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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暮羽进门,其中一名上校军官站起身先伸出了手,“你好,暮羽,欢迎加入泽塔部队。我是本次行动的队长,我叫拉兹尔。我身边这一位是我的副官,你可以称呼他的绰号天鹰。”
暮羽的神色顿时一震,威名赫赫的泽塔部队,是萨文帝国一支十分隐秘的部队。泽塔几乎渗透到了萨文帝国所有的战事中。泽塔的行动多是高度保密的,外人一般只是知晓“泽塔”的存在,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呃……等一等,我有些弄不明白。”暮羽傻傻望着拉兹尔上校,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加入到这个部队里的。
拉兹尔上校看出了暮羽的疑惑,解释道:“在你进入瑞恩斯学院后,我们一直有暗中派人对你进行跟踪考察,我们也认为,你有足够的实力胜任这份侦查任务。你接受了这个任务,也就是同意加入到我们的行动小组中。”
暮羽惊诧地回头看紫涟,紫涟则是面无表情地望向别处。在递给暮羽任务简报时,紫涟可是从没提起过这码子事儿呀。暮羽苦笑着,心里不禁暗暗忖度:难道……紫涟是希望自己参加这次任务?
这时候,拉兹尔上校的话打断了暮羽的思绪,“我为我们事先未能解释清楚道歉,这也是基于这个任务的机密性。我们需要你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并宣誓。我们这一次邀请你参加这个任务,是由于一个特殊情况。”
拉兹尔上校一边说一边展开一卷地图,说:“暮羽,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还记得你杀死灾兽的那一片森林吗?那个森林所在的小岛,它的名字叫松林岛,想起来了吗,当时,你在那儿遇到了紫涟。”
暮羽顿时一怔。
看着暮羽怔愣的神情,拉兹尔上校又说:“不要惊讶,我们是通过你使用的元素卷轴的碎片查到你的。”
顿了顿,上校又道:“灾兽的死亡会带来元素的波动。在过后的一段时间内,这座岛上的环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根据调查,在松林岛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凝聚元素了,在这个岛上的魔兽能够使用元素,人类却不行。而现在,这个岛已经完全被巴布洛克霸占了。”
“上校,那天之后,我和紫涟都有用到元素的力量呀。”暮羽不解地说。
“这个变化的过程是缓慢的,你只要知道岛上现今的情况即可。”拉兹尔上校说,“孔道出现时,你恰恰处于能量中心的平静点,正因如此,你能够从这元素感知失能的状况中幸免。也即是说,即便你到了松林岛上,你依然能够使用冰元素。”
“这也是我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原因。”一旁的天鹰接过了话茬,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信任,他淡淡说道,“现在,在松林岛上,你是唯一一个能使用元素、召唤使魔的人,希望你能拿出与我们的信任相称的能力来。”
暮羽听着天鹰的话,悄悄望了紫涟一眼,复又转向拉兹尔上校笃定地点点头。
“不错的反应,”拉兹尔上校背着双手,道,“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这是一个侦察任务,相对来说危险性并不是那么的高。我把整个任务大略地与你说一说吧。”
他们所在的北斗大陆被一条江流从中贯分为东、西两片。东面是萨文帝国的领土,而西面则为法斯特公国所统治。特别行动小组此行要去的松林岛,就处于法斯特公国与萨文帝国的领地交界处。
法斯特公国以前曾是法斯特王国,由于先王早逝,小王子年幼,法斯特的一名武将巴布洛克一直摄政理事。他将年幼的王子软禁,发展自己的党羽,谋害与他相左的官臣相左。
站在数百名刚正不阿者的尸体之上,巴布洛克曾经一度在法斯特建立了自己的霸权。巴布洛克称王期间,成日寻欢作乐、不理国政,他的暴虐和昏庸、不断加重的苛捐杂税也令法斯特一度陷入了民不聊生的境地。
直到法斯特现今的统治者挫败了巴布洛克,接手政事之后,法斯特才终于迎来了一名贤明的领袖,慢慢转向上坡路。
而巴布洛克仍在负隅顽抗,意图凭借自己的战力一举翻盘。而松林岛就是他的据点之一。
泽塔部队一直在秘密监视着巴布洛克的动作,然而,在没有元素辅助战斗的情况下,他们对松林岛的战略举步维艰,可是,现实不允许他们再作耽搁。因此,在暮羽结束学院内的淘汰赛之后,泽塔这边即刻发出了任务邀请。
这一次的侦查时为将来的进攻做准备的,特别小组的任务是潜入松林岛,摸清岛上的地形以及敌方的防御工事,为后续的登陆战铺路。
五人的登陆地点选择在松林岛最险要的海崖上。百余米高的海崖极难攀登,却也是敌人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夜幕降临,一艘小艇暗暗驶入了松林岛所处的海域。
“距离松林岛还有两千米,”望着黯黑的海面,天鹰道,“攀登装备已准备好了,依次拿取。”
闻言,正闭目养神的另外四个人都睁开了眼。只见准备完毕的五个装备包已被整齐排成一列,放置在船舱前部。
哈雷距离装备包最近,伸手一够抓过一个装备包。紫涟跟在哈雷后边,正要拿包,天鹰突然走上前,抓过一个装备包递给紫涟,“动作快一些,马上就要到了!”
