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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股气，从他的头顶灌入，在他身体里四处游走，最后都汇聚在丹田之处，在那里与他自身生出的那一股气并没有交融，而是在其旁汇成一团，不断旋转着。
温言感受着这一切，心中满是不解，想要问问何故，终是开不了开。他默默的承受着，虽然没有痛苦，心中依旧不安。
随着这一股气的输出，缺牙老者的脸上，本就没有多少的血色，在此时快速的消散着，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苍老了下去，皱纹也是越来越深，如同江河一般，深不可见。但老者的脸上，却没有什么不安，不满，不快，有的只是一股子的欣慰，和深沉的期待。他期待着，眼前这个少年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可以为这个已经老去，暮气沉沉，腐朽不堪的江湖带来一股新的面貌，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如若他没有做到，权当作自己在即将离去前，做了一个不值当的买卖吧。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终于将自己的手放下，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这一刻重重的跌坐在地面。
温言体会着自己体内这股磅礴的气息，站起身来，朝着老者，双手抱住，深深的弯下身子，拜了一拜。
“温言，多谢前辈馈赠。敢问前辈名讳？”
老者坦然的接受了温言一拜，伸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眼神中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开口说道：“名讳？我不知多久未曾出世了，这名讳怕莫是早已经被世人忘记了吧。我名，剑九！”
温言脸色惘然，他不曾听闻过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对于许久之前的一些人事，自然也不曾知道过，他看向自名剑九的老者，正欲开口询问，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将出未出的话语。
“剑九！前辈可是三十年前，四次刺杀武城城主镇武王莫冉的天剑剑九？”
苏叶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循着丛林中的声音找寻了过来。此时，他正带着满面的惊色，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
“哦，你认得我？”剑九抬头，看着站在温言身后的苏叶说着。
得到他的承认，苏叶三步作两步，走至剑九身前，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掀起长衫前摆，双膝重重跪于地面，俯身叩首，三拜之后，开口说道：“弟子苏叶，见过师祖。”
听着苏叶的话语，他眉头向上一挑，面色略有不解，开口说道：“你为何唤我师祖？老头子我这一辈子可未曾收过徒弟。”
“弟子师尊萧铭，不知师祖可有映象？”
“萧铭？不记得啰，老了老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的事情。”
“师尊曾说，他这辈子，最敬重，最钦佩的人就是师祖您了。如果不是您曾教过他一年的剑术，他就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在他心里，您一直就是他师尊，虽然您不曾认过这个弟子。”
剑九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轻轻的拍一拍头，笑着说：“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使重剑的萧小子。当年他死皮赖年的缠着我不知缠了多久，我受不了他的折磨，这才答应让他跟着我一年，这小子脸皮的厚度，可是让我无法想象的。”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厚脸皮，原来是学的你师傅的啊。”温言听着，在一旁插言，打笑道。
苏叶丝毫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可笑，他板着一张脸，看着剑九，正声说着。
“师尊自三十年前，听说您第四次行刺镇武王莫冉失败之后，便在江湖上消失不见，江湖传言，您被莫冉联合麾下好手，将你擒拿处斩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以致他到如今也没再踏入江湖一步。直到十二年前，师尊收了我做弟子，他的心情才算好一点。”
“哼，就凭那个匹夫，也想擒拿住我。”剑九怒声说着，看了看苏叶，“唉，离那一年，一晃都五十年过去了，这三十年来，也难为他了。要是我当初收了他这个弟子，也不知道会怎样？”他抬头望着天，声音略带低沉。
“对了，师祖，我记得师尊还给您立了个牌位，每日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给您上一炷香，等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的赶紧让他把这个牌位给烧了，给活人立死人的牌位，还每天烧香，多不吉利。”苏叶笑着说道，站起身来，走到剑九身旁，盘膝坐下，俨然已经将自己真正的当作他的徒孙了。
听着他的话，剑九忽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苏叶的肩膀，平静说着：“他算有心，让我多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香火，等我下去之后，这个可是好大一个阴福啊。至于烧了，那倒不用了，过不了几个时辰，他那牌位也有了真正的意义了。”
苏叶听着他说着，一头的雾水，他心中不解，开口问道：“师祖，您这话有几个意思？”
