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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又称东京、汴京,北依黄河西望秦岭乃是天府之地八朝古都,自古便有着‘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的美誉。
肖遥一行人这边才刚刚步入开封府雄峻的城门,便有两名蹲守在城门处的衙役迎了上来,鬼手凌寒才刚一露面就被两个衙役拉住低声耳语几句,之后便愧疚的冲着神拳方长启和肖遥等人拱手告别,被两名衙役簇拥着往开封府衙门的方向去了。
神拳方长启眼见刚回开封凌寒被急匆匆的叫走,心知城中必然发生了大事。但是他毕竟不是官府中人也不便相问,只得和凌寒挥手作别带着一行人径自回了三山镖局开封总院。
肖遥虽已经见识了三山镖局汝宁分院的景致,但到了这总院门前却依然吓了一跳。只见朱门大院丈余的围墙,门前两个硕大威武的石狮子,鎏金的驻马桩。
把门的家丁远远的看到自家总镖头回来急忙赶来相迎,这三山镖局的总院占地足有数十亩方圆,气派比起那开封府衙门也不遑多让。
其实这也难怪,此时朝廷内有奸佞当道眼见式微,外有倭寇屡屡犯边疲于应对,眼看很多时候官府反要仰仗一些武林人士的辅助,自然也就压制不住这些势力的发展壮大。
这三山镖局的总局子是一间三进的院落,前两进乃是镖局日常接单迎客的所在,宽广的练武场、高大坚固的货仓、容纳上百人用餐的饭堂,还有手下镖师趟子手的住处都在此间,而最后一进才是方长启个人的私宅,他的家眷亲人便大多生活在这紧深的后院。
肖遥却是到了开封之后依然不知不觉的与方长启作为一道,此时眼见到了三山镖局的大门外才惊醒过来,连忙向神拳方长启告辞。
方长启笑道:“肖遥你对犬子有救命之恩,如今到了地头,怎能不容方叔叔一尽地主之谊。”
此时方子玉刚从马车上被人扶下来,见肖遥竟然要离去也是苦苦挽留,道:“肖兄,你在这开封府无依无靠,更何况凌叔叔先前答应了你帮你查看府中的簿目,若是你此时离开我们该去何处找你。”
肖遥眼见方长启父子情真意切推脱不过,再说他一路上只想着先前往开封,可是真到了开封他却也不知道该再往何处了。
这时鬼手凌寒已被几名公差急吼吼的带回了开封府官衙,刚进门便听左师爷说道:“凌捕头你可算回来了,刘大人正在书房相候说是有要事相商,你快随我来。”
等到二人来到衙门后院书房,开封知府刘安山果然早在房中等候。
却见刘安山红光满面一个人坐在屋内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翻来覆去的查看,竟然连凌寒和左师爷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左师爷轻声道:“大人,凌捕头来了。”
刘安山这才发现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将书信递给二人。
鬼手凌寒接过这张薄薄的信笺,没有急着先看内容,注意力反是一下子被信末的印鉴吸引了过去,这印迹方方正正色作朱红看起来似乎并不起眼,然而印迹上的四个篆字却是任何人看到都要畏忌三分——东厂蒋公。
要说这蒋公是谁却要从头说起。
此时正值万历年间,神宗一心宠幸贵妃郑氏,这郑贵妃国色天香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要命的是媚骨天成精善*,把个朱翊钧迷得是神魂颠倒,对她百依百顺。
这郑贵妃和神宗育有一子名曰朱常洵生得活泼伶俐,郑贵妃便煽动万历想要他立自己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万历在郑贵妃千娇百媚*的风情下竟然也真的动了心思。
然而此时的祖宗律法却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朱常洵既非万历长子,郑贵妃也不是当朝皇后。
万历改立太子之事遭到了满朝忠烈的极力反对,这便是当世闻名的‘国本之争’。朱翊钧最终没有扭的过满朝文武,自此竟然赌气再不临朝听政。
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从小跟着万历的首领太监蒋精忠受理,再由蒋精忠选那紧要之事汇报给神宗知晓。
而万历本人则日日与郑贵妃在床榻间流连纠缠,郑贵妃更是用丰腴温润的动人娇躯日夜抚慰迎合神宗,神宗对郑贵妃即愧且爱此后更是言听计从。