这时候,小艇距离海崖不足五百米,因为未探明礁石而无法再往前行。
匆匆整理好装备,五人潜游至悬崖之下,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攀登。
许多男孩子小时候,都曾经幻想过自己身穿军装纵横沙场的一天,暮羽也不例外。在他们从浅滩开始往上攀登时,暮羽的内心无比激荡,可是,几分钟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儿时,暮羽住在边防军营里,每日同战士们一起操练,前些天,在奇劳亚山区的基地中他也没松懈。他以为自己体力挺好,没想到却恰恰疏忽了越野这一块儿的训练。
在湿滑的纵壁上攀登本就极为耗费体力,在临近崖顶时,暮羽已经是精疲力尽。
他们五人在攀登时分为两路,哈雷和紫涟二人作为先锋攀登先行爬上了岩壁放下挂绳。天鹰紧随其后地选择了哈雷放下的登山绳,而拉兹尔上校和暮羽依次攀上了紫涟这一边的绳子。
崖顶就在头顶不足半米处,暮羽正要伸出手,突然感到自己腰上的登山绳陡地一松。
暮羽下意识往下边看去,发现自己脚下那一段登山绳已然崩断!
拉兹尔上校在暮羽下边儿,转瞬之间已经落下了数十米,他的登山锄刮在陡峭的岩缝之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却一直未能挂住些什么。
下方,是礁石密布的浅滩,这一摔下去,必死无疑。
上校不愧是一名极为自制的军人,眼见岩缝间的安全钉被拽掉了一个又一个,死亡的危险临头,他竟依旧嘴唇紧闭不发出半点声音。他全力扭转身形,想要借着手中的小锄减慢下落的速度。
“上校!”暮羽轻呼了一声,寒冰锁链霎时间凝聚成形,白色的锁链缠在拉兹尔上校身上,骤然止住了他的下落之势。
暮羽手中的登山绳被这么一拉,居然也是“啪”一声崩裂,断作两截。
暮羽的心脏登时漏跳了一拍,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倏地一沉,下一瞬,哈雷的大手一把拉住了他。
“注意落脚点!用力!”哈雷提醒道。
听到哈雷的喊声,暮羽醒悟过来,当即全力向上攀爬。他有惊无险地登上了海崖,二人一同又把拉兹尔上校拉了上来。
坐在地上,暮羽急促地喘着,忽然听到天鹰道:“哈雷,你是怎么检查装备的?执行任务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能出这种差错?”
哈雷搔搔头,讪讪地说:“我检查过后,看你也查了一次,我就没有复查……”
天鹰一皱眉,又向紫涟斥道:“紫涟,谁告诉过你,先锋攀登不需要检查装备了?”
