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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的一个傍晚,炽热的烈日虽然已经西落,但整个襄阳市仍然被滚烫的空气包裹着,闷热难耐。天空中,一片火红色的晚霞,似于正在嘲笑被余温疯狂肆虐着的人们。
新天地网吧位于襄阳市的诸葛亮广场中心。说起襄阳市,回探古往,此处历来是兵家的常争之地,可谓轶事件件,名人倍出。金庸先生笔下的郭靖、黄蓉夫妇家喻户晓,他们当年奋力死守的襄阳城便是在此。时值今日,城河尚在,城墙犹存。而要提到名人,当首推诸葛亮,襄阳便是他当年出山之前的故居,诸葛亮广场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新天地网吧可以说是襄阳市内规模最大,装修最好的网吧。吧内里数十台落地式空调呼呼而作,送出阵阵冷风,凉意盎然,较之屋外的高温,形成巨大反差。灯光幽暗之下,天花板上七色摇摆的小灯,照射在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星星点点,跳跳跃跃,显得格外夺目。数百台电脑,不分昼夜,几乎总是座无虚席,呦呵声,笑骂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吧台内站着一个胖子,年纪二十出头,身高一米七,体重看上去却差不多有两百多斤。肥头大耳,臃肿的脂肪挤得两只眼睛只剩下两条缝儿,偏偏还留着一头齐肩的长发。刘海半遮半掩的耷拉在眼睛前面,时不时的扭头一甩,还自以为潇洒无限,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忍不住想冲上去狠狠痛扁他一顿的感觉。此人名叫朱亮,是网吧里的大网管。(干过网管的朋友都知道,一般比较大型的网吧里都有一个大网管,和一些小网管。)此时他正一脸yin相的赖在吧台里调戏收银员阿美,忽见有人发送吧台消息,要买饮料,便对着不远处的一个青年高声叫道:“嗨,小韩,发什么呆?56号要一瓶冰红茶,赶紧送过去。”
远处那青年答应一声:“知道了,朱哥。”便向冰柜走去。
不料“朱哥”谐音“猪哥”,一方面正中朱亮大忌,另一方面朱亮也存心想在阿美面前耍耍威风。只见他满脸怒容,遥指青年,骂道:“草,老子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朱哥,叫我亮哥,听到没?下次再记不住,腿儿给你打断。”
那青年是网吧的小网管,职位上朱亮算是他的上级,平时对朱亮的指挥怒骂逆来顺受惯了,因此并未在意。一边从冰柜取出饮料,一边随口答道:“记住了,朱……亮哥。”习惯使然,差点又叫成“朱哥”,还好悬崖勒马,及时改口。
“玛的,这个小王巴羔子,老是记不住。”在阿美面前威风得逞,朱亮转怒为喜,扭头说道:“阿美,下班有时间没?哥哥请你吃烧烤去。”
那阿美竟不抬头,看都不看朱亮一眼,双手敲击着键盘,轻声道:“不去,晚上还有事呢。”声音甜腻,犹似掺蜜。倒不是阿美有意谄媚,实乃天生如此。阿美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五官端正,肤光雪白,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十足耐看。但她身材绝对算得上是一流中的极品,一米六七左右的个头,身型跟朱亮一比,那整整瘦了三圈不止。从上到下,呈现完美S型,该细的地方细,该翘的地方翘,一件紧身T恤穿在身上,让胸前的双峰显得更加饱满。要说最关键的,那还得是她的声音,既便是平平常常说一句话,也像是抹了蜜一样,柔美动听,甜得腻人。
虽然经常听到阿美的声音,朱亮仍是不禁全身骨头一阵发酥,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阿美胸前若隐若现的乳沟,大吞口水,嬉皮笑脸的说道:“晚上能有什么事啊,别这么不给你亮哥面子嘛。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只是请你吃个烧烤,你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朱亮当这个大网管已经一年有余,脸皮练得那是比襄阳城的城墙还厚。网吧也换过好几个收银员,这种收银员大多都是招的外地来的打工者,十七八岁,社会阅历又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时间一长,后来都被朱亮死缠乱打,软磨硬泡的骗上了床。一旦玩腻,就在收银电脑上做点小手脚,让收银员账面数字与实际钱数对不上,弄个几次,收银员就被网吧老板炒了鱿鱼,可谓卑鄙之极。阿美来网吧上班一个多月了,朱亮认为时机已然成熟,开始打她的主意。趁着阿美不防,朱亮有意无意的往阿美身边又靠近了几步,一只肥手正向阿美的香肩上搭去,企图伺机揩油。
