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我在螺旋桨渐渐微弱的轰鸣声中踏足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几排高大的银杏树拱卫着一座白色三层小楼,庄严而肃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无力的倚靠着光秃秃的旗杆,空气中少了密林里的潮热,多了人类社会独有的燥热。一排整齐崭新的军靴出现在眼前,军靴明亮到空气中到处弥散了高级鞋油的气味,军靴的主人穿着笔挺的黑色作战服,那是我没见过的面料,至少比我穿过的任何一种布料都要高级。我自下沉气流中斜眼打量着这些走秀般的衣着,他们身上有一种军刺一样的素质,和过于严厉的精神头,这是一群真正的精锐。
知春整理着已经足够平整的作战服,他们的头儿要见她,而她似乎觉得有必要和我说些什么:“旭班副,你先去吃些东西,对了,小黄,你带他去医务室,他的伤该换药了,再给他找身像样的衣服。”
我拒绝了她好意的安排:“我要回连队。”
她耐着性子劝我:“会送你回去的,急什么。你就准备这幅鬼样子回去?”
我不在乎自己什么样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会在乎仪容吗,于是我坚持着我的执拗:“我要回七连。”
知春皱着眉毛:“好了好了,比头驴还倔。”说完,她像一阵风一样迈进国安局洞开的办公楼。我看着她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黄自善回过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我看见他挥了挥手,便立刻从左右窜出两个黑色的军刺模样的人,分别擒住我的手臂。我讶然得望着他,黄自善话语里毫不掩饰他对我的嘲弄:“旭班副受累,麻烦你在国安局好吃好喝住上一段日子。七连你就不用回去啦。告诉你也无妨,拜你所赐,七连早两天就打没了。下他的枪!”
我被他的话语雷殛了一般,我在空白的大脑中转醒,咬着牙挣脱着来自黑色军刺的手,我嘶吼着:“我是一个军人!你们无权限制一个现役军人的自由!姓黄的!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七连没了,什么叫七连没了!!”
“哼,你涉嫌通敌卖国,必须需要接受隔离审查!”黄自善把玩着自我腰间掳走,又被呈到他面前的笔记本,那里夹杂着一班所有的残余记忆,“你这种人我见太多了,把他的嘴堵上,带走!”
国安局情报科科长办公室,曹步仁静静得坐在办公桌后,失神得盯着一杯早已放冷的咖啡。笃笃笃的叩门声响起,曹步仁猛地回过了神,声音厚重而低沉:“请进。”
厚重的实木门后,知春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干练得走了进来,“干爹!”
曹步仁面露喜色自办公桌后挪出发福的肚子:“哦,是春丫头回来了?哈哈,来来,喝口水。”
知春斜坐在沙发里端着曹步仁递来的水杯,水是凉的:“干爹什么时候换了这么气派的门?”
“嗨,别提了,还不是一组谭松那几个毛手毛脚的小子,整天风风火火的,他们都不知道弄坏了我多少门了,嘿,我呀,退休以后干脆去倒腾木门好了,有他们在,生意想不好都难哦。哈哈”曹步仁说着,又大腹便便得坐回办公桌后,他斜眼看了看麦团长刚给他装上的豪华木门,心里琢磨着要赶紧找人拆掉重新装上原来的简易门。
知春抿着嘴,她觉得曹步仁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这种感觉很怪,她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头发看着那张熟悉又遥远的脸。
曹步仁被知春盯得心里发毛,他不敢直视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于是他选择低头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春丫头啊,这次出去有收获吗?”
知春盯着曹步仁缓缓放下的杯子,忽然想起有更要紧的事,便脱口而出:“哦,我正要和干爹说呢。”
曹步仁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知春果然知道一些事情,他淡淡得哦了一声,便放下苦涩的咖啡,尽量用柔和的眼光鼓励知春说下去:“说说看。”
知春离开过分舒适的沙发,在崭新的地毯上踱着步整理思路,“我这次偶然遇到一队执行穿插任务的战士,但是我觉得他们好像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干爹你知道我一向感觉很准的。”
曹步仁不动声色得点了点头,示意知春说完。
“这几天对我来说长过了一辈子,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却救不了他们。”
曹步仁皱了皱眉毛,知春显然陷入了回忆,他不准备打断她,却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伸手去拿那杯冷掉的咖啡,碰到茶杯的手又缩了回来,他不喜欢喝冷掉的东西。
知春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她接着说道:“我觉得我们内部有叛徒。”说完她顿了顿,等着他的导师提出意见。
曹步仁感觉如坐针毡,背后去做这些事是一回事,被信任自己的人当面指出来是另外一回事,他又拿起了那杯冷掉的咖啡,送到嘴边,试探得问:“哦?你觉得国安局里出了叛徒?”
