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杀人这件事情,在秦修的眼里看来,是极其残酷而卑劣的。
但是在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杀人在很多时候和杀一只猪没什么两样。
秦修现在就在看人杀人,四个铁勒人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木柱上不停地鞭打,有两个已经不出声了,头部沉沉地垂下来,很可能已经死了。一个还在不停地喘气,但也是出的多,进的少,也活不了多久。最后一个木柱上绑着的是个身材曼妙十六七岁的姑娘,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拖到腰间,遮住了她的胸部和下身。只有脖子上还有着一个铁质的项圈,上面带着把小锁。象征着她的身份——奴隶。
秦修想要呕吐,这是他第二次亲眼见到人杀人。
上辈子,秦修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在心里称呼那个时间段。上辈子秦修没有机会见到人杀人,各种媒体上看到的真真假假的死人事件都距离他很远。
可是当他第一次到秦州的时候,就见识了杀人。
他首先是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当时他想笑来着。可是就听空中一声呼啸,就看见自己身边一个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古装少年被一枝尾巴上带着羽毛的利器穿透,倒在火堆中了。
秦修这才想起来要看自己身周的情况,发现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叫声,呼喊声。紧接着,一个面带伤疤的老者,就从火堆中把自己拉了出去。而秦修脑子里的画面却一直停留在那个被射死的小孩脸上。
秦修第一次见到人杀人,就是看到“自己”被杀死了。他清楚地记得,生命之光从那双眼睛里逝去时的恐怖。
现在他第二次亲眼目睹人杀人。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而杀人者就在眼前。
秦修发现当这些突厥人杀死一个人的时候,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
而被杀者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表情除了疼痛外,也变化不大。他甚至觉得在他们眼中,没有自己看到“自己”被杀时眼中那种光芒的逝去。早在死之前他们的求生欲望就没了。
想到这里,秦修开始呕吐了。胃里的食物残渣一一溅出来,流入了溪水里去。这溪水里还有从营地里流出来的洗漱完的脏水,当然还有溪边木柱上的死人身上流出来的血。秦修就联想到这些水或许将要流入下一个营地里去,而这条溪的上游又会是从哪一个营地里流出来的?
吐着,吐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吐的了。秦修就听到那个还没死的铁勒姑娘呻吟了一声。声音很清脆,很有感染力。让秦修觉得这个人得生命还在。
于是秦修从溪水边爬起来。走到了木柱前面,他脱下了自己的长袍,罩在了姑娘*的身体上,姑娘的一只眼睛在衣服罩在身上的那一刻从头发之间看了她一眼,很好,很有神采的一只眼睛。
突厥人的鞭子举在半空不知道还要不要还要往下抽,秦修大声喊了句:“不许打她。”
突厥行刑人脸上写着疑惑,他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小孩子汉人官员的话。这个在溪水边吐的一塌糊涂的隋朝小孩子官员,那会在自己眼中看起来是那么懦弱无用,现在眼睛里射出来的寒光,似乎就能杀人。
在这片草原上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小孩子是圣人可汗的一个使节,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这些铁勒奴隶可是头人亲自命令处死的,还一再嘱咐要让他们多收点苦头,打还是不打,这到底难住了他。
“把她放下来。”秦修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威严起来,但是那个突厥头子,并没有行动,他的脸上还在犹豫。
正在秦修面子有点挂不住的时候,阿史那咄吉世就像曹*一样来了。他骑着一匹雄峻的大马,不管他有没有那样,秦修都觉得这时候的阿史那咄吉世有点趾高气扬。
“秦校尉,原来你在这里,我本来还要找你学习一下怎么作诗呢,哪知道在你的帐子里没有见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你。”他的眼睛看都没看那个女奴,也不提她。
“王子殿下,你骑得那匹马我看着不错啊,能日行千里吗?”
“日行千里不敢说,这马虽不是最好的马,但是跑个七八百的也没问题?只是秦校尉年纪还小,现在起不了这匹马,要不然就是送给秦兄弟也无妨啊。”
“我现在骑不了,不代表以后不能骑啊,可见王子殿下还是舍不得马。”
“不过,马就算了,有个事情倒是王子殿下一定棒的上忙。”秦修见阿史那咄吉世故意不提那个女奴,自己只有先开口了,他是在等自己求他呢。
阿史那咄吉世马上下了马,和秦修互相见过礼,道“哦,倒是不知道,秦兄弟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哥哥我一定照办。”秦修有点疑惑地看看阿史那,这小子怎么两天不见,嘴变的这么甜?近乎是套的老快。
“我让你的人把那个铁勒人放了,可是他就只干看着不动手,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阿史那赫赫一笑,道:“这倒不是我手下的人不听兄弟你的话,兄弟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说着,露出一个猥、亵的笑容在秦修耳畔悄悄地道:“我还不知道秦兄弟小小年纪就好这口,要不早找几个漂亮的送到兄弟你的帐子里去了。这个女奴虽然长得不错,可是太凶了,要不要我替你另外找几个?”