阿美盯着收银机的显示器忙碌着工作,浑然不觉朱亮的小动作,但对朱亮的百般纠缠显得有些不耐烦。秀眉微蹙,刚准备再次张口拒绝,突然一只手伸到了朱亮和阿美中间,阻碍了朱亮的靠近。阴谋被破坏,朱亮大怒,扭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被他指挥去送饮料的青年小韩。朱亮正准备张口大骂,却听小韩抢先说道:“阿美,这是刚卖饮料的钱,给你了。”
阿美这才抬头起来,略含深意的看了小韩一眼,“嗯。”了一声,便从他手里接过三个一元的硬币。
朱亮眼看小韩是来送钱的,实属无意之举,也不好发作,暗压怒火,嘴里仍是骂骂咧咧:“小王巴羔子,去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别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
小韩答应一声,刚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得远处一声怒吼:“你他玛的敢跟老子抢座位?”
另一个声音也不甘示弱,吼道:“是老子先来的,也是老子先坐下的。”
这一下争吵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少本来坐在那里玩的正嗨的客人们纷纷站起上前围观。眼见出事,朱亮无暇再顾及阿美,和小韩一起也走了过去。
先前那人,嗓门只增不减,骂道:“草尼玛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朱亮一看,这人认识啊,诸葛亮广场附近一带的混混,外号“沙皮”,(不过背地里别人都叫他外号的谐音“SB”)为人凶残,脾气暴燥。只是前不久在网吧上网时突然被警察抓走,据说是入室盗窃,这才没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再看对面的那位,巧了,那人也认识,是网吧看场子的昆哥手下一名小弟,名叫王刚,跟朱亮算是老熟人了。
其实这种网吧打架事件时有发生,但网吧有昆哥罩着,一直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这次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主,朱亮一时头大,不知如何是好。
王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踢翻座椅,毫无畏惧的盯着沙皮说道:“哟,沙皮,你还蛮嚣张,你是想单练啊,还是群练啊,老子奉陪!”这话无疑是向对方下了战书,沙皮如果不服软,下一刻估计就要动手了。
朱亮眼看事要闹大,心里暗自权衡:毕竟王刚跟自己相熟,又是昆哥的小弟,而昆哥是网吧看场子的,好歹算是自己人。自己跟沙皮虽也相识,却只能算是说得上话,交情甚浅。想到此点,朱亮赶紧走到王刚面前,一手搂住王刚肩膀,笑着说道:“刚子,什么情况?怎么跟沙皮哥吵起来了?”一边连连对着王刚使眼色,希望他能退让一步。
王刚其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他是网吧看场的,职责就是防止网吧有人捣乱,结果自己带头闹事,到时候昆哥那边也不好交待。正准备顺着朱亮这个台阶息事宁人,却不料一旁的沙皮并不罢休,恶狠狠的对朱亮说道:“朱胖子,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滚一边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这个杂碎有多大本事。”
朱亮当下脸色涨红,没想到自己刚才还尊称他一声“沙皮哥”,他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虽然对沙皮有所顾忌,眼下这许多人看着他,最关键的是他心里的小甜甜阿美也看着这边。自己要是被对方一言吓退,颜面何存?以后还不受尽阿美嘲笑?不由得心里一横,说道:“沙皮,别在这闹事,这网吧可是昆哥罩的。”
听闻此言,沙皮不惧反笑,说道:“昆哥?就是那个何昆?老子还没把他放在眼里,叫他滚出来!”
