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国净土 > 第二十一章 河边弦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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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离的记忆中,同李冬寒的交情可以追溯到自己刚刚记事起。沈离模糊的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李冬寒的父亲李李云天,第一次带着儿子到自己家的情形。

  那时候,沈家全家上下一片兴奋,而年幼的沈离则根本没有意识到,李云天以私人身份来拜访,对沈家来说有着多大的面子。也意识不到,就因为李云天的到来,沈家一举成为了永安城定鼎之家。从此之后再不会受歧视。对于李云天的到来,沈离的父亲沈平治自然是竭诚相待。而沈离和李冬寒两个孩子也被扔到了一起,从此之后便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小孩子的天空很纯净,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名利,恩仇纷扰。但这种纯净不会延续到永远,人总会长大。

  经过这次同李冬寒的谈话,沈离发现,纯净的儿时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而李冬寒显然比自己更早的介入了成人的世界,也许是因为他的家世,又或许他本就比自己大两岁。

  这让沈离有些羞愧,毕竟沈离如今在父母的眼中,还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孩子。而联想到自己家的背后,可能担负着一些很沉重的东西,这让沈离决定,自己必须要长大了。

  自从那天施夫人遭劫之后,青姬镇几天来一直很平静。沈离在货栈,对于经营上的事情都是一点即通,两天下来几乎已经是没什么可学了,这让李叔笑的合不拢嘴。而沈离早就厌倦了在货栈里学习,终于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而沈夫人在听完李叔的汇报之后,也就不在过分约束于他。

  午后的阳光柔和而温暖,即使在这个春夏之交的季节,也是难得的好天气。

  沈离静静的漫步在东面的小河边上,享受着那和煦的阳光,微凉的清风,任思绪飞散。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传的筑基心法才能突破。”沈离感叹道。

  来到青姬镇不过短短几天,沈离身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在青姬神殿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接着又察觉到自己家的来历并不一般,再加上永安城暗潮汹涌。这一切堆积到一块儿,足以让沈离的身心发生极大的变化。

  自从那天晚上从河边回来之后,沈离便暗暗开始了修行。

  相比于前世,沈离这次只花了两天的时间便已经能够调息入境。只不过在后来的三天,沈离一直不能突破到炼精化气的阶段,这让沈离多少有些沮丧。

  不过,在物我两忘的静坐之中,沈离却是能隐隐觉得,身体内部潜藏的精气有些蠢蠢欲动。仿佛只要有一个契机就能被唤醒。

  青姬镇东边的这条河,相传是青姬娘娘带领百姓修的,叫做断妖河,只不过后来人们觉得名字里有个“妖”字,不太好听,叫的人便渐渐少了。

  现在的人把这条河叫做断河。

  当然,不管是断妖河,还是断河,名字都有些不太好听。

  虽说名字有些怪,可断河边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河水清澈,在河水比较浅的地方,透过河水便可以看到河底的砂石。在断河的对面稀稀落落的生长着许多杂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点点绰绰。花草蔓延到百步之外,再往前是稀稀落落的乔木林。

  同时断河也是个奇怪的地方,河里野生的鱼虾从不见有人捕捉,河对面的荒地也不见有人开垦,河上甚至连一座桥都没有。

  不过,沈离却是特别喜欢这里,常常一个人到这里吹风散步,连青娃也不带。

  平时的时候,这里是难得有人的。沈离沿着河边漫行,隐隐的,风中传来了一阵清越的弦乐之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前方弹奏着什么乐器。

  旋律柔和,节奏舒缓,乐声清扬。隐隐的激发出一股万千平凡之中所隐藏的真意!

