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曹步仁五十大寿的日子,上至军区党委书记许北当,军区司令少将史民缘,下至局保安团团长张尽忠,局情报科行动一组组长谭松,整个昌都军区大大小小的人物都收到了曹步仁发去的请帖。
谭松看着摆在拥挤的办公桌中央显眼得大红请帖,他不想去。尽管自黄自善无功而返的那天起,他并没有受到预想之中的迫害。但自从小王把一纸资料送到他面前的那天起,他已经渐渐得掌握了曹步仁贪污受贿的证据,他觉得曹步仁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他说不上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那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却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
知春的伤势依然没有起色,他派人暗中收集的维生药品已经拖小王带进了山里,这些从黑市上弄来的药品几乎花去了他过去一年的积蓄。但他仍然觉得愧疚,只因为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再随意进山了。
谭松没有迟疑太久,他慢腾腾得整理着散了一桌子的随身物品,一支崭新的钢笔随着他翻动资料的动作滚落到了地上。那是局里给元气大伤的一组新补充的一位应届毕业生送给他的。她姓王,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她来报道的那天正巧他轮休,于是在给所有人派送了小小的礼物后,她把一支崭新的钢笔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这份小小的礼物在被粗心的谭松抱着一堆资料掩埋了之后就被人遗忘了。
直到有一天,心力交瘁的谭松正靠坐在办公桌前无聊得盯着一份新兵打架的资料发呆,新来的姑娘推开了门,她甚至不曾敲门也不曾反身关门,直接坐到了狭小的办公桌前,满脸的怨气和委屈。
谭松甚至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只好拧着眉毛坐直身子,故作严肃得敲了敲桌子,“小小王同志,你不知道要先敲门吗?”
姑娘对这种对晚辈的称呼很不满意,她虽然只有十九岁了,可也是正经的刑侦毕业,更何况自己还是面前这个人的同事。她撅着嘴,忽闪的眼睛并不看谭松。
“喂,老头子,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吗?”
谭松佯装严肃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这算什么?我有这么老吗?他双手伏在办公桌上,探着身子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小小王同志,你知道我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知道,华国国家安全局昌都分局情报科特别情况及紧急事件处理行动小组一组组长办公室!”姑娘一脸大义一字一顿得念出了一组长长的全称,末了却又低低的喃喃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谭松没有在乎姑娘的埋怨,甚至姿势也不曾改变,“恩,不错,既然你也知道这里不是幼儿园,那么请你以后做事情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比如……进门前要先敲门。”
“我!”姑娘吃了瘪,气鼓鼓得看着谭松严肃的目光,抬起拍向桌子的右手又慢慢放在了膝盖上。“是!组长大人!”
“嗯。”谭松满意得靠了靠身子,尽量散发出一个组长应有的威势,“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事……”
姑娘话音未落,谭松就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膛里燃烧着,他看着姑娘垂下的头和敞开的门外探出的脑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可笑,“你最好有什么事,不然我让你去帮保洁的刘姨扫厕所!”
“我……我……”
姑娘支支吾吾的,就在谭松几乎忍不住要赶她出去时,她似乎慷慨就义一般甩掉了揉搓得皱巴巴的衣角,“好啦,我说!我来这里是来为民除害的,就算我当不成大英雄,总也能抓几个败坏党风党纪的贪污犯吧?可我都来了快一个月了,你给我派的都是什么任务啊?张三家的猫上树了,李四家的狗乱叫了,王二麻子家的煤气罐抗不动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姑娘激动得果真抬起右手拍了谭松的办公桌,“咱们是国安局情报科的,就算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可也不能让咱们去和片警抢饭碗啊!人家不会说咱们好心肠,只会说咱们拿了纳税人的钱吃白饭!”
谭松惊诧得看着这个小丫头,她还是第一个敢跟他拍桌子的下属,但他却没办法反驳,姑娘说的都是事实,曾经风光无限,截获无数反动情报、抓捕无数祸害社会的恐怖分子的一组,现在已经俨然沦为管闲事、闲管事的居委会大妈。
谭松虎着脸,“说完了?谁教你的?”