王刚一听,他连自己老大都敢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一个闪身,脱离了朱亮的搂抱,一拳径往沙皮脸上打去。沙皮也没料到王刚会突然发难,当下身子暴退,接连撞倒身后几个看热闹的,险险避过这一拳。一把抓住旁边一人当作支撑稳住身体,抬起一脚就向王刚跨下踢去。这一脚要是踢得实了,王刚还不断子绝孙?沙皮果然凶残,一上来就出狠招。王刚连忙两手往一下压,虽然挡住沙皮这一脚,身子却连退两步,双手也不禁暗自发麻。沙皮得势不让,不等王刚稳住身形,迅速上前两步,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王刚两手发麻,想抬手挡,却不听使唤,避无可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顿时鼻血崩流,摔倒在地。沙皮并没有就此罢手,随手抓起旁边电脑上的一个键盘,用力一拉,“啪”的一声,键盘线应声而断。cao起键盘,用键盘的侧面,疯了一般往王刚头上砸去,直砸得键盘上的按键脱落,四处乱飞。如此四五下之后,“啪”的一声,键盘也断为两截。再看地上的王刚,双手死命的抱着头,脸上,手上,胳膊上都是血。
沙皮扔掉手里的半截键盘,轻喘口气,骂道:“玛的,今天让你记住老子!”说完,对着王刚的肚子又是一顿猛踢。可怜王刚躺在地上,身似虾米,欲叫无声。
周围看热闹的唯恐波及自己,这会都已吓得退避三尺。朱亮更是呆若木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手拍在朱亮肩上,吓了他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网管小韩。
只见小韩表情淡然,对朱亮耳语道:“亮哥,赶快去叫昆哥过来啊。再晚,就出人命了。”
朱亮如梦初醒,一脸恐慌,说道:“对,对!小韩,你在这看着,我去对面叫昆哥过来……”不等说完,抬脚跑了出去。
安奇溜冰场就开在新天地网吧对面,与新天地仅隔着一条大马路,也是何昆手下场子之一。何昆平日里闲来无事,经常泡在溜冰场内,酗酒戏女为乐。
说起何昆,三十出头,早些年因为抢劫伤人坐了八年牢,出来之后就经常混迹于诸葛亮广场一带。后来逐渐的收了一帮小弟,其中多半都是学校里才出来的小混混,半年前开始替人看场子收起了保护费。他手里一共有两家场子,一家就是新天地网吧,另一家是奇乐溜冰场。别看他手下只有几十号学校里刚出来的小混混,正是因为这些小混混,初生牛犊不畏虎,又大多是没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平时何昆随便给点好处费,就可以让他们去拦路勒索,打砸店铺,撬门行窃,坏事没少干。不怕你抓,派出所就算把他们抓进去,顶多教育个几天就放出来了。而且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平时何昆没少给他好处。真遇到事闹大了的,就把所长拉出来,吃吃饭,打打牌,人也就偷偷的放出来了。这半年来何昆混得也可谓是顺风顺水,最近还想着把旁边一家迪厅的看场子权给吃下。
且说朱亮从网吧大门出来,不顾大马路上来往车辆,一路急奔而来,溜冰场门卫识得是他,并未阻拦。朱亮一头冲进溜冰场的大门,便四处张望。溜冰场内音响震天,灯光摇摆,帅男俊女肩摩袂接,热闹非凡。
终于,在不远处的休息区看到一个人。此人光头,大鼻小眼,双眉齐失,原本长眉毛的地方有一道旧疤,自左贯右,仿佛一条蜈蚣横着趴在眼睛上面,煞是吓人。此时正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哈哈大笑,却不是何昆是谁?朱亮眼下一喜,急忙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说道:“昆…昆哥,网吧有人闹事。”
这种事情司空见惯,起初何昆并未在意,说道:“这种小事也来烦我?刚子不是在网吧吗?叫他找几个人去搞定。”一边色迷迷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一只手还在其胸上捏了两把,惹得一阵娇笑。
朱亮擦了擦汗,说道:“昆哥,刚子被打了,你快过去吧,再晚刚子怕是要被打死了。”
何昆闻言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把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推,对着身后一招手,大声喊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去网吧。”当下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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