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唐之挽歌 > 第三节 将军骨断军自威

?薄雾散去,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大地平坦而荒凉,整个戈壁只见星星点点的砂砾碎石和在阳光中闪耀微芒的白骨。

  

  这一片土地历来就是生命绝迹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就不会是想着还要活着回去的。

  

  即便是那些离群的孤狼也和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绝望,如今它们的尸骨就散落在这片地域。

  

  达奚长儒今天也是这样想的,突厥人的骑兵还在这片夹在秦州与草原之间的戈壁滩上搜索。满地的碎石不利于突厥人强大的骑兵的追击,自己这剩余的四十几个人才能在这里稍微休整一下。

  

  王副将已经在前几天的夜里的遭遇战中给人一刀劈就成两半了。

  

  愤怒的达奚长儒策马追上去就全力一枪从那个魁梧得吓人的家伙的脖子里刺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拔枪,这家伙瞪着个牛眼横刀一挥,自己那杆枪的枪柄就断了,紧接着就要挥刀砍过来。

  

  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多想,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半截子铁木枪杆就朝大脑袋奔过去,还没等到脑浆四溅,这家伙刀砍到一半,喉咙里的血流尽了,就从马上掉下去死翘翘了。

  

  夜色茫茫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只听得到处都是马嘶人叫。

  

  杀!杀!杀!杀出一条血路来!

  

  眼看着和兄弟们被分成了两截。没办法先带着这些人活着吧。一路乱闯直到天亮,跟着自己从秦州出来的两千弟跟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四百多。

  

  突厥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追着自己跑,三天里杀杀走走,昨天夜里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逃到这片到处是碎石没有尽头的戈壁上来。但是今天,已经无路可逃了。别的不说,吃的没了,昨晚杀了自己的那头大青马,那可是自己的汉人老丈人送的一匹好马啊。

  

  一起仗打的多了,汉人,胡人的早就分的不是很清楚了。脑袋都要一起拴在裤带上,别的还计较嘛?以前周朝是胡人当皇帝,现在换了汉人当皇帝,自己觉得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普六茹坚改成杨坚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赐个什么性啊,好好地姓杨不就行了,两个字比四个字念起来省力多了。

  

  达奚长儒看看身边的这些个大头兵,很多都是和自己一起打了很多年仗的老兵油子,这些人这时候你不必和他们说什么。该死就死呗,都是从死人堆里一次次爬出来的。害怕是没有用的,越怕,挨刀挨的越快。

  

  可是还有七八个十几岁的孩子,里面一个十七岁还没成亲的小伙子就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没成亲的也不是他一个,可那几个里面两个比他小。另一个比他大的那是家里穷,掏不起提亲的钱,这才来军里想找个功劳弄几个钱回去娶媳妇的。

  

  这小子他自己家里父亲是个当县令的,虽说不是什么大官,那给他娶房媳妇好歹不成问题啊。偏偏从家里逃出来从了军,说是要在马上找个功名,娶个漂亮老婆。这小子脾气倒大,昨晚就为了这些兵头子取笑,这小子上去一个背翻就把人放倒了,身手利索得紧。

  

  其实达奚长儒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名叫张须陀的小伙子,要不是脸蛋黑了点,凭这小子这个眉眼长相,体格身材,配个公主那也不是问题,死在这可惜了的。

  

  看这小子作战,凶悍地就像一个当了几十年兵的老将,进了人群堆里,没一点儿的害怕,仿佛倒是兴奋地厉害,可危险来的时候却都能躲得过去。这么些人没挂过彩的就这小子一个,这就是个活生生为军伍生的苗子啊。

  

  唉,要是再历练个十年八年,一定又是大隋朝一员猛将。自己没有女儿,要是有一定想方设法让这小子给自己当女婿。

  

  “别坐那么远了,都靠近点,过来,把昨晚剩的马肉拿出来大家都分着再吃点。”见主将招呼大家坐一起,众人就知道,主将有话要说了。

  

  军士们一个个围拢过来,都知道这可能就是自己最后的一顿了。

  

  突厥人今天该追上来了,自己这几十个人,今天不会有可能再扛下去了。没有马匹出了这戈壁,根本不可能逃远。

  

  死就死吧,先吃饱点,也能多杀几个突厥人回本。可是这马肉怎么这么难吃,水少的厉害,没有水冲着,基本难以下咽,都是靠喉咙里一点点的唾液将马肉硬生生磨下去。

  

  看着军士们一个个费力的吞咽着马肉。达奚长儒自己也揪了一块抓过来吃,吃得干脆利落,边吃边说:“小子们,你们谁还没成亲呢?”

  

  他这话一处口,所有人就都盯着张须陀看。

  

  张须陀一张显黑的脸涨得通红:“你们都看我干嘛,又不是我一个没成亲。”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又都哈哈大笑。

  

  达奚长儒可没笑,他把眼光在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张须陀的脸上。郑而重之的道;“那你们有谁没有尝过娘儿的滋味呢?”