蒋精忠见皇上‘日夜操劳’有心为皇上分忧解难,对于众位大臣每日汇报的朝政当然不会如数递达天听。
事实上每日朝臣所议诸事能够真正传入万历耳中的十不存一,蒋精忠在万历和郑贵妃的宠幸下俨然犹如了*皇上一般。
其时明朝亦有两个直归帝王统辖的机构却是锦衣卫和东厂,而自从明朝中叶后东厂权利大增有了监察锦衣卫的权限,自此锦衣卫渐渐沦为了东厂从属,锦衣卫指挥使亦受东厂长督的挟制。
而此时东厂的长督一职正是由蒋精忠蒋公公兼任,由此诸位朝臣对蒋精忠皆是又恨又怕,对此人的敬畏犹胜过对万历本人。
刘安山此时收到的信件竟然印的是东厂蒋公的印信便说这是圣旨也不为过。
左师爷和凌寒细读了信中的内容,却是此番鬼门关在开封府一带生事,府尹刘安山上表朝廷的奏章终于得到了回复。
信中所言开封乃天府之州中原重地,岂能漠视匪患丛生危害良民,开封府尹刘安山剿匪不力致使辖内恶匪横行,但念在其劳苦功高鬼门关亦是流寇此次便不与追究,不日将派遣东厂监察使胡公公前来开封督办剿匪。
左师爷眼见这次匪患之事朝廷不与追究就知道知府大人随信附着的银票起到了作用,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于凌寒亦知道了刘大人把自己叫到此处的意思,却说传闻东厂长督蒋公麾下每多奇人异士武艺高强之辈,这胡公公定是个中高手。
若是这胡公公能够敌住九命阎王和黑脸判官二人,这剿灭鬼门关匪寇的计划便算有了苗头,当下眼见东厂派来的监察使胡公公不日就将莅临开封府,府尹刘安山心急火燎的召来凌寒正是希望他能在胡公公大驾光临之前想出个周密的剿匪之策。
最好是能一战而定,将鬼门关这个盘踞在河陕一带的恶瘤拔除还一方太平,到时候开封府尹刘安山非但无过,反而可能还会落下些功劳,如果他能好好‘活动活动’说不定还有望再进一步。
这也就难怪书房中的刘安山会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了。
正此时由京师顺天府往开封府的官道上,十几名衣甲鲜明的锦衣卫大汉簇拥着当中一顶银顶蓝幔朱漆轿子,轿子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府尹刘安山日盼夜盼的东厂监察使胡公公,大明律上明文著有只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才能够乘坐银顶皂色盖帏的轿子,而这胡公公只不过是东厂长督蒋精忠麾下的一名监察使,只是个从五品的品阶却敢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便乘坐这等逾矩违规的轿子,由此便可看出此时宦官阉党的气焰是多么猖獗。
却说胡公公接到长督蒋公公的手谕,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离开京师开往开封,这一路上已经奔波了有些时日,虽然他老人家只是整日坐在轿中享福却依旧感觉十分不耐,此时行走在山路上轿子难免颠簸摇晃,胡公公正想揭开轿廉好好训斥下这些锦衣卫的酒囊饭袋,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人模狗样却白吃了朝廷几十年的饭,为什么连个轿子都抬不顺当的时候。
只听‘砰砰’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紧跟着整个轿身却是猛的向下坠落,刚才还满脸怒色的胡公公却是突然变得十分冷静,犹如一只受惊的猎狗一般浑身戒备起来。
只见他身手敏捷的从身下轿椅中抽出暗藏的兵刃,想是担心轿门外有敌人埋伏,胡公公轻身一跃却是破窗而出。
此时正值夏日,轿窗上只是细细贴了曾纱网,料想是为了防止蚊虫,自然是被胡公公一冲即破。
而胡公公也借着这一撞从轿中狭小的世界来到了他们一行人正走在的大路上。
说起来胡公公此时即使看到几百个凶徒手持利刃蚁附围攻自己都不会感到半分意外,因为此时东厂势力虽大气焰更是如日中天,因此惧怕他们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似底下妒恨东厂锦衣卫的确是更多。