  乐声起,沈离双眼迷离,整个心神都沉浸了进去,一时间只感觉风转云变,天地都有些模糊起来。

  万物虽然模糊,但一股真意却勃发而出。

  春天里,河水开解,鱼虾跃动,草木生发新芽。人们所见不过于此,然而在这一切表象的背后,那催发出这一切的春之真意却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但是当你放松心灵,轻轻的呼吸,那春意便由口鼻直入心间。

  而眼下,这琴声居然可以将那种无形的真意传递出来。

  沉浸在这琴声带来的真意之中,沈离不由自主的向着琴声传来的地方慢慢走去,身体中仿佛有一种生气要催发而出。

  沿着河沿儿一路上去,河边的青草渐盛,石缝儿之间有些地方生出了矮矮的灌木。

  而在一处灌木丛下,盘膝坐着一个十四五岁,身段苗条的女孩儿。

  女孩儿身穿一件素色短裙。头发并不像那些富家小姐挽的那样精致,只是用一只素色头花儿轻轻的扎起来束在一侧。头上压着一顶帽檐儿宽圆的花边小帽儿。

  而在女孩儿的怀里,则抱着一架颇具古色的月琴,琴颈较短,琴身如满月,四轴四弦。

  真的难以想象,刚才那般神妙的曲子,其弹奏者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而在这女孩儿的身边,则卧着一只黑黝黝的大狗。

  “小黑,你觉得我刚才弹得怎么样?我怎么感觉没什么进步呢?哎,琴曲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把握不准,明明再进一步就能豁然开朗,可我就是迟迟捅不破。妈妈说,以我现在的琴艺,就算是郡城里最有名的琴师,都不一定比得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在外人前弹奏过。不过,我觉得琴艺最高超的境界,我还差的远呢。小黑,你说我是差在了哪里呢,妈妈说,琴艺到了这个地步,别人已经不能帮助我什么了,只能靠悟,可是要怎么悟呢?小黑,你在看什么?”

  女孩儿将琴斜放在一旁,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抚摸着那只大黑狗的头,喃喃低语着。突然间大黑狗抬起头来,竖直了耳朵盯着前方,喉咙里发出一丝丝低吼。

  而引发这只大黑狗敌意的自然就是逐渐走进的沈离了。也难怪,这样的一个女孩儿,一只大狗,一把精致的月琴,在这样一方天地中,显得那样的和谐,可就因为沈离的靠近顿时把这种和谐给打破了。

  “你是谁啊,这样不声不响的,想吓人吗?快站住,别再走过来,我家小黑会咬人的。”察觉出狗的神色有异,女孩儿扭过头来,一脸警惕之色的盯着沈离,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加稍眨。

  “你的狗叫小黑吗?我看它一点都不小啊,你别紧张啊,我就是在这河边吹吹风,思考一些问题,要说紧张的话也该是我啊,你这么大的狗也不拴着,咬着人怎么办?”眼前的女孩儿让沈离眼睛顿时一亮,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干什么来着。只觉得眼前的人儿是那么美丽动人。

  “放心吧,只要你没什么坏心思,我家小黑是不会咬人的,你也是青姬镇上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女孩低眉沉思了一下问道,仿佛也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不像什么坏人。

  “也可以这么说吧,镇上的沈家货栈就是我们家的。”沈离不自主的想要靠近这个女孩。

  “啊!我听说过你,你是沈家的那个浪荡公子——沈离,对吧?”女孩儿一时间有些恍然大悟。

  汗!

  什么叫浪荡公子?我的名声就这么差吗?沈离微微愣了个神儿,心里不住苦笑。

  “你生气了吗?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别人也说了,你这个人心地儿还是不错的。你别介意啊”女孩儿好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合适,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沈离如沐春风。

  “呵呵,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们对我居然是这样的评价。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是浪荡子。那个,我能坐下来吗?”

