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月15日,北京代表团抵达印度西姆拉,正式同英国就西藏问题展开会商。第二日,李汉通电全国,电文中措辞强硬的提到西藏分属民国内部事务,任何国外势力没有chā手之余地,同时拒绝承认北京代表团同印度总督当局谈判之一切结果,并下令西藏进入战争警戒,允许主动击毙挑衅任何入侵者!
通电一出,举国哗然。即便十四师攻陷太原,拿下山西首府,也在这一通电之下变得关注少了一些。直到第二日中午号外加印上陕西北军第四师攻陷西安府门户咸阳、占领临潼的新闻后,方才重新引起关注。
在列强的撮合下,南北和谈在陷入了短暂的几日中断之后,于16下午重新展开会谈。不过因为南北双方各自要求分歧太大,磨了一下午的嘴皮之后依旧未有结果,李汉摆明了车马到嘴的皖赣湘三省死活不会吐出来,而袁世凯最在意的便是给他占领了这三大富庶省份之后胜利更上一层,也是不会坐视他全吞下三省消化,因此几日来一边下令河南、陕西、山西前线加紧进攻,一边奔走于列强各国之间,希望能够再获得一些贷款!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舒心日子很快结束了,3初,英印政fǔ外交大臣麦克马洪会面逃往印度的达.赖喇嘛,提出若他的西藏.国政fǔ答应接受英印政fǔ圈定的新印藏分界线,以喜马拉雅山脊分水岭的连接线作为界线,那么英国政fǔ将全力支持他收复国土。达.赖流落在外好不凄凉,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受,只是随后英印政fǔ翻脸取消对他的援助跟待遇之后,他才软了下来,同意了跟英印政fǔ签订了一份丧权辱国的‘印藏新刊边界线‘协议。为此西藏驻军还同英印政fǔ的军队小规模交火数十次,令其只在山岭南侧建立少数十几个哨岗。10月16日西藏驻军巡逻队进入争议地区巡逻,遭到英印政fǔ下属军队伏击,拉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下令增援,双方随后在克尔丹、达尔谷堡处展开交战,一日后因西藏一方驻军援兵抵达,强行攻占南侧青扎尔岗后英印军队被迫后撤。
消息传回德里,英印政fǔ大为震惊,寇松主义的后继者们大为震怒,驻印度总司令会同印度总督齐齐向国内怒斥朱尔典的不作为。而在国内,以前任印度总督乔治?寇松为首的大殖民主义者奔走于上下两院指责现任内阁的不作为,同时前任保守党内阁首领亚瑟?贝尔福也趁机亲自面见英国王室,请求改变在远东的懦弱外交。这一天,朱尔典收到了三个坏消息:第一,因西藏跟英国派遣舰队阻挡江防水师进入江苏,李汉接受武昌游行的学生代表上,下令西部七省禁止一切英属商品进口,同时江防舰队严查所有英国洋行靠岸船只,销毁一切夹带鸦片,英国在华利益因得到了西部的统治者而再一次遭到削弱;第二,他的老朋友袁世凯疯了,在英法几国处没能获得贷款松口之后,最近公使馆的武官反应,已经得到情报看到袁世凯亲自往日本公使馆见日置益;第三个坏消息才是真正令他感觉手脚冰冷的。英国国内对他的全新处置已经抵达,在新任命抵达之前将由上海总领事巴尔特接任他的在华全权公使身份!
这无论对他还是对于袁世凯而言,都是一条堪称灾难的坏消息!