“呵呵，还有几个意思，你师祖我，几个时辰后就要死了，他那牌位也算给我立对了。还有，你告诉你师傅，就说我已经承认他当我徒弟了，让他愿意就来这里看看我这老头子的坟堆吧。”他爽朗的说着，苍老的面庞上，看不到对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一阵莫名的惊慌，从苏叶的身体里生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老者，他想不到，他即将离去。他的眼睛莫名有泪水涌出，划过面庞，滴下，落于地面。
剑九看着他脸庞上滑落的泪水，心中一阵安慰，他轻轻的抚摸着少年的脑袋，柔声说道：“孩子，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人本来就有已死，除非破开这人仙之境的困扰，否则，都是死路一条而已，只是早晚的时间。我这老头子活了一百多年，世间什么事情都看透了，这死又算什么？”
苏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滴下了头，眼中泪水不停流淌着。
老者看着他，忽然大声说道：“死有什么可怕，只是从头再来而已，指不定那天，你看见了一个小孩，那就会是我。我知道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但男儿有泪不轻弹，给我抬起你的头。”说完，他抬手，重重拍在苏叶的肩膀上，让他身躯陡然一震。
温言坐在一旁，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中由疑惑到释然，最后亦是不免感伤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苏叶身边坐下，一只手放于苏叶一肩之上，沉默的表达着自己的安慰。
苏叶抬起头，泪水婆娑的看着老者，哽咽，颤声说道：“师祖，真的有转世重来吗？”
“有与没有，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境界，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好好修行。”
“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会早日达到您的境界，然后去找到您的转世之身的。”老者的话，给了他一丝的希望，他抹去面庞上的泪水，眼神透漏着坚毅。
“现在，我给你们讲一讲这武城吧，你们好好听着，我期望有朝一日，你们能踏上那武城城头，还这江湖一个朗朗乾坤。”
两个少年端正了身形，双眼看着老者，仔细的听着他的一言一语。
“武城在大汉帝朝神都东侧千里之处，自大汉立朝以来，就一直屹立在那里。数百年来，它一直为大汉帝朝镇守着天下武运，积蓄着江湖的力量，为抵御外敌做着准备。然而，自两百年前，大汉实力越发的强盛，周围诸国对它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一切都开始变了。他由镇守天下武运转变成了镇压天下武运。凡是修行有成之人，皆要受他统治，敢不从着，皆是镇压斩首。特别是这一任武城城主，镇武王莫冉继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大力扑杀天下各处江湖势力，一时间，江湖上是怨声载道，各处皆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不愿意搅入这一场江湖与庙堂斗争中的高人，纷纷闭关退隐。十年的血腥厮杀，江湖不再有往日的繁荣，势力凋零，人才淹没，只剩下一湖死气沉沉的水。八十年前，我自出道，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死气沉沉的江湖，可惜我太天真了，或者说是太幼稚了，这个江湖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我带着满心的希望而去，踹着满心的希望而回。我开始在想，自己该做些什么，然后我发现，去那武城，杀掉镇武王莫冉，这是改变江湖现状，最快速，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只要我杀掉了他，就等于斩掉了皇帝控制江湖的一双手，让他再也不敢将整座江湖玩弄于守着之间。于是，我回到山中，苦心磨练修行，整整二十年，我不曾踏出那片山林一步，没有了吃食，我就去林中寻些野果，打些野物当吃食。我耐住了这二十年的寂寞和孤苦，终于是修行有所成，达到了人仙之境。我觉得自己可以出去了，可以去杀莫冉了，我就提着剑，再入江湖。”
他说着，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剑，眼神追忆着那段过往。
“这一次，我一入江湖就开始了杀人，凡是为朝堂作恶，压迫江湖中人的，我都讲他们一一斩于剑下，至于天剑这个名号也是在那时出现的。我一路杀，直接是杀到了武城之下，杀到了莫冉面前。莫冉似乎也知道了我的来意，他的身边守着四个人，四个与我一样，同为天仙之境的人。我知道这次我无法成功，我选择了转身离开。他们四个，一刀，一剑，一棍，一枪，开始了对我的追杀，足足追杀了我一年，最后还是被我逃去，当然，我受了不轻的伤。至于他们四个，那个剑士是最弱的，第一次就被我一击成重伤，先前与我打斗的老者就是他。就这样，只要我伤势一愈，我便会去到武城，一共去了四次。最后一次，也就是三十年前，我受了不治的重伤，一身修为虽说不会掉落，却也不再可能有寸进了。而莫冉，这个又矮又胖的死老头，他居然也是人仙之境。自此，我心灰意冷，呆在这个地方，不再踏出去一步。”老者说完，忽然一阵咳嗽，苏叶赶紧给他捶了捶背，然他缓了一下。
见到老者咳嗽声停下来，苏叶开口问道：“师祖，可这些年来，你说的朝堂对江湖的压迫已经很少了，甚至都出现了一个天地玄黄榜，来激励江湖人士。”
闻言，老者舒缓了眉头，略带笑意的说道：“看来，他们也害怕压迫过于厉害，引起江湖的反弹吧，但这武城，终究是个祸端。”
他站起身来，朝着身边两个少年招了招手，抬脚向着木屋走去，那身影已经被时间的流逝压弯了腰。他剧烈的咳嗽一声，带动了整个身躯的颤抖，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开口说道。
“你们二人随我来，自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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