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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心问
自诛了伍子胥和伯嚭，夫差意气风发，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神清气爽的时候，就连当年把勾践逼到绝路之时都没有这几日来得痛快。“西施你来看！”夫差哈哈笑道，“你看着城下的军队，估计勾践这次也是倾巢而动了吧。哈哈哈，即便如此，又能奈我何？”
“大王言之有理。”西施挽起吴王的手，“此时若是我们能派三千轻骑直袭越都，想必勾践连自杀的心都会有了吧。”
夫差冷哼道：“哼哼，世人都以杀伍子胥为本王败局的开端，却不知道寡人自有手段。勾践啊勾践，这一次你要是再令寡人失望，你可就再别想活着回去啦。”
“嘻嘻，”西施笑的花枝乱颤，“勾践做梦也想不到今日他能围我城池，全是大王多年苦心经营的效果吧。”
夫差一把将西施搂在怀中，说道：“这也多亏了你多年来的不断提点啊。寡人一人可万万做不到如此严密的手段。”
“大王说笑了。妾身哪有什么本事能帮到您呢。”
一阵风吹过，除了战场的萧杀之气风里竟似带来了丝丝细语。“大王您听到什么没有？”西施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到手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以至于手指都抓紧到透出骨子里的白色来。
“我听到了。”夫差道。
话声虽轻，然而却也透着这金戈铁马也无法挡下的清晰。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只说了四个字：“死到临头！”
“大王，我想是那个人来了。”
“真的是她？”夫差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她的话，今日的情况可就大为不妙了。”
“是她，除了她谁还会有那么深的功力？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妾身本还想和大王长相厮守，没想到我们的缘分就在今日了。”
一步分割。
之间便隔开了天堂和地狱。
握住剑，便能增添几分相抗的勇气。
西施低下头。
手中却哪里还有剑？
眼前只是幼时嬉戏的河流，再不是万里江山，千军围城。
“夷光，夷光，你父亲砍柴时摔下山谷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那一年，仿佛是五岁。
潮湿昏暗的屋子，伤心绝望的母女。
一切已经超出了五岁少女所能承受的极限。永不会倒下的大山轰然崩塌，同时崩塌的还有心里的一切希望。
于是，只有开始坚强。
“夷光，原来你的脚比我大那么多哦。”
那一刻，恰是知道美的时节。
然后，美丽也在心中化为碎片。
好想就在那片溪水里一直沉寂下去，慢慢的窒息。不再去想什么仇恨，什么绝望。就这样慢慢的停止呼吸，感受空气在身体里面撕裂一切的痛觉。
遗忘一切。
其实，当死亡变成一种渴望，就不会觉得有多么可怕了。身子已经触碰到水底的卵石，有些微微的痛。水，真的好凉，好凉。一口一口的吸进体内。当被充满身体的时候就会浮起吧。那时候或许会被一路的冲刷下去，支离破碎。
不想再去想了。闭上眼睛，让黑暗笼罩。不用再拼命的去做任何事情，黑暗的世界里不会再有危险。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沉下去吧。真的已经太累。就连睁开眼睛都会觉得用尽了浑身积攒的力气。所以，放松吧。为什么人人都可以放松自己，父亲可以，母亲也可以，我当然也有停止呼吸的权利。
我走了。
“夷光。”
“夷光！”
是谁，谁在喊我？
“夷光，你会背郑风里面的有女同车吗？”
当然会。整部诗经，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篇了。
“你是不是一直认为郑旦比你漂亮？但是在我眼中，她却及不上你的万一。彼美孟姜，洵美且都。你才是我夫差心目中美女的标准。”
夫差是谁？
带着惶恐，不甘，愤怒的抬头望见，王座的深处年轻人。那一眼，就望见了整个未来的背叛。什么越国，什么风花，从那一眼之后这天下就只剩了姬夫差一人。从此，心中就只剩下了夫差的忧虑。
从此，心中又多了一个人在共同的念着：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于是，舞起剑。
剑光就有了种冲破一切的感觉。
甚至回忆也不例外。
挥剑斩断，其实只需要向前就好了。
睁开眼，剑在，人在。
那人仍在触手可及处。
“大王，”西施扑进夫差怀里，“大王，刚刚我好想做了一个梦，若不是大王叫我仿佛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夫差抚摸着西施的头发，话语中也掩盖不住疲惫：“是啊，寡人也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可真的好长啊，一直从小时候梦到现在呢。”
西施又看了看围城的越军：“大王，这一梦下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城下这些人都好可怜。”
“寡人也觉得如此。可怜天下众生，大都是只知生，不知死之辈。我本以为能让先王含恨而终的勾践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了。”
“大王小心！”西施忽然叫道。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物飞向两人。西施伸手接住，回头看时，却只见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无声无息的站了一人。说也奇怪，光天化日之下那人虽站在那里，却给人并不存在的感觉，影影绰绰的连样子都看不清楚，只是感觉上长发飞舞雍容华贵，应当是一名女子。
西施看看手上之物，只见是一枚似金非金的令牌，正反两面分别嵌着“陶”“朱”二字。只听那人缓缓道：“没想到你们竟能从我的心问剑中恢复过来，看来我这一次真的没有白来。施夷光，姬夫差，这人世间的纷争想必刚刚你们也已经看破了吧，你二人今日就弃城而去吧。施夷光，你手中的令牌是我得自范蠡之手，想必他的财富对你们还是有用的。”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去远，只留下断续的声音随风而来：“我已将心问剑法的影子印在你二人心内，十年之中若修习有成，可往龙空山一行……”
夫差西施二人心潮汹涌，难以平静，彼此相视一眼，喃喃说道：“龙空山？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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