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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都城的城西居民巷道,距离达维安师团长的践行之日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本就较为平静的居民区更平添了几分安详。
茉崔蒂正在房门外扫着簌簌的落叶。
剑都城的秋天是金色的。作为坐落于“古利斯之森”中的城市,剑都城四季气候分明,一如秋季便有漫天泛黄的落叶。茉崔蒂在家照料了母亲玛维一个月了,闲来无事的她,最经常的便是扫扫门前的叶子。
剑都城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说来也有各种各样的回忆。然而近些日子常常出神的茉崔蒂,时常想的却不是这十几年来的酸甜苦辣,而是只与她相处了数月的那几个人的别离。
曾经的“Z”小队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追逐着各自的前程与梦想,却唯有她驻足在原地。
扫把与地面、树叶间的摩擦发出了平整规律的声音,茉崔蒂认真的扫着地,下意识地看着地面。然而眼神却定在宽大的围裙下呆住了。她现在穿着扫地时专门穿着的围裙,已经有些脏兮兮的了,然而这毕竟是围裙,茉崔蒂很少穿这种衣服。她给周围人的感觉,就是随时穿着劲装,干练的一个人。她从不将自己视为女儿身,因为她没有这个余韵和闲暇,她的举手抬足,都像是一个能干的少年。
“真是漂亮啊。”玛维忽然趴在了门边,缓缓笑道。
不考虑身高、身材、声音以及气质,光是看脸,玛维和茉崔蒂几乎是一个人。
“漂……亮?”茉崔蒂停下了扫地的动作,回过头。
“果然女孩子还是要穿裙子,把头发放下来才好看啊。”玛维笑道。
然而虽然母女的模样几乎一样,但玛维的脸上却刻满了岁月的风痕。那些皱纹并不仅仅是年龄所赋予她的,与玛维同龄者却与茉崔蒂有相等姿色的女人不在少数,因为玛维的年龄也并不大。然而作为貌美与年轻的代言词——曾经的暗夜精灵的公主,她现在看上去却比同龄的人类还有苍老少许。
“那种风格的造型可不适合我……”茉崔蒂笑着摇摇头。
“你那嘴硬的毛病可不好啊。”玛维说着说着又笑了,然而笑着笑着却忽的叹息起来。“都怪我……”
“茉崔蒂啊,你为了我付出了太多,把宝贵的青春都耗费了我身上了……”
茉崔蒂也叹了一口气,忙走上前去,“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我所行的不过是最本分的东西,哪有什么付出啊。”
玛维的心口像是忽然痛起来一样,捂着道:“就像现在,你是很想投身‘圣战’的吧?然而却不得不为了照顾我……”
茉崔蒂道:“近卫军团没有我,就像海里少了一滴水,根本无关痛痒。但您的身边却不能没有我,所以我才会陪伴在您身边啊。”
“你这孩子……”
玛维顺着茉崔蒂的侧脸颊抚摸下去,微微一声叹息,却是没再说下去了。
“那个……虽然不想打扰你们此刻的温馨,但是我这里也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一旁的一颗梧桐树下响起。“特别是对于你们来说……”
茉崔蒂出于本能地在警惕间回过了头,她完全没有发现此人的靠近,在他出声之前她都未差距到他的存在,毫无疑问他是一位隐匿气息的高手。而当看到来人后,茉崔蒂却是微微一怔,怀着惊讶松懈了下来。
Morph,手里扬着一个文件袋,缓缓道:“茉崔蒂和……玛维。”
尽管落魄,然而玛维却并没有失去作为公主时应有的风度。她缓缓走上前去,躬身道:“morph大人,屈尊拜访,请问有什么事情。”
Morph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了玛维,懒懒散散地道:“永恒之井那边送来了给你们的东西,真是的,蒸汽机都送到了剑都城了,都不直接送上门来,还让我跑这个腿……”
玛维愕然地接过了文件袋,抚摸着上面印刻着的暗夜精灵的邮徽。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闻到过故乡的气味,收到过那边来的音讯了。
“就这样。”
Morph似乎很不满意被使唤这次跑腿,当真连一点都不想多停留,直接就转身走人了。然而回头前却眯着眼睛瞧了一眼茉崔蒂,瞧得茉崔蒂眉头直皱。
“还是在怀疑我和墨丘利的关系吗…”茉崔蒂心中暗暗腹诽。那日看见那一幕的剑都城居民不在少数,托那幽鬼的服,她没少被白眼。
虽然水元素大师斜眼的时候眼睛显得特别小就是了……
“母亲的故乡送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目送着morph离开,茉崔蒂也回过了头来。
“谁知道呢。”这么说着,玛维拆开了文件袋。