“非常抱歉。”紫涟轻声道。
拉兹尔上校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说:“我们耽误了一些时间,距离下一个露营地还有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脚程,我们先在那儿稍作休整,凌晨两点出发。紫涟,你打头阵。”
天鹰抱着手,盯着暮羽厉声说:“新来的,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也不要给你的搭档丢人。”
“天鹰,不要这样说话,他不是你带的兵。”拉兹尔上校沉声道,“暮羽刚才的表现已经算很出色了。”
他拍拍暮羽的肩膀,又说:“相信你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跟紧队伍,你的任务是在队伍中间负责联络,我们走吧。”
五人轻手轻脚地摸进了松林岛上的丛林中,依照预定的行动路线,他们很快找到了第一个露营点。
距离凌晨两点的正式出发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没有生火,分配好了值夜人员后,大家就搭起帐篷休息去了。
这时本已是深秋时节,夜里,树林中的温度下降到了个位数。湿寒的冷意侵袭,每一个人都紧紧裹着斗篷。
紫涟分到的是凌晨零点到一点的第四班,也是最为疲劳的一班之一。她在营地旁坐着,朝着手掌呵了一口暖气,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时候,侧边的草丛突然一动,暮羽从营地后走了出来。
暮羽的怀里用斗篷兜着一堆鹅卵石,在紫涟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了?你不是守第一班吗?”看暮羽过来,紫涟不禁一怔。
“我跟上校换了,我负责一点到两点这一段。”暮羽一边说着,一边把斗篷中的鹅卵石铺在地上,又在石头上覆上厚厚一层细沙。
紫涟轻轻摇头道:“暮羽,你不需要这样的。我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
暮羽铺好了沙子,望着紫涟说道:“我已经睡醒了,没事。你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躺在这片沙子上。”
“我不需要。”紫涟当即道,但又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摸了摸那片埋有鹅卵石的细沙,“是热的?”
暮羽解释道:“我用火把这些石头烧烫了,只要铺上层沙子,就能保持发热很长时间。”
“你点火了?”紫涟神色一变,追问道。
“嗯,我在营地后生了一小团火,但你并没有发现,不是吗?”暮羽微笑着说,“这里的乔木十分高大,只要找个贴地的树洞生火,火烟就会顺着树干飘到树冠上散去,让人不易察觉。躺下来吧。”
迟疑了一会儿,紫涟扯了扯斗篷,缓缓在那一片细沙上躺了下来。她背过身不看暮羽,过了半晌,她才悄声道:“这里……确实很暖。”
“两个人一起的话,也不会像独自一人时那么累,”暮羽温和地说,“我听说,女孩子的血管细,在冷天里时常手脚冰凉。这里晚上很冷,你好好休息吧,我看着就好。”
紫涟的身躯微微一震,裹紧了斗篷,她过了好半天才说:“你真的不用这样对我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值得你这样。作为一名元素战士,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名女性来看待,也从来没有被当成一名女性看待。”
闻听此言,暮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在天鹰把最疲劳的一班岗安排给紫涟时,她没有一句怨言。前一次在这松林岛的时候,她更是只身掩护暮羽他们逃离那雪爪冰熊……她仿佛一台为了执行而生的机器,没有存在感,也未曾有被人重视的欣喜。
“但是,你并不能否认这个事实,”暮羽叹道,“我不知道拉兹尔上校他们是习惯了你这样还是有什么原因,站岗这事情,本就不应该交给你来做。唉……好了,我不多说了,今天爬悬崖很累,你也快些睡吧。”
紫涟好长时间没答话,她只觉一股暖流悄然流淌在心田间。她慢慢蜷了蜷身子,低低地说:“你真是个笨蛋。”
暮羽坐在紫涟身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自己也感到安心了许多。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
又过了约有一个钟头,在密林不远处猝然鸣起一声爆响,紧接着,一道赤红色的焰火直冲天际。
——是求救信号焰火!
暮羽刷一下子站起来,他心中纳闷,为何在这小岛丛林中,会亮起萨文帝国的军方专用的求救焰火?
“怎么回事?”紫涟被这声爆响吵醒,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这时,天鹰也从营地后边跑过来,一眼瞧见暮羽,他当下指了指焰火发出的方向,问道:“刚才的求救焰火,是谁放的?是你们?”
“你也没有睡?”暮羽下意识问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注意礼貌,新来的。”天鹰皱了皱眉,眼珠一转看着紫涟道,“紫涟,这是你的站岗时间,你为什么在睡觉?”