只不过东厂如日中天大多数无力抗拒的人,只能将这份仇恨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不敢丝毫表露出来。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此隐忍,胡公公已经记不得自打加入了东厂跟从着蒋精忠蒋公公以来,亲手打理过多少次抄家灭门的大案,也记不得他这一双手迫害过多少人家破人亡,更记不得每日有多少冤魂野鬼暗暗注视着他,甚至他都记不得一生中遭受过多少暗杀袭击。
他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自己还活着,还在享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但是胡公公纵然经历过无数次的偷袭暗杀,却还是料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方才他从轿窗中一跃窜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蜂拥而来的亡命之徒,也不是多么险恶的必杀埋伏,他抬头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双脚。
这双脚看起来本本并无什么特殊之处,虽然靴子的用料讲究奢华,但是和胡公公这等阉党宦官的奢靡比起来还不知差的有多远,胡公公本人最破最烂的一双靴子都要比这华美的多。
这双脚也不是特别的奇特,只是寻常人的大小,并没有火焰缠绕也没有暗器附着。
但是这双脚出现的位置却是很不寻常,胡公公从轿中蹿出一个翻滚卸力后,人正处在半蹲状态,整个人如一匹被激怒的野狼正准备亮出獠牙择人而嗜。
但偏偏这双脚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离他的脑袋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挡住了这匹野狼所有的视线,‘如果这不是一双脚而是一把刀那会怎么样’,胡公公不禁暗暗想到。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却不敢丝毫停留,手中的剑向前撩去的同时他本人已经如同一只风筝般,仿佛被身后的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急速向后跃去。
胡公公这时脑子里异常的清醒,甚至已经闪现出了许多后续的应对办法,他并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随手的一剑就能帮助自己摆脱当前的困境,摆脱面前的这双神秘的脚。
但现实却往往和预计的偏差很大,胡公公眼前的神秘男子只是一闪身避过那一剑,却没有丝毫再欺近上前的意思。
直到这时,胡公公才有闲暇来打量下周围的状况,只见十几个追随着他一路南下开封府的锦衣卫好手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现场却没有任何的打斗的痕迹或者血迹,这些人看起来竟是被人出其不意的用重手打晕的。再看看这些锦衣卫倒下的位置,还如他们昏倒前一般均匀的分布在轿子的四周,竟然是一瞬间十几人便被敌人打昏,甚至连拔剑的功夫都没有。
要说这十几个锦衣卫护卫虽然算不上顺天府锦衣卫中的高手,毕竟锦衣卫中真正的绝顶高手,凭他胡公公这个区区东厂监察使的身份还是调动不了的,但是毕竟是十几个精通武艺的武者联手,胡公公扪心自问若是由他亲自出手,虽然也能不损毫发的击杀这十几人,却万无可能令对方毫无反抗的机会,更不要提无声无息不伤害性命了。
而胡公公这时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不速之客,只见这人颀长的身材身披一件巨大的斗篷,虽然带了面罩遮住了自己的脸,但是仅凭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胡公公见来人似乎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装着胆子开口问道:“阁下可知道我等的身份。”
神秘人道:“若是在下所料不差,诸位大人乃是京师顺天府东厂所属,途径此地是为了赶往河南开封府剿匪一事。”
胡公公失声道:“阁下既然知晓,也该知道伏击东厂锦衣卫是个什么罪行。”
神秘人道:“在下虽然不才却也粗通律法,依大明律袭击东厂所属该当诛灭九族。”
胡公公装腔作势道:“那阁下为何还要行此弥天之祸,杂家想你也是一时迷了心窍,看在并未重手杀人的份上,若是你速速离去这次杂家就不予追究。”