英国一贯以来就是袁世凯的支持者,加上朱尔典对于中国事务无比的了解,因此能够给予袁世凯足够的支持。而在他离职之后,尽管,英国方面对袁世凯的好感不会褪去,认定他是英国在华利益最好的总代表。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了一个盟友,这对于对新公使并不熟悉的袁世凯而言不下于灾难。
西部势力的横空崛起,打乱了英国地如意算盘,经过几个月的大战,英国在华武官向他递交地秘密报告中指出,袁世凯的中央陆军对那支德奥军方扶持下发展起来的地方军队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并且给了他一份十分悲观的结论。他们认为对于能够基本满足后勤补给的西部而言,只能勉强满足五六成缺口的北方中央毫无疑问打不起持久战。倘若北方的工业基础再得不到改善,那么,最迟五到十年甚至可能更短的时间后,英国政fǔ扶持的袁的势力将再不是西部的对手了。英国人着眼于这个实际,安排了“和谈”解决方案,甚至曾经劝说袁世凯不妨暂时接受西部的要求,本来日后加大对袁世凯的支持来磨消掉西部势力。但可惜,朱尔典忽视了英印殖民地里那帮思想依旧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殖民主义者的贪婪,忽视了远在万里之外的英国对远东跟中国事务的不了解,同时也忽视了袁世凯对于胜利的渴望,更不可能知道李汉这个穿越者。结果,他才有了这样的结局。
对于中国,包括朱尔典在内的绝大多数英国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希望中国强大能遏制住俄国跟日本人的野心,确保国势已经开始衰退的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另一方面又生怕民国地力量过于强大,害怕动摇英国在远东殖民利益。这种担心源自大西洋彼岸的那个国家飞速的发展,源自他们在远东的盟友日本对远东大路的渴望,更是源自他们在欧洲大陆上的最主要对手德国在远东的扩张。比如在他们被欧洲的事务分散了太多精力的一段时间内,德奥两个帝国的主要对手,已经在远东扶持起了李汉跟西部这么一个严重伤损到帝国利益的棋子了!
为了协调各国在华政策和利益,列强曾出台“各国一致”的政策,因此,如何在党人起兵反袁这件事上做出反应,需要征求各方的意见,但朱尔典显然失算了。各国虽然在面子上保持着对大英帝国的尊敬,但在骨子里何尝不是一种看笑话的情绪呢。对朱尔典地询问,德国方面的答复是这是中国内政,德国不便干涉,愿意恪守中立;美国代表只是含含糊糊地表态反对一切战争,认为中国秩序需要稳定,需要维持门户开放;日本和俄国原本就是反对袁世凯政fǔ的,在东北也有各自地利益,此时巴不得党人跟西部和袁世凯打得越凶越好,以便让他们魂水摸鱼。s8.cm 手、打。)但英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两国公使假惺惺的表示,“事起突然,还需要报告本国政fǔ后才能做出适当反应”。唯一一贯在对华政策上支持英国的法国比较积极,愿意一起和英国发表声明,但法国人很明确地告诉他,“鉴于欧洲局势紧张,法国只能派出象征xìng的威慑力量而不能真正调集干涉部队”,这一招彻底击中了朱尔典地软肋,让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下来,武力干涉中国内政的设想变成了影,他问过自己的武官,如果用英国部队来对付,需要多少部队,武官先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随即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因为西部所在位置关系海军无力干涉,只第一批就至少需要三到五万英国陆军,而这个数字已相当于英国七八分之一的陆军部队了,议会根本不会同意在欧洲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要派遣如此数量的部队到远东去冒险再打一场布尔战争!
毫无疑问出身于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的皇后学院的朱尔典继承了这个时期大英帝国外交官具备的尽职之心,即便是被免离职,朱尔典还在思考该如何保证英国在华利益。
到底怎么办呢?朱尔典陷入了沉思,李汉不是袁世凯,虽然他也懂得斡旋、懂得妥协,但毫无意义的恫吓并不会让他屈服,在西藏问题上英国已经有了这样的经验教训,朱尔典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在东方人面前丢脸是很可耻地事情,对方会因此而永远看不起你。
或者可以和李汉试着谈谈,看看对方究竟需要些什么。虽然袁世凯是英国代言人,但这并不等于此人是不可替代的,随着袁世凯地年岁日高,精力衰退,大英帝国迟早需要物sè一个合适的人来坐他这个位置,在这一点上,李汉更加年轻,更加有活力,掌握几国语言的他据说是在美国长大,比起袁世凯他明显对西方文明世界更加了解,似乎是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或者更明确的说,只要能够保证英国的在华利益,英国并不介意谁来坐这个位置。可是,他行吗?