暮羽急忙站出来解释道:“她是因为我……”
“与暮羽没有关系,”紫涟突然在身后拉了暮羽一把,“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不要让我看见有第二次。”天鹰点点头,略一沉吟又说,“这岛上的魔兽极多,发出这焰火的人怕是遇上了麻烦。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这发射焰火的地点不远,我去去就来。”
他的话音未落,紫涟忽然说道:“还是我先去看一看吧,我会力求尽快返回。”
似乎是因为自己方才没能站好岗而怀有歉意,紫涟说完便旋身钻进了森林中。
天鹰无声地目送紫涟进入密林,又道:“暮羽,这一班轮到你值夜了。到你的岗位上去。”
暮羽也望着紫涟离去的方向,一咬牙说:“非常抱歉,副队长,请允许我把守夜的任务交给我的使魔。紫涟一个人很危险,我随她一起去。”
说完,暮羽不等天鹰回话,在心里与小白沟通了一下,他拔腿就朝紫涟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听到天鹰在身后怒声叫唤自己的名字,暮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自嘲:“我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看到暮羽追上来,紫涟也是一愣神,斥道:“快回到营地去!丛林里很危险!”
“别忘了,在松林岛上你无法使用雷元素,”暮羽肃然道,“你一个人在丛林中也很危险。”
“你……”紫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索性别过脸望向了其他地方。
二人在密林中奔行了几分钟,一条小河赫然横在眼前。沿着小河再往前走几步,是一个三四米高的小瀑布,水流直直往下坠去。
紫涟在河边蹲下来,道:“河岸上还有灰烬,求救焰火应该是从这里发出的。可是……这里怎么会没有人?”
暮羽正要说些什么,一阵莫名的危机感陡然涌上心头。他急忙扭头看向树林,林中猝然窜出一道黑影,寒光一闪,那黑衣人直奔着紫涟杀去。
“紫涟,趴下!”暮羽高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他把冰元素聚在双手,凌空挡下了那黑衣人的前冲势头。
暮羽与那黑衣人双双摔倒,在河岸的碎石滩上又翻滚了好几次。他一用力摁倒黑衣人,覆着坚冰的拳头狠狠砸在黑衣人脸上,当下把他打得晕了过去。
喘着气爬起来,暮羽往紫涟那边一望,发现她的一双匕首已然出鞘,双眼警惕地盯着树林。
刷刷——黑越越的树丛颤动,十余个身穿黑衣、手掣武器的人自林中钻出,视线纷纷投在暮羽和紫涟身上。
“这些人,难道是巴布洛克的部下!?”暮羽的心登时一沉。难道,那求救信号焰火,是为了引诱他们前来才发射的?难道,他们登岛后的行踪已全部暴露了?
他急急看向紫涟,紫涟的神色已经全然不似从前。面对对方的十多个装备齐全的黑衣人,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
暮羽悄悄凝聚着冰元素,他的冻冰矢一次只能射出三支,即便能出其不意,却还是没有完全的胜算。
“萨文帝国的走狗!抓住他们!”一个黑衣人吼道。
话音甫落,那十余人挥动武器,齐刷刷冲锋而来。
与此同时,紫涟也迈开步子,却是直直朝着暮羽冲过来。
“逃!”紫涟急喊了一声,暮羽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紫涟一脚踢在腹部,倒飞出去。
暮羽只见周边的景物飞速地前进,一瞬间之后,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瀑布下的水潭中。
暮羽这才意识到,紫涟把他踢下瀑布是为了让他先行逃脱。他登时心下一紧,游到岸边又全力往瀑布上头爬去。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理由独自逃遁!要知道,紫涟现在可是没有办法使用雷元素的呀!