知春略微一愣,旋即解释道:“不是,我是说军队。”
曹步仁松了一口气,放下那杯冰冷的东西,从宽大的办公桌后挪出他发福的肚腩,点了点头:“嗯,我最近就在查这些事,没想到你也注意到了。说说你的看法。”
知春注意到了曹步仁屡次拿起的杯子,那里有一杯咖啡,显然已经冷掉。她接着说:“首先,执行穿插队伍的这群人在路线上有争议,提出更改路线的人好像是叫李振国,是七连二班的班长,另一个是……”知春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她没想过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也这么难,她望着倒坐在沙发里的曹科长,“干爹,您没事吧?”
曹步仁无力得摆了摆手:“另一个是我儿子,你的岑弟,曹岑。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啊。你继续说,不用管我。”
“原来干爹您都知道了。据小队的队员说李振国执意要更改路线,曹岑不同意。后来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更改了路线,结果在渡河的时候他们遭遇了伏击,渡河地点似乎也是两位班长协商决定的。”知春顿了顿,她看着似乎陷入痛苦之中的曹步仁,继续说:“后来两位班长失踪了,我遇到了被打残的队员,他们迷失了方向,我便和他们一起上路,可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处跟踪,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被黑暗中的一条蛇盯住一样……”知春把路上发生的一切渐渐还原在了曹步仁眼前。
曹步仁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干女儿竟然能在那样的绝境下逃生,甚至最后突袭了一个她口中的雷达站。他看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知春,她时而激动得挥舞着拳头,时而低沉得擦拭眼泪。虽然她并没有发现雷达站其实是伪装的卫星信号阻断器,但她见过了那些对外宣称的恐怖分子,甚至认出了他们武器的出处,这种事情一旦捅上去,他曹步仁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曹步仁在心里一遍遍问候着陈生的家人,他觉得陈生这种粗心的特质迟早会连累他,于是他决定必须除掉一切知情的人,这包括面前朝气蓬勃的他的干女儿和另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溃兵。
他在心里思量着怎么才能不留痕迹的擦好陈生的屁股,却没有注意到知春早已说完,正在疑惑得看着他。
“干爹?干爹?”知春的呼唤总算惊醒了曹步仁,同时,他的心里浮出一个人,陈生。
“哦,你说到哪了?”曹步仁露出疲倦的神色揉着太阳穴。
知春有些奇怪,这次回来之后曹步仁似乎变了一个人,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曹岑的失踪给老爷子造成了过大的刺激,她有些可怜这个老头,她倒掉了曹步仁杯中冷掉的咖啡,她想给他重新冲一杯,却没有找到任何和咖啡有关的东西,于是她只好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曹步仁接过水并没有喝,他略显颓废得说:“军队内部确实出现了问题,我真不该送你岑弟进军队啊。”
知春蹲伏在曹步仁膝前,细心得捏着曹步仁的腿:“干爹,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您太累了。”
曹步仁摸了摸这孩子的脸,他又有些不忍心了,可是他的儿子和老婆还在别人手上,他不得不这么做,于是他悠悠得说:“唉,孩子啊,这件事不能急啊,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要一步步来。我现在倒是有一个线索,只是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再去冒险了,可是除了你,我又实在是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去做啊。”
知春心疼得扶着老人坐好,尽量帮他捋平起伏的心口,说:“干爹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做好。”
曹步仁会心得笑着,他决定为他恶毒的计划抛出最后一个鱼饵:“今天凌晨的时候我收到一封老乡送来的求救信。我们的一个情报员掌握了敌人的重要情报,却因在执行侦查任务的时候摔断了腿,而被困在一个山洞里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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