尽管语气无所谓,然而茉崔蒂却从母亲的眼光中看出了相当程度的热忱。不难理解,这次故乡的音讯,无论是什么内容,光是“来了”这个事实,就已经让母亲这纯粹的暗夜精灵感到了激动。
文件夹里装着的,是一片树叶和一封信。
那树叶不是一般的树叶,是暗夜精灵特有的“叶卡”。是暗夜精灵们运用魔力,将金币封印在树叶里的东西。效用等同于人族的水晶卡,都是储蓄道具。而封印的金币越多,树叶的绿色光泽则会更靓丽。这片树叶的光泽到达了一个相当耀眼的程度,不难想象里面储存了海量的金币。然而每一张叶卡的解封都需要相应的咒语,不然便与寻常树叶无误。
玛维示意茉崔蒂拿着叶卡,自己则拆开了那封信。
玛维读的不快,那封信的内容也不长,很快便结束了。玛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信笺揉在了手心,却是忽然间低头啜泣了起来。
“父亲终于原谅我了啊……”
背叛了近卫军团投身天灾的叛逆者,人族王子,师团长卡尔被视为了有史以来最为罪大恶极的恶人。而玛维虽然是卡尔的妻子,然而卡尔的背叛却与之无关,于是并未被受到牵连。然而玛维却无法忘记那个背叛者,仍旧打心底里爱着那个背叛者。于是她被恼怒的暗夜精灵高层判为同罪。十几年来,她始终被永恒之井所拒绝,不仅自己无法回到暗夜精灵的族群,就连女儿茉崔蒂也没有回到永恒之井的资格。
然而今天这封千里之外传来的信笺,却告诉玛维,暗夜精灵族终于向她敞开了归家之门。
玛维回过头,激动地抱住了茉崔蒂。“孩子,多亏了你啊……”
“我?”
玛维深深地点着头,道:“你在‘天罡’的表现传到了族里。长老们坚信,你是一位堪当大器,未来不可限量之人。将来必定能作为师团长,为暗夜精灵族书写荣光。而我生下了你,则是为暗夜精灵族做了一大贡献,族里这才原谅了我,给了我们回家的资格啊!”
茉崔蒂闻言,却是笑了。她也抱住了玛维,没有说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如果可以,她希望母亲能获得幸福,找回被卡尔抛弃后,就一直丢弃了的幸福。
天不我负,她终于期盼到了。
玛维松开了茉崔蒂,看着她手上的叶卡道:“这上面有很多钱,你也不用再为生计操心了。当然,也不用再照顾我了。茉崔蒂,你可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出乎意料的,茉崔蒂竟然没有拒绝。她迟疑了片刻后,低声反问道。
“真的可以吗?”
玛维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你被我束缚得太久了,现在终于不用了。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吧。”
“嗯。”
茉崔蒂重重点了点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说实话,她也着实是等这一天,等了相当久了。
雏鸟总有独自振翅的一天,而茉崔蒂早已有了翱翔的本领,只是被羁绊捆在了巢里。
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再能阻挡她飞向天空了。
“那么,母亲呢?”茉崔蒂又问道,“你打算回族里吗?”
玛维笑着摇了摇头,道:“会回的,但是比起那儿,我有个一直以来更想去的地方。”
“哪里?”
“雷斯顿城。”
茉崔蒂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天罡的军事理论课上学到的地理学,道:“雷斯顿…那个坐落在东南方,以哈肯要塞作为天险的近卫十三雄城之一?为什么会想去那儿?”
玛维道:“雷斯顿,是我和卡尔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茉崔蒂沉默了。看来母亲心里依旧忘不了那个背叛者。尽管她是卡尔的亲生女儿,但是卡尔并没有对她尽到赡养的责任,更没有对落魄的母亲有丝毫的负责,所以她一直对卡尔没有丝毫的好感。
“为什么还记得那个男人?”茉崔蒂张开嘴,刚想这么问,却被玛维接下来的话噎了回来。
“也是我和尤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茉崔蒂再度沉默了,良久后才问道:“话说回来,您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见尤涅若呢?”
玛维的眼神看向了遥远的天边,而背对的姿势,也让茉崔蒂看不到了母亲的表情。
“因为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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