他攀着湿滑的石头爬回了河岸,抬头一望,只见紫涟身处那十多个黑衣人的围攻之中,已然是寡不敌众。
“紫涟!”暮羽惊呼着拔腿奔去,三支冻冰矢凌空凝成,嗖地飞射而去。
三名黑衣人中箭倒下,那黑色的围攻圈被刺出一个豁口。
紫涟眼见暮羽折返回来,神情骇然,动作亦是一顿,下一秒,她被不知何人挥出的长棍挥倒在地。
其余人见得紫涟摔倒,好似鲨群见了血,疯了般冲上前拳打脚踢。暮羽一飞身撂倒了其中一人,凝聚冻冰矢奋起反击。
可下一个瞬间,他只觉后脑被什么钝器重重敲了一下,眼前一黑朝前扑倒。他的整个脑袋疼痛不止,一阵阵天旋地转,他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压根使不上力气。
这时候,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他耳畔响起,香烟的气味随之飘来。那人踢了踢暮羽,道:“把他们两个人捆起来,送回去。等巴布洛克老大回来再做决断。”
暮羽恍惚着被蒙上了眼睛绑住了双手,又被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好些路。
忽然,面前的空气一冷,他蒙眼的布条被扯掉,有人在他身后狠狠踹了一脚。
暮羽一个不稳,向前跌倒,扑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
他的眼睛一下子没能习惯周遭的晦暗,朦朦胧胧中,他看到紫涟也被踢了进来,随即,金属的碰撞声响起,那些将他们押进来的人在吵闹中离去。
过了几分钟,暮羽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环顾了一周,这是一个三面墙壁、没有窗户的牢房。乌黑的铁门外,还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毫无疑问的,他们是落入了巴布洛克的掌心里。二人的装备都落在了营地里,根本没有办法与另外三名队友进行沟通。
从刚才那些黑衣人的谈话中,暮羽了解到,巴布洛克的弟弟在几个月前被萨文帝国的军方扣留。这一回抓住他和紫涟,恐怕是想要把他们作为人质,与萨文帝国进行交换。
眼下,没有逃出生天的办法,他们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巴布洛克的人不会杀掉他们。
暮羽定了定神,走到紫涟身边蹲了下来,“紫涟,你怎么样了?”
“离我远点!”紫涟突然说道,一把挡开了暮羽的手,又因为骤然的动作而疼得蜷起了身。
“对、对不起……”暮羽不知道紫涟的怒火从何而来,只得老老实实又坐回了墙边。
铁牢中又湿又冷,暮羽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墙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暮羽被一阵可怖的刨抓声音吵醒,一墙之隔外有野兽低吼的声音。牢房中没有光,也不懂现在是几时几分、天亮了没有……
眨了眨眼睛,暮羽发现紫涟仍然卧在铁门旁边。被推进牢中之后,她竟是没有移动半分。她的呼吸短促,听起来好似永远吸不够空气一样。
暮羽蓦地感觉有些不对头,犹豫了一会儿,他又走到紫涟身边,推了推她的肩头问道:“紫涟,你的呼吸声很异常,有哪里受伤了吗?”
“别管我。”紫涟强硬地拒绝道。
黑暗中,暮羽瞧见紫涟的右手正捂在肋间。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顾紫涟的反抗,扳开她的手,把她的身体摁平。
在军营里生活的时候,暮羽曾经跟着连队里的老军医学了不少东西。他伸手一摸,明显地能感觉到紫涟的倒数第二根肋骨折裂了。
暮羽的拳头当即就攥紧了,人的倒数第一、第二根肋骨因为有前端软骨的缓冲,是最不容易折断的。围攻他们的那群黑衣人究竟是冷血到了何种程度,竟然能下此狠手!?
紫涟虚弱地推了推暮羽,咬着牙道:“走开!我叫你别管我!走开!”
见暮羽纹丝不动,她猛地坐起身想要站立起来,却是倒抽一口冷气又摔回了地面。
暮羽一下子制住了紫涟的两只手,厉声道:“别动!你的肋骨断了,断骨可能会刺到胸膜、脏器,到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躺好!我帮你处理!”
似乎是被暮羽命令的语气吓到了,紫涟紧紧抿着嘴唇,缓缓放下了双手,平躺着不说话。
暮羽也从激动中冷静下来,看着紫涟因为伤痛而锁紧了柳眉,他禁不住为刚才的粗鲁感到不好意思。
眼下,他们不知是被关在了何处,就算大声呼喊,也不一定有人回来救助他们。紫涟的伤刻不容缓,暮羽能做的只有亲自动手。
暮羽缓了缓神,窘迫地挠挠头,小声道:“紫涟,刚才我的声音有点大,不好意思。一会儿我帮你接骨的时候,可能……可能需要你把衣服脱下一半……可以吗?”