  “嗯,你坐呗,这儿这么多石头,又不都是我家的。”女孩儿撇撇嘴说道。“一般穷人家的小孩儿,都是很小就帮着家里干活儿了,再大一点就得出去工作,毕竟家里多一个吃闲饭的,大人们就多一份负担。而那些富人家的孩子,听说从小就勾心斗角的不安宁。也就听说你这个沈家的公子,从来都没什么事儿,经常四处逛游着玩儿。”

  女孩儿悠悠的说道,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嘴里,沈离又成了吃闲饭的。

  你一句,我一句,两人很快就熟了。就连那只大黑狗,沈离用手去摸它的头时,也不吼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的琴弹的真好,谁教你的?”沈离问道。

  “我姓施,叫施巧巧,我妈在镇上开了一家绣楼,收了一些女学生,有时候给那些富家的太太小姐们绣些花样儿。”

  “什么,你就是巧巧啊,李冬寒跟我提起过你,那家伙好像挺惦记你的。”沈离大吃一惊,原来李冬寒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孩儿,也难怪啊,这样的女孩儿谁不喜欢!

  “嘿!你不要提那家伙好不好,整天就知道舞枪弄棒的,我都故意没提他,你还提?还有,不许说他惦记我这种话……”

  施巧巧一脸嗔怪,当听沈离说李冬寒惦记她的话时,又有些羞恼。

  “嘿嘿,冬寒啊,看来你就是一头热,人家姑娘对你可没意思,这样的话儿,要是我能追上她的话,你总不能怪我吧……”沈离心里暗暗得意。

  “嗯,就是,我也不待见整体舞枪弄棒的,我们俩虽然走的比较近,可不是一路人。”沈离马上就将李冬寒出卖了。

  “沈离,你刚刚说你在这里思考一些问题,你思考什么啊?”施巧巧一只手扶着弦,问道。

  “本来在想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倒哪儿去,这三个问题的,不过后来听到你的琴声就想到别处去了,那是一个关于学琴的故事。”沈离笑说道。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那算是什么问题啊,等你想到答案了可别忘了告诉我,”施巧巧笑起来真的就像花儿一样,“那你想到的那个学琴的故事,是什么啊,你给我讲讲,我最喜欢关于琴的故事了。”

  “好啊,我讲给你听啊,这个故事听过的人可不多呢。”沈离非常开心,对女孩子,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在古时候,有个非常伟大的琴师,每当他弹琴的时候,空中的鸟,水里的鱼,都跳跃飞舞。后世有个学琴的叫师文,他很想学习古时的那种绝技,就离家出走,向一个叫师襄的人学习。三年过后,师襄要师文试弹,可师文竟然不能调弦定音,更加弹不出一首完整的乐章。于是师襄认为这个人毫无悟性,不适合学琴,就打发他回家去。其实师文并不是不能调琴按弦,更不是不能弹奏出一首完整的乐章,只是师文所想并不在弦,而是想要用琴声去宣泄内心复杂真实的情感,使其能于琴声相生相应。师文去了一段时间后,认为已有所得,于是又回到了师襄那里去。这一次,师文开始拨弄琴弦,先弹商弦《南宫调》,一时间只觉得秋风习习,瓜果将熟;再弹角弦《夹钟调》,木音春声,和风徐徐,草木欣欣向荣;再弹羽弦《黄钟调》,水音冬声,霎时间霜雪纷纷,河川冻结;最后弹徵弦《蕤宾调》,立刻天气好转,阳光炽烈。师襄听的如痴如狂,夸赞师文说‘纵然是古时的师旷、邹衍,听到你的琴声,都要跟在你的身后当学生呢’”。

  如果让一个现代人来听,他一定会知道,这个故事其实便是《列子·汤问》中,有名的<师文学琴>。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难免要新奇高深的多。沈离拿它来忽悠小女生,自然效果大大的好。

  “真正超凡脱俗的琴艺,往往不是凭借外在的技巧。而是要靠心神去领会。形而下的技巧,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可形而上的道,如果不是非常之人,便不可能领悟。这个故事真好!”

  施巧巧微仰着头,悠悠的说道,仿佛整个心神都被这个故事带入了一种不可测知的意境之中。

  汗!好强悍的女孩儿,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李冬寒,你这个俗人估计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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