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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谷，一眼望去，仍旧是青山环绕，山脉蜿蜒起伏。
迎着山风，在枝叶翘石间腾跃，杨旭的速度竟不比前方御剑而行的子休小道士稍弱。
穿过道山林，越过几座山，眼前却突然空旷，竟是一片突兀的平地。不是自然形成，这些山峰是被一股伟力移平，上方依旧荡漾着浓厚的石粉。
咚！！！
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大地一阵晃动，正在飞掠过来的杨旭几乎站立不稳，远处山崖上的石块簌簌而落。山雀扑打翅膀，惊慌飞向远方。
“莫酒剑，你在干什么，快去天权星位！”一个老道士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
“师兄，不过是一头大笨牛，你用得着北斗锁天阵吗？”脸上青肿依旧未消退的中二道士，晃着胖了一圈的脑袋道。
“且看贫道紫霄无极天雷，急急如律令，疾！”
一道紫色天雷蜿蜒而去，透进那滚滚粉尘，却装上一成厚厚的透明结界，咔嚓，结界裂开数道裂纹。
“莫酒剑！！！”老道士大怒。
“手误，手误！”邋遢道士讪讪而笑。
“咚！”又是一次撞击，正好装在那裂纹处，结界发出咔咔之声，裂纹若蜘蛛网般四方蔓延。
“还不去占星位！”老道士顾不得找他算账，急忙喝斥道。
邋遢道士这次不敢再出幺蛾子，走上前去与那六个道士并排而立，单手掐印，接引无形的星光而下，缝补那裂纹。
“咚！咚！咚！”
透过厚厚的粉尘，杨旭隐隐望见，一头巨象大小的巨牛，疯狂地撞击着透明的结界，头上一只牛角已经断裂，额头满是殷红，急剧地喘着粗气，但那巨牛犹自未决，眼中红芒反而越来越盛，透过漫天石粉，漫天闪烁。
“杨青山！”杨旭皱眉，轻轻唤了一声。
正在撞击结界的巨牛突然僵立，身躯一震，闪烁着红芒的双眼怔怔的望着杨旭。世界一时变的静寂，结界内的粉尘开始沉淀，世界越来越清晰。一只红着眼睛，全身凶气缭绕的巨牛，现出身形。
“妙一，坠星剑，杀！”老道士大喝道。
“什么，杀！”杨旭大惊，急忙阻止道：“道长且慢，那牛妖乃是我师兄杨青山所化，杀不得！”
“我知道！”老道士头也不会地应了声，继续喊道：“妙一，你还在等什么，坠星剑，杀！”
“是！”只听一声清冷的声音从天空传来，杨旭抬头仰望，却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高悬在空中。
“妙一师姐，等等！”杨旭大声喊道：“道长，不能杀！”
“勿饶我等降妖，速速退下！”老道士喝道。
“降个屁，不是，降什么妖，那是人！”杨旭急道。
“由人化妖，也是妖！人妖不两立！”老道士道。
“好吧，即便是妖，可妖生天地，亦有其理，岂能无罪而诛！”杨旭怒道。
“远祖燧人氏有誓：绝不与妖族共戴此天，但我族一人尚在，亦要灭尽妖族，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小辈，你要违逆人祖之誓，自绝于人族吗？”老道士厉声喝道。
杨旭愣住了，心中好奇，上古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人祖燧人氏发出如此决绝的誓言，嘴上仍旧劝道：“天下妖修何其多，你不去杀，为何非要杀他！”
“既然出自我青云，自当由我青云来收！”
“臭道士，你讲不讲道理！”杨旭怒急。
“再敢相阻，老道连你一起收！”老道士冷冷道。
杨旭怒火中烧，若非知道这几位是青云宗长辈，杨旭真想一拳打过去，但此时却不得不强行压抑怒火。
“前辈，你可知何为宗门？宗门即为家，弟子是亲人。前辈，孩子即便犯了错，难道就非要打杀才能？他既然能由人化妖，就不能再由妖变人？”
“不可能，恢复不了的，他本就是半妖血脉，出生时便被我封印妖血，如今不知道又吞了什么，不但封印破除，而且妖血更盛，完全盖过了本身人族血脉！”老道士怆然道。
“道长，宗门以弟子为亲，弟子才能以宗门为家，不试试怎么知道？”杨旭苦口劝道。
“你可知道，杨青山本就是我外孙！”老道士看着杨旭道。
“啊！”杨旭愣住了：“那你还？”