紫涟没有答话,过了好半天,她有些颤抖地抬起手,解开了军装的领扣。
暮羽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紫涟把外套拉开,又解开了军装内的里衬,那如覆薄冰的腹部肌肤之外仅余下一层丝质的内衣。紫涟的手蓦然停住,踌躇着。
“够了,够了,没事,就这样吧!可能会疼,你忍一忍,我会尽量轻一些。”暮羽急忙说道,他发动冻冰矢的治疗效果,让水元素集中在指尖。他顺着紫涟折断的肋骨一点点将那突起的骨岔摁回原位。
紫涟咬着下唇,额上冷汗直冒,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与此同时,暮羽也是一头的汗,不是冷汗,而是紧张的汗。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这接骨的技术,只是,他的手指与紫涟的身体虽然仍隔着层衣服,他还是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仿若绸缎般柔滑的触感。
且不说这一点,他的手要是再往上些许,那就得碰到某些“不该摸的地方”了,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冒汗!?
这一段时间简直比参加总统竞选还要紧张,待到暮羽终于把那断骨完全接好,他只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在崩断的边缘。
紫涟轻轻呼了一口气,左手捂着右肋,她徐徐坐了起来。看她已经略能坐直,暮羽可以肯定自己的治疗成功了。
暮羽把紫涟搀到墙边坐好,又脱下外套帮她把伤口固定,这才松口气坐到一边。
紫涟的眉依旧牵动着,喘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没事了吗?”
“嗯,已经固定好了,不会有事的。”暮羽安慰道,“那些人暂时不会杀掉我们,拉兹尔上校他们一定会赶来救我们的。”
“我让你逃,你为什么又回来了?”紫涟寒声道,“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刚才生气,是因为这个?”暮羽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是在那个世界的军营里生活的,军营中有一句话,叫‘荣辱与共’。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由部队里的所有人共同承担。在危险之下,没有人会想到要偷生独活。”
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语气道:“现在,至少是现在,我与你是战友。那么,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可能顾着自己逃命,而扔下你一个人。”
闻听此言,紫涟许久没有出声,沉默了半分钟,她有些生涩地道:“谢谢……你。”
“没事。你的伤口可能会引发些炎症,待会儿……”暮羽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替紫涟整理衣服,未想到,紫涟的手也在同时搭了过来。
二人的手闪电般地一碰,又闪电般地同时缩了回去。暮羽局促地摸着手背没说话,紫涟也保持着沉默,一丝微妙的情愫正在二人之间扎根。
在这奇妙的尴尬中,牢房的门被陡地推开,阳光从外头挤了进来。一个人影走入房间,在门边俯身寻找着什么东西。
暮羽和紫涟与外界还横亘着一道铁门,却是清清楚楚地能够这个牢房外头的声音。
“头儿刚才被蛇咬了!快把医生叫过来!”
“巴布洛克老大被蛇咬了!你小子听不懂吗!?快他妈叫医生!”
“可是……查理医生回到基地去了……”
“医生不在?头儿?头儿!你没事吧?振作点!杰里说只能把手砍下来!刀……刀呢?”
“我在找刀呢!”进到房间里的这个人冲外头喊道。
暮羽听得这个人说话,急忙扑到铁门旁,抓着铁枝喊道:“我会治疗蛇咬!这并不需要截肢!请让我看一看,我会治好他的!”
这话说出口,暮羽的心脏砰砰狂跳。他要争取一切能到外面去的机会,只要离开这牢房一步,转机就会多一分。
房间里那人的动作停了停,道:“小子,你当真?”
“是的,请让我看一看!”暮羽忙道,“只要被咬的时间不长,我有办法把他救活!”