  

  这一来几个少年都不说话了,张须陀更是红着个脸沉默不语。

  

  “啧啧啧,哎呀。想当年老夫第一次和娘儿在一起,那个滋味啊...嗯不好说,不好说,那真是...那小娘儿那皮肤,真的是滑不留手...”达奚长儒边说着还装作回忆的样子,仿佛在回想他人生那最动人的时光。

  

  老兵们也都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几个少年眼睛里放射着兴奋的光芒,都盯着达奚长儒的嘴,希望他能多说出一点来。

  

  "嗯,那滋味儿,真是,娘儿可和这粗手大脚的汉子不一样,那大腿上白花花地,要是摸上一摸,哎呦....."几个少年人的眼睛里射出炽烈的目光盯着达奚长儒嘴皮斑驳的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哪知道达奚长儒留了一句:“人活着,没尝过娘儿的滋味,那可就算是白活了啊。”之后一句话都不说了,只是闭目养神。

  

  见主将吊自己胃口,里面一个瘦猴子一样的少年忍不住问道:“将军,您怎么不说了呢?”

  

  达奚长儒站起身来就给那小军士轻轻来了一巴掌:“混小子,你竟敢问你主将夫人的大腿?这些事情?想要知道,等自己回去找个婆娘自己试试就知道了。美着呐...”抡起大腿在那小兵屁股上就给了一脚,一句话说的一众老军士哈哈大笑。

  

  众人正笑着,天边渐渐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一些黑影,在地平线上连成了一片,是突厥人来了。

  

  看看正抿着嘴两眼放光不知想着什么的张须陀,达奚长儒大喝一声:“弟兄们,咱们一定要杀出去,没娶过老婆的,找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有老婆的,不妨让老婆多生几个儿子,也好将来抢了突厥人的女人做老婆。”

  

  一个军士笑道:“儿子是一定要多生几个的,突厥女人嘛,就算了,那些女人皮肤糙的紧,稍微长两岁就胖的不行,能把人压死...”

  

  另一个军士道;“牛二,你敢么是睡过突厥女人了?不够意思也不喊上哥哥我,这次回去,我可要找弟妹告状了...”

  

  士兵们调侃着,突厥骑兵却已经越*越近了。这是一波斥候,人数并不多,有一百几十人。但是一百多全副武装的骑兵,在四十几个疲惫不堪的失去马匹的隋兵面前,已经是绝对的力量了。

  

  迎着已经从地面上完全走出来的太阳,突厥人缓缓散开,不断缓步*近,为首的突厥人一挥手,箭矢就不停地射了过来。

  

  达奚长儒和士兵们只能躲在昨晚堆好的石堆和原野上仅剩的三棵干枯的胡杨后面。他们的箭早在一天前就用完了,这个时候只能躲起来等着突厥人的箭射的差不多,冲锋的时候,趁机反击。

  

  并没有很激烈的场面,只是箭矢破空声和偶尔隋兵惨呼声在两对阵营之间想起。昨晚费力起的工事这时起了作用,只有四个隋兵死在了这一轮的攻击之下。

  

  其中就有那个埋怨达奚长儒不肯多讲一点和娘儿在一起的细节的小兵。

  

  突厥兵徘徊在冲刺范之外,眼见箭矢作用不大。一声唿哨,一百多骑就迅速冲锋过来。

  

  张须陀躲在胡杨后面,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紧紧盯着朝阳里狭长的一个影子冲了过来。在马匹从胡杨边上奔驰而过的那一刻,张须陀手中的横刀侧刃而出,准确地来到马上骑士脖子前面。

  

  不用他使力,突厥骑兵的人头就飞了出去,没有头颅的半截身子依旧在马上涌着鲜血奔驰向前,连叫喊声都没能发出。

  

  在马匹强大的惯性带动下,张须陀自己也被带的跌了出去。一双握紧横刀的手震得生疼。回头时,身周已经有了好几个骑兵。再看其他战友,也都是在大声呼喊着拼杀。

  

  一个隋兵刚刚从石堆后面闪出来砍倒了一个突厥兵,紧跟着第二个突厥兵老长的骑枪就从他的胸前穿过,挑着他的身体就向张须陀这边冲了过来。

  

  张须陀侧步往边上一闪,挑着隋兵尸体的战马就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那名骑兵兜个圈子,已经把隋兵的尸体从骑枪上扔下,又向张须陀第二次冲来。

  

  张须陀赶忙躲向胡杨后面,马好快,霎时间就从胡杨边掠过,又从人群里挑死了一个隋兵。

  

  看看那骑兵的脸,不正是几天前杀死王副将的那个长得吓人的家伙的脸吗?怪不得这些突厥人不要命地追,原来将军把人家的兄弟戳死了。

  

  多数隋兵都集中在石堆一面,专门去砍突厥马匹,马匹一倒就有人上去补上一下。虽然隋兵人少,但是在石堆里马匹冲不起来,这样的协作战术杀伤力就变得很大,不一会就砍死三十几个突厥人。渐渐地,突厥兵倒下的越来越多,隋兵也渐有死伤。

  

  等到张须陀一边数着一边砍死自己杀的第十九个人,突厥人已经没有一个骑在马上了。剩下的五十几个突厥士兵一起下了马,拔出弯弯的砍刀,起步向最后围在达奚长儒身边的十几个隋兵杀来。

  

  林立的石堆让突厥人的马匹失去意义,反倒被砍伤的马会把主人压在身下。

  

  突厥人也看清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太看轻这些隋兵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凶悍,等到明白的时候,自己人已经死的很多了。

  

  两边的人都杀红了眼,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为了分胜负了。必须有一方被全部杀完,战斗才会结束。

  

  达奚长儒看着浑身是血,手里提着一把卷的像锯子似得横刀的张须陀问:“小子,我这老头可是杀了十四个突厥人,你小子杀了几个,不会没我多吧?”