“没有!我没说完!为什么我送给你的钢笔会出现在垃圾桶里!他们每个人都很爱惜我送的礼物,你……你凭什么……凭什么把它丢掉……还丢在垃圾桶里……”
姑娘含着泪花捂着脸抽泣了起来,谭松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慌了手脚,他知道老婆闹情绪了该怎么哄,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抽身走到洞开的门前,瞥见同事们异样的眼神,绷着脸皮严肃得说:“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张三家的猫抓了吗?!李四家的狗打了吗!!马的,什么玩意!还有!那支钢笔,谁弄丢的谁给我找来!”
谭松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颓然得来到姑娘的面前,十分恭谨得说:“小小王同志,你先别哭……别哭了!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像什么话!”
“我姓王!叫王海燕!不叫小小王!”姑娘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随手自裤兜里摸出一只崭新的钢笔,“别让他们去找了,我捡回来了,呶!”
“好好好,王海燕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谭松随手接过王海燕递来的钢笔,正要习惯性得丢在桌上,却迎上了王海燕扑闪的大眼睛,眼脸红红的,似乎随时可能有眼泪喷涌出来。他只好拉开了抽屉,小心得摆放在显眼而稳妥的位置上。
“不行!你那抽屉里空荡荡得都是灰,很明显你没有使用抽屉的习惯!就放在桌面上!如果你再把它弄丢了,那就表示你连尊重人的习惯也没有!”
……
谭松弯腰捡起沾染了些许浮灰的钢笔,钢笔并不名贵,是普普通通的文具店都可以买到的便宜货。但就是这么个便宜却贵重的礼物,让他记住了一个名字——王海燕。
他曾经闲来无事查阅过王海燕的资料,她是巴唐县常见的外地迁来的汉人,十九周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自国防大学毕业,甚至院长为她亲自出面在北平国安局总部稽查科谋来了职位。她有一个远在祖国西南边陲服兵役的哥哥——王志。就在上个月,他的哥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叛逃了。于是她放弃了优厚的待遇和耀眼的光环,揣着院长为她写的推荐信回到了林芝。
谭松在查阅了王海燕的档案后联想到了一个月前全军尽墨的七连,他动用了所有的手段也没有查到更多的资料。他想到了旭达,可是这个唯一经历过整件事还活着的家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他真的随那次事故坠落了山崖,再被汹涌的怒江连骨头吞了进去。
谭松轻轻关上了门,转身向一组办公室陈旧的木门走去。
“组长,有任务了?!”
王海燕的目光自谭松走出组长办公室就没离开过他。
谭松转过头,入眼是一双双或是希翼或是颓败的目光,这中间夹着一张突兀得生机勃勃稚嫩的脸。
“没有……”
话说了一半,谭松转过身子,以面对那张充满朝气的脸,“王海燕,你跟我来一下,王二麻子家的煤气罐又漏气了。”
说完转身径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靠在门边等待着。
“一组长出任务去啊?”
保洁刘阿姨清扫着某个冒失鬼踩下的一排泥脚印,见到谭松便微笑着打了招呼。
谭松咧着嘴角点头,“是啊刘阿姨,我就是个跑腿的命,一刻也闲不下来啊。”
“唉,也真是,我看你你这几天可是眼见得瘦了,别总那么拼命,你刘姨我看着都心疼,我毕竟年纪大了又不识字,只能给你们干些洗洗擦擦的事,帮不上什么忙,要是我年轻了二十年,我指定帮衬着你。”
“刘阿姨可别这么说,您本来就很年轻啊,我看你这身体硬朗得可一点不比我差。再说了,社会有分工啊,要是没有您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勤付出,这地上的泥脚印只怕都够起一层房子的了,可您看看现在,这地板多少年了,可还能照出人影儿来。您的工作可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轻松啊。”
这个刘阿姨一直给谭松很亲切的感觉,所以在她面前,谭松总是愿意多说两句。
“小谭啊,你又说好听的取笑我老太婆。最近天气可是不大好,你出门也多穿几件衣服,别总是一年到头就那么两件替换的。你要是感冒发烧了,可就没人听我唠叨了。哟,海燕来了,你们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谭松谢过了刘阿姨便带着王海燕径直走出国安局,开车往镇子上的一家咖啡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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