秦修自然不能说是自己见不得杀人。
阿史那呵呵笑道;“这些人啊是我们抓的铁勒奴隶,这个还活着的,是从四岁就在这里当奴隶直到现在,可是他们昨晚竟然想要逃跑。自然需要好好惩戒。
本来兄弟你有了一句话,我也不能不放。
可是有一点,这个小妞子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昨晚把要收了她的头人那里踢了一脚。她可是跟着那个头人学过骑术,杀过人的。可是现在,那头人都没缓过劲来,要是她伤了兄弟你,再弄出点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办了。”
秦修自己的心里有点嘀咕,自己要是救了她,明显就要对她负责的。而且还要欠着阿史那一个人情,到底这样做值不值得呢?
看看这时侯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个铁勒姑娘,身手撩起遮住她面容的头发,就看见这是一张十分秀气的面孔,有着汉人姑娘那样细腻的皮肤,鼻秀口小,细细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秦修看着这样的一张面孔,感觉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自己身边,现在自己有能力让她活下来,那么就要做出自己的努力,否则他无法说服自己。
“放了她吧,以后就让她跟着我就行了,有了事情就算我的吧。”
“哦,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听到秦修这样说,阿史那也不再废话,他扬了扬手,那些突厥人就把这个铁勒姑娘放了下来,跑着送到秦修的大帐去了,秦修给跟着自己的那个专门负责做翻译的亲兵嘱咐了几句,就打发他也一起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阿史那看着站在土丘上看突厥人掩埋尸体的秦修。心里有一点疑惑。
“秦校尉,我看你和铁勒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可你在怎么就关心起他们的生死了呢?
秦修听到有人说这样把人不当人的话,就来气,他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阿史那咄吉世,眼神中自然而然地路出一丝蔑视。
“为什么一定要有了关系才能帮他们呢?”
阿史那咄吉世感到莫名其妙,那不就是几个奴隶吗?杀了还可以再抓几个来。
他不明白秦修,只是觉得这个小子也许是害怕看见死人吧?
秦修沿着河水慢慢散步,不时看到河水里的泥鳅在里面吐泡泡。阿史那咄吉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跟在后面,牵着马跟着秦修缓缓步行。两个人好久都没说话。
秦修突然道:“难道一定就要杀人吗?”
看着忽然回身盯着自己的秦修,阿史那咄吉世有点不明白。杀人?这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就是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不杀人?肯定不行?自己只有十四岁但是已经杀了好几十个人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啊。
想了好久,阿史那咄吉世反问了一句:“难道秦兄永远也不会杀人吗?”
自己杀人?秦修看看自己那双白皙的小手,想摇头,又觉得不能。
自己会不会杀人呢?假如是在以前的世界里,自己一定说不会杀人。
可是现在,从第一次看着一个人,也就是“自己”被杀死,道后来在牡丹苑听到关于达奚长儒的那场惨烈的战斗。再到现在,想到将来还会有几十上百万人在攻打高句丽的战争中死去。自己呢?自己到底会不会杀人呢?
阿史那似乎也料到了秦修不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他就这么说:“我们突厥人生长在这片草原上,每一个长到成年的男子身后都有死去的许多个孩子。多数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掉了。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活着的孩子还在等待母亲喂奶。
就是在大汗的亲生子孙中,我也是很幸运的一个,我之前已经有十几个姐妹都没能长到成年就死去了,我幸运地活了下来,我还有几个也很幸运的弟弟妹妹,但是谁知到明天上天会不会降下一场瘟疫来收去他们?
就是我,也要上场作战,谁知到哪一天我会不会死在战场上。
所以啊,这个世界上容不得那么多的同情和怜悯。
你们这些士子十分地幸运生在了拥有深墙高垒的隋朝,你们的军队足够强大,你们的粮仓里装满了吃不完的粮食,你们的人口多的像天上的繁星。
可是,要是你们这些写诗的人生在这片草原上,那里还有时间让你读书?就是一群群的野狗都能把你的骨头肯干净,你得像小马驹一样生下来就得学着奔跑,否则等在你们面前的就只有死亡。
如果有的选择,我相信我也不会杀人。可是铁勒人要和我们打仗,打仗了就要杀人;没死掉的俘虏就要成为奴隶,我不惩罚不听话的奴隶,他们就要更加不听话,你说我还能不杀人吗?”
话说到这里,他看着秦修忽地话锋一转,道:“作为草原上的男子汉,如果一个人都没杀过,那还能叫男子汉吗?”起身上马而去,跑了一段路,又回过头对秦修道:“那个奴隶名叫茼萝伊莉娜以,小心着点,别让一个女奴隶把你的头半夜里割了去。哈哈哈....”
笑声随着马蹄声迅速远去。
秦修站在河边,依着冷风,忽然觉得无边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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