“小家之情，怎比得上人族大义。为了这孽障，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如今，就让这段孽缘到此结束吧！”
“前辈！”
杨旭还待再言，老道士却已不耐，挥一挥衣袖，一股清风起，杨旭被一股柔和，却强韧的力道推开，不由自主地向后跌落。
“妙一，坠星剑，落吧！”老道士仰天道。
“是！”
天空中传来一声应答，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听不出心中所想。
“锵！！”一声轻吟，只见苍穹之上，七把长剑，盘旋着急速掠来，随着地面的接近，速度还在增加，越来越快，渐渐地割裂了空气，隐去了形迹，只有呼啸声从上空传来。
黑牛依旧在怔怔地望着杨旭，目光随着他的身形转动，盘旋的飓风，卷起它满身黑毛。
此刻，黑牛的眼中已然敛起红光，黑白分明的眸子，泪光潸然，沉浮着无尽的忧伤。
“大笨牛，快躲啊！”爆裂般的呼啸已然穿透耳膜，杨旭大声呼喊。
黑牛依旧一动不动，铜铃大小的眼睛弯起，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杨旭却感觉到，它在笑，泪中带着笑。笑中有忧伤，有绝望，亦有欣慰，它在用自己的生命，换杨旭一瞬间的在乎！人妖已然殊途，既然不能相恋，那就把我的身影引在你的记忆里！
“白痴杨青山，混蛋杨青山！”杨旭疯狂大喊。
呼喊声中，黑牛的眼睛越来越弯，笑意越来越盛，杨旭呼喊声越大，代表越在乎。
杨旭沉默了，有泪水淌下。
对于杨青山这份感情，他一直觉得荒唐，甚至是恶心。任谁，只要灵魂是一个正常的男性，都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一直一来，杨旭都在漠视，甚至肆意践踏着这份情感。
他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可是此刻，杨旭明白了，无论是怎样的阴差阳错，中间存在怎样的误会重重，杨青山的这份感情都是美好的。
他一直在默默付出，细心呵护。
他可以不接受，却不能亵渎，那是盛开在人世间最美的白莲。
似慢实快，杨旭落到地面，上方的七把利剑也已到来，没有人怀疑，经过数千米重力加成的利剑，不能把眼前这只牛妖割碎块。
“咔！！！”
一声刺耳的声响，刺穿了空间，杨旭的耳膜都几乎被刺出血来。
只见黑牛上空，七把利剑相继现形，却被一层透明的隔膜所阻，剑刃撞击结界，发出刺耳的声响，冒出丝丝电花。
“嚓！！！”
一声巨响，透明的结界轰然炸开，强大的暴风挟裹着石粒粉尘，四散而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杨旭被这飓风吹起，一落千丈之远，撞击在山崖之上。
“怎么回事？”杨旭懵懂。
只见前方，七个老道士相继口喷鲜血，衣衫残破，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莫酒剑，你干什么，为什么结界会移到上方？”老道士怒气冲天，喝斥道。
“师兄，手误，真的是手误！”邋遢道士哭丧着脸道。
“你妹的手误！”老道士翻身跃起，一拳打在邋遢道士脸上。
“师兄，你虽然是我师兄，但也不能毁坏我英俊的脸庞！”邋遢道士亦是大怒，反手还击，一把揪住老道士的胡子。
“我的胡子，老道养了一千年的参胡，莫酒剑，找死啊你！”老道士抬脚提向邋遢道士的裤裆。
“杨长琴，你狠，今个贫道跟你不死不休！”邋遢道士捂着裤裆，又向老道士冲了过去。
旁边五个道士，愣愣地看着地上两个翻滚扭打的师兄弟，邋遢道士的不着调他们早已领教，但老道士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不应该先降服妖怪吗？
所有人，似乎都忽视了还在懵懂站立的黑色巨牛，虽然它庞大的身躯是如此显眼。
杨旭笑了，摇了摇头，心中涌出淡淡暖流。
转头看了看那头黑牛，杨旭复又怒急，这头笨牛，居然还不跑，真想被康师傅做成牛肉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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