  

  张须陀呲着一嘴红牙笑了笑,“将军,这你可不行了,我都杀了十九个了。估计还能杀十九个。就不知道您还能不能再杀几个?”

  

  “哈哈哈,小儿辈不错不错,弟兄们,我们要不要把突厥人杀光啊?”

  

  十四个声音一个不少的道:“要!”

  

  达奚长儒怒吼一声,“那你这些混蛋们还不冲?”

  

  张须陀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出去了,只记得自己手中的那把破横刀被自己扔了,又抢了一把突厥人的弯刀。

  

  奶、奶的,这东西还真不好使,砍起人来没自己惯用的横刀顺手,不过还是砍翻了好几个人。砍着砍着,突厥人就不剩几个了,自己和主将也一共只剩下五个人了。

  

  那个在马上凶狠的家伙下了马一样横,这个一身黑甲的家伙力气好大,和自己不分上下。好不容易挡着他迎面劈来的一刀,就听身后一个脚步急冲过来,完了,这一下是躲不过去了。

  

  奶、奶的,自己还想着娶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呢。该死的主将把人说的心痒难搔,却又不说话了,唉,女人的味道...达奚长儒见张须陀和那个最凶的突厥人打在一起,自己着急也腾不出手来帮忙,眼看着张须陀身后一个突厥人挥刀向他劈去。

  

  着急之下,把自己手中的刀就冲那人掷了过去。谁知道那人中刀后茫然不觉,原来自己的刀已经卷刃卷的厉害,掷在他身上几乎没什么作用。

  

  眼见张须陀必死,却看那小子大吼一声和最凶的突厥人抱着倒在了一起,后面包抄的突厥兵见两人在地上打滚,一时举着刀不敢下劈,怕砍到自己人。

  

  达奚长儒奋力奔过去,举着碗口大的拳头就打那个偷袭的突厥兵,突厥兵挥刀砍来,达奚长儒闪个身,那一刀就砍在了他左肩,却感觉入肉不深,原来这突厥兵的弯刀也已经刃口卷的差不多了。

  

  达奚长儒一声大笑,一连在他脸上就是猛捶,连着十几下打死了这个鼻子眼睛已经分不清的突厥兵。

  

  再回头看张须陀,正被最凶的那个突厥人掐住脖子,眼睛泛白了。达奚长儒拾起突厥兵的弯刀在那人背上猛砍,卷刃的弯刀就像个柴火棍,没用。

  

  干脆扔了弯刀,左臂勒住那人脖颈,右拳就在他太阳穴一顿砸。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

  

  张须陀正在想着女人的样子等死,哪知道就一口气缓了过来。慢慢回过神这才看到达奚长儒左臂还勒着那个突厥人脖颈,右手两根手指的骨头已经裸露在皮肉外面没突厥人的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伸手摸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昏过去的达奚长儒的脉搏,还活着。好,这就好。

  

  用力掐他人中,达奚长儒醒转过来,看到还活着的张须陀笑了笑,说道:“突厥人呢?”

  

  边问边看,就见还有七八个突厥人正在围攻剩下的两个隋兵。看到自己的兄弟在挨打,这个浑身是伤的老将军就猛地站了起来,“走,杀光他们。”

  

  一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去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剩下的几个突厥人眼见自己的头将已经被杀死,两个杀死他的隋人,一个浑身是血提着把满是豁口的弯刀;一个挥着白骨在外森森渗人的拳头向自己杀过来。

  

  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转身便向马群里奔去,其他人也跟着头也不回地骑上马逃的一光二净。

  

  隋开皇二年,在这个帝国新建立起起来的第二个年头,强大的突厥沙钵略可汗和弟弟叶护以及潘那可汗,率领十几万铁骑,向南进犯抢掠。

  

  时任行军总管的大将军蕲春郡公达奚长儒,带两千人奋力迎敌,遭遇敌军于周槃。血战寡不敌众而走,军队分散开,后又聚拢。

  

  达奚长儒露骨而战的名声传遍整个战场,后来在突厥人劫掠秦州,陇右一带的时候,他麾下的大隋士兵人人奋力死战,突厥人士气大散。只好在战场上焚烧了战死同胞的遗体,哭泣着离去。

  

  当这段惊心动魄的战斗由一个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面上尽是触目惊心疤痕的幸存军人在一众文武大臣以及外国使节面前讲述出来的时候。

  

  人人悚然动容。秦修这个“外来人”和外国使臣也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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