那人瞧了暮羽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暮羽是否说谎。几秒钟之后,他拔腿走出了牢房,将木门啪地摔上。
这几分钟的真空时间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暮羽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紫涟道:“紫涟,如果……”
“暮羽,”紫涟轻声打断,“你能使用冰元素。若他们允许你出去,就找机会逃离这儿吧!泽塔部队的军装上都有一个暗袋,装着这个部队专用的求救焰火。”
暮羽一愣神,还未及回话,一个大汉突然踢门而入。大汉打开铁门的锁,一把将暮羽拽了出去。
外头阳光刺目,暮羽从小牢房出来后,又被粗暴地推进了一幢城堡般的豪宅中。
这座豪宅内的装潢奢华富丽,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穹顶上,大得不可思议的会客厅内铺着柔软的地毯。而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一个沙发旁。
一把尖刀顶在了暮羽的后腰,有人在他背后说道:“到沙发那儿去。”
暮羽深深吸口气,举起双手,小心走到那沙发旁边。
沙发上躺着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的意识还清醒着,但是满脸皆是痛苦之色。他的左手揣在胸前,在食指上有两个圆圆的牙印,一条黑色的血线正沿着手臂往上蔓延。
“巴布洛克老大,这小子是萨文帝国派来的军人,他说他会治疗蛇咬。”暮羽身后那人说。
不等巴布洛克回话,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暮羽只觉背后的尖刀猝然往前捅了半毫米,一阵微微的刺痛在他的脊背上蔓开。在这个时候,别说做出什么大动作了,哪怕动一动手指,他都有可能葬身于此。
暮羽的心剧烈跳着,他没有动,依旧是举着双臂道:“我想,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再作耽搁。这蛇咬伤的手臂已经开始充血肿胀了,要不了多久,蛇毒中的心脏毒素就会通过血液循环传到全身。不仅这只手要不得了,更会引发全身的出血!如果出了事,你们有谁能担起责任?”
暮羽悄悄环视一周,见巴布洛克的手下们都没搭腔,他又说:“你们认为截肢就能救人,这想法太天真了。鲁莽截肢的后果只会是大出血和进一步的感染,这甚至会让你们的老大死得更快!”
“你说什么!?”一个彪形大汉挥开人群,站到暮羽面前,抬手就要打,“什么死不死的!嘴巴放干净点!”
“杰里,住手!”躺在沙发上的巴布洛克突然说话了,“就让他试试。”
那大汉的手停在半空,狠狠剜了暮羽一眼,道:“小子,听好了,你若治不好我们的老大,你和牢房里那个小女孩一块儿完蛋!”
暮羽无声地上前一步,在沙发旁蹲下,说道:“请给我一把匕首,要在火上烧过的。首先,必须用嘴把毒血吸出来。”
巴布洛克的部下们不敢怠慢,立刻有人递来了烧红的刀子。
暮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哆嗦,他紧紧扎起巴布洛克手臂的肌肉,仔细地将毒蛇牙印出的皮肤划开两个十字。
这时,杰里忽然从背后猛地扳开了暮羽的肩膀,他警惕地瞪了暮羽一眼,跪在沙发旁,谄媚地捧起巴布洛克的左臂道:“老大,让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暮羽跌在了一旁,心中不禁苦笑:巴布洛克这些忠实的部下,竟是连这个时候都不忘献殷勤。
待到杰里吸出来的血变得鲜红,那监视暮羽的人刀尖一旋,冷冷道:“下一步怎么办?”
暮羽将手中的匕首丢下,说道:“毒素已经基本除尽了,接下来需要药敷。只有我认识我需要的草药,我必须亲自到丛林中寻找那些草药。”
杰里回过头,狐疑地瞪着暮羽,良久,他朝着旁边努努嘴,“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跟着他一起去!别让他逃了!”
他冷冷注视着暮羽,又说:“你最好别玩儿什么花样,正午之前,你若没有回到这里,我们就杀了你的同伴。”
“我说会治好他,就定会信守诺言。”暮羽道,“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你不要得寸进尺!”杰里恼怒地喝道。
“杰里!闭嘴!轮得着你说话吗!?”巴布洛克被左手的胀痛弄得烦躁不堪,厉声吼住杰里,又转向暮羽道,“说说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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