神秘人却是叹道:“只因再下有些私事要禀告大人,而这些侍从若是醒着恐怕有些妨碍。在此之前能不能请大人将手从腰带上拿开,要知道带扣上东厂巧匠打造的追魂针极为难得,大人还是不要浪费在此处的好。”
被神秘人揭穿后,胡公公不禁讪讪,方才他以言语稳住面前这人,正是想趁其不备用腰带上的追魂针暗算对方,要知道这追魂针细如牛毛发射极快,再加上每根针上都喂有剧毒,等闲的武林高手都抵御不住。却没想到眼前的神秘人竟然能认出这东厂特有的暗器。
神秘人见胡公公的手离开了腰带上的发射机关,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上来。
胡公公看着面前的银票却是并未急着伸手,反而微微皱眉,道:“阁下这是何意。”
神秘人不动声色道:“这区区十万两银票不过是些买命钱。”
胡公公大惊问道:“买谁的命?”
神秘人道:“鬼门关一寨老小的命。”
胡公公奇道:“杂家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神秘人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大人您此次前往开封能够高抬贵手放鬼门关一马,这十万两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意思。”
胡公公面露难色阴声问道:“若是杂家不答应呢。”
神秘人笑而不答,但是胡公公已经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的凌洌杀气。只能强撑,道:“杂家若是今日依了阁下,回到顺天府之后该如何向上峰交代,那时一样是一死倒不如在这里搏一把。”
神秘人见胡公公虽然色厉内荏却是口气软化,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可以在这里将胡公公一行人尽数灭口,但是一旦他这么做必然会触怒东厂。
东厂毕竟是朝廷的紧要所在,其中的高手不知凡几便是下属的锦衣卫也不好对付,胡公公若是在此地死了,必定会有更难缠的角色被蒋公公派出来,倒时候非但是鬼门关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连带着圣教亦有暴露的风险。
只见神秘人笑道:“在下当然不会让公公为难,一旦公公的人马到了开封府,小人可以担保鬼门关所属不出两日必定全数退出河南境内,再不敢袭扰开封宝地,到时候上报朝廷的奏章是写成大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又或者大人一骑讨千独战逼退鬼门关数百山贼,还不是由得大人的喜好自己做主。”
胡公公见面前的神秘人此时渐渐收敛了杀气,而且连称呼也变得谦卑有礼,早先被抽走的勇气却又是不知从何处重新冒了出来,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阁下这么知晓进退,杂家又何苦做那不讨好的恶人,只要能还开封府一带宁静,手段什么的尚在其次嘛。”
一边说着,却是终于不动声色的接过了神秘人递来的那叠厚厚的银票,一缩手拢在了袖中。
其实说白了在朝廷当差所图的也不过就是‘名’‘利’二字,既然能够这样轻松的解决这次的任务又有油水可拿,他自己正是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一面是钢刀一面是银票的情况就更容易选择了。
神秘人见胡公公终于收下了银票,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他倒是不怕这胡公公收了他的钱却不办事,毕竟他能堵住这胡公公一次就能堵住第二次,这个道理他不说对面的胡公公应该也能想明白。
眼见事情解决,神秘人却是突然又开口道:“在下倒是还有一事望大人成全。”
胡公公心情大好挥手道:“阁下但讲无妨。”
却见那神秘人上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那胡公公边听边点头,隐约能够听到二人交谈中这神秘人提到的却似乎是‘开封’‘大牢’等几个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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