟悉。
醉翁嘴角划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三年了,看来你喝酒还是不行啊。”
仇生不爱喝酒,但多少还是能喝些,只是跟醉翁比起来他确实是不行,哪怕跟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相比,他的酒量也差了一大截。
这时,十余个壮汉齐刷刷冲进了店内,为首的壮汉个子很高,有将近一米九的样子,之前被仇生打走的那三个壮汉就在其中,显然,他们是找帮手来了。
“敢打我的手下,简直活腻了!”
个高的壮汉怒喝一声,直接带人气势汹汹朝着仇生冲去。
仇生起身,双臂伸展,猛地冲出,撞在了个高的壮汉身上,一下子便将对方及其身后的几人一起撞出了门外,双臂则将剩下的壮汉也推出了门外。
只因他不愿这点小事打扰到醉翁他老人家。
此时的天空,已经落起了烟雨。
烟雨濛濛,醉翁酒铺的店外,戾气重重。
一阵不算激烈的打斗声快速响起又快速落下,在仇生付出一番不算费力的拳打脚踢后,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壮汉们便通通倒在了地上,身体颤颤地挣扎着,仇生还特别照顾了一下那三个喊人来的罪魁祸首,将他们的门牙打落,面颊打得血肉模糊。
仇生重新走进店内,壮汉们恐惧地逃走,那三个罪魁祸首是被同伴抬走的。
仇生重新坐到了醉翁对面,醉翁依然在喝酒,对于方才的打斗丝毫不放在心上。
仇生给自己倒了第二碗酒喝下。
醉翁这才问:“给自己找到名字了吗?”
仇生点点头:“找到了。”
醉翁问:“叫什么?”
仇生答:“仇生。”
“仇”字有两种发音,一种是仇敌的“chou”,一种是姓仇的“qiu”,仇生所用是后者。
三年前,他十五岁,从安宁城离开,醉翁让他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名字。
三年后,十八岁的他回到了安宁城,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
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无名,归来已是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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