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新年的第一天,便在清晨的嬉闹声之中开始。
天正十三年的新年,米泽城显得格外的喜庆。城下町处处挂满了彩灯,绯迷的灯光,映得积雪羞红了脸。人来人往的领民,脸上也挂着彩灯一般的嘻笑。到处洋溢着稚孩的童声,或三或两地追逐玩闹,大呼,大笑,大叫,在街町,在茅舍,在水田。
自从清晨开始,伊达家各地的家臣,也络绎不绝地前来米泽城,都想要第一个祝贺当主。由于平常的米泽城不允许骑马,为了第一个赶到政宗面前,有的武士丢下坐骑,独自跑步前往天守阁。甚至佐藤权五郎重时,粗心得牵着坐骑在跑步,到达天守阁的时候,引得天守阁的武士们哄堂大笑。
趁着今天新年,政宗想看看伊达家武士的热忱,也想顺便宣布自己一个人作出的决定。直到看到这一幅情景,政宗即是高兴,又是得意。而且,从伊达家武士现在的反应之中,政宗也能够知道,政宗今天想要宣布的事情,究竟能够得到怎么样的回应。
“过去一年,多谢各位对于政宗的扶持。政宗在此敬饮一杯。”
身为伊达家的当主,政宗的说话。也避免不了客套。一句客套话之后,说是“敬饮一杯”,政宗却端着茶碗,便仰头喝了一整碗的清酒。现在的政宗,成为当主之后,便也不再避免饮酒,而且酒量惊人,都是以茶碗代替酒杯。即便如此,家中武士也不敢对拼酒量。
“我等祝贺当主大人武运恒昌!”看到政宗这么豪胆,居然直接就饮下一茶碗的清酒,各位家臣也不甘落后,众口同声的祝贺之后,便也七手八脚地自己斟酒,各自喝了起来。作为伊达家武士,这样的回应,其实也是出自于忠诚的一种表现。
看到家臣们这般争先恐后的表现,政宗便也更加自信,趁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攻略大内氏的时候,畠山家胆敢偷袭本家军势。因此,我政宗决定,等到奥羽之地的冰雪消融,便趁着本家攻略大内氏的余威,出阵讨伐不知天高地厚的畠山家。”
听到政宗的决定,伊达家武士面面相觑,没有支持,没有反对,只有鸦雀无声。不过,虽然他们表现一致,至于噤口不言的原因,却又各自不同。
就明朗的形势来看,现在的畠山家,仅仅是芦名家这座大山的一角。但是,如果伊达家敲碎这大山一角,却很可能撼动芦名家整座大山,甚至直接爆发伊达、芦名两大势力之间的战争,导致两家之间的强硬对抗。这在大鱼吃小鱼的战国时代,这样的硬拼是十分不理智的。
就伊达家而言,虽然刚刚取得了大内氏的领地,却还无法动员这些领地的领民。至于伊达家原来的领民,在经历了讨伐相马家、大内氏的战争之后,精锐有所损失,剩下的士卒也是疲惫不堪。如果以这种状态出阵,一旦引起伊达、芦名两家的决战,伊达军势很可能一战失利。
不过,即便如此,伊达家的武士不会反对政宗的决定。然而,伊达家的所有家臣,即便存在着这次出阵的担忧,却依旧相信政宗。伊达家的这种信赖,是一种盲目的信赖,却也是一种真诚的信赖。因为,自从政宗出生以来,他便带给伊达家希望,拥有着这种信赖。元服的壮志,讨伐相马家的才干,攻略大内氏的自信,无不凝聚着伊达家的信赖。
但是,伊达家这种盲目的信赖,并没有袭遍所有家臣的理智。小十郎知道,政宗的决定,不是出自于胸有成竹的谋划,而是想要通过讨伐畠山家,*迫芦名家引出佐竹家。只要获得芦名家的支持,佐竹家就一定会发动决战。即便伊达家处于劣势,只要赢得这场决战,便可以赢得争霸天下的资本。不过,小十郎并没有出声,去反对这个想法。毕竟,讨伐相马家的时候,政宗便将这个想法告诉小十郎了。至于小十郎,回忆起来政宗那时的道理,便觉得也不必做声了。
因为小十郎的默不作声,整个伊达家,似乎就要沉浸于沉默之中。就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另一位家臣终究无法熟视无睹,便挺身而出地提出反对声:“大雪消融之际,正是领民春种之时。不如等到春种之后,殿下再集结军势讨伐畠山家吧。”
小十郎一眼看去,发现劝诫政宗的家臣,不是其他人,正是自己的义兄——鬼庭石见守纲元。作为智谋出众的伊达家武士,纲元借春种之事,希望延迟政宗决定的出阵时间,达到修养士卒的目的。同时,纲元也希望,趁着出阵之前的时间,政宗能够好好思考以前与以后的事情,比如屠城之事的善后。
“哼!”由于是小十郎的关系,纲元成为政宗的心腹。所以,一直以来,政宗也知道,小十郎与纲元的关系。现在看到纲元,政宗又想起小十郎,不禁没有好气。对于纲元的建议,政宗也是嗤之以鼻,回答纲元道:“本家想要春种,畠山家自然也要春种。春种之时的出阵,正是出其不意的机会!”
“那么,秋收无可收获的领民怎么办!”纲元又前一步,情绪激昂得挥动着手臂。不知不觉之间,纲元控制不住情绪,眼眶渐渐地晶莹剔透起来,然而,纲元也不管自己的视线模糊,一味地反问道:“殿下的谋略,确实可以壮大本家。但是,生活于殿下的谋略之下,本家治下的那些领民怎么办!”
劝诫主君的时候,居然不禁泪下,身为一名武士,纲元确实羞愧。但是,纲元也控制不住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就哭了。只有小十郎知道,是怜悯领民的状况,是痛心政宗的残酷,是无奈自己的忠言,是这一切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一齐涌上纲元的心头,涌出纲元的眼眶。
“大不了减轻他们的赋税罢了!”看到纲元的泪眼,政宗别过脑袋,什么也不想地闭上了眼睛,随意地这么回应。政宗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成功攻略了大内氏的领地,还是无法完全获得伊达家的支持声。而且,反对政宗的这些家臣,居然都是政宗一直以来的心腹。不过,关于这些困恼,政宗也不愿意多想。政宗认为,大内氏的事情,已经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于这些家臣的意见,政宗只是满口敷衍道:“如果领民的生活艰难,最多就是需要本家的粮食,届时接济一下就足够了。”
看到政宗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纲元悲痛欲绝。他认为,现在的政宗,沉溺于绝情的自负,堕落入刚愎的魔障。如果无法阻止政宗的这种思维,伊达家就要失去领民之心,成为战乱不断的炼狱之所了。然而,就在纲元还要直谏的时候,小十郎抢先一步,挡住了纲元的言辞,朗声道:“既然殿下胸有成竹,我等一定支持殿下的决定!”
纲元看了一眼身前的小十郎,看到小十郎脸上的无奈,以及小十郎摇头的示意。纲元知道,无论何如,小十郎都是政宗的右眼,小十郎的行为都是为了伊达家。所以,纲元相信,小十郎阻止自己,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于是,纲元也终究噤口不言,将最后的期望,寄托了小十郎。
看到小十郎的支持,政宗愈发得意起来。不过,志得意满的政宗不知道,佐竹家的阴谋,已经成为一张张开的罗网,等待着猎杀伊达家的机会。
(https://www.biquya.cc/id35169/2132633.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