朱尔典从清末就开始担任驻华公使,能说一口不错的中文,算得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中国通,但他隐隐约约感觉,李汉这个人和中国的大多数人并不一样,或者说,和他认识的官僚并不一样。李汉也爱钱,他投资了很多工厂,虽然大多数都是以政fǔ的名义投资,但却也以自己那个准夫人的名义建立了不少。但他不是那种旧时代爱钱的官僚,对于贪污受贿、权钱交易没有兴趣,对于奢华生活似乎也没有兴趣;李汉也爱权,他身兼数职独、裁一方,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但朱尔典以英国人特有的嗅觉感受到,他统治下的西部才是中国民主气氛最好的区域之一,各地绅商组成了当地议会,对于当地事务有很大的发言权,他们也许不能干涉李汉对军政的影响力,但却能让他倾听到地方上来的声音,这些充分说明了西部的类西方式民主建设。
李汉也深深明白.军权的重要xìng,他将西部军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每年拨出巨款用于维持这支庞大的军队,从某种意义上也带有“李氏sī军”的特点,但这又明显不同于北洋军中对袁世凯无限盲目的愚忠,用宗法教条(供长生牌位)来获取士兵的忠诚在朱尔典看来是很可笑的事情。李汉以职业化改造军队,以每年大量的军费供养出了一直完全德式的职业化军队!在他的指挥下,这支军队不需要去思考吃穿跟生存,他们有着远东第一流的待遇保障,甚至只要一人参军整个家庭都能受到优待,享受军属保障。虽然为此他的军队所消耗的军费开支不比袁世凯差多少,但是效果十分明显。完全军事化的军队一心只为训练跟战争,他们不畏惧死亡,不担心死后家属无人照顾,战斗力比起成军多年的北洋军也不差多少。
这是一支比布尔人跟前清时期更加职业化的准西式军队,这是领事馆武官的回答。很明显他的那几位经历过布尔战争的武官下属很清楚要对上这样一个势力,很可能又要再打上一场布尔战争!
朱尔典一直认为李汉是个矛盾综合体,他具有了强人的外表,但又有不同于以往军政强人的本质,在他年轻的外表之下,潜伏着是一颗独、裁者跟民族主义者的心脏。下午茶的时间到了,朱尔典还在思考着他将要发王英国国内的信,甚至于怔怔地出了神,他的思绪还在于大英帝国在欧洲的大敌--德奥。很明显,德奥两国是西部崛起的主要扶持着,根据上海海关这两年来的粗略统计,德奥两国两年来发往远东的船只增加了37万吨,运来的货物跟机器已经不下六七千万英镑,而运走的一船船密封严实的矿石资源等也令英国为之眼红,哪怕它拥有加拿大、澳大利亚跟印度、埃及这样领土巨大的殖民地。
而且这个势力还跟美国资本有着密切的联系,今年以来西部已经获得了来自美国国内高达一千九百万美元的富裕资本直接投资。对于那个穷的只剩钱的暴发户国家,英国只能眼红的看着美国获得了数条他们眼红已久的铁路修筑权跟价值数百万英镑的机器订单以及高达百万的白门重炮采购。
德国在西部兴建或与西部军政fǔ合作的造船厂、医药化工、汽车装配厂、光学仪器厂等一大批重工业都是短视的英国资本家们所不会投资的。朱尔典愤愤地想,他们只会用这些资本去殖民地吸取血汗,他们总是认为一穷二白的远东大陆没有投资的商机跟获利的可能。结果除了怂恿政fǔ获得铁路修筑权外,就只有把租界的地价炒得越来越高,然后建设一栋栋美观的房子,出售给那些商人、官员,偶尔再建几个电车公司跟自来水厂,自己人为的将对这个国家的经济影响力限制在租界附近,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真到了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刻,让电车公司和自来水公司见鬼去。在军事上,西部国防军聘请的军官跟军事顾问都是来自德奥两国,部队的装备从枪支到衣服,几乎都是仿照德国的,按照这个模式培养出来的军队,更亲近哪个国家岂非一目了然?要知道在落后国家,尤其在东方国家,军队对于国家政策的影响力要远远胜过西方民主国家。
想到这里,朱尔典再也坐不住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让他最担心的场面,李汉掌握全国政权后全面倒向帝国在欧洲的对手,要改变这个危险后果,他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给李汉制造障碍,必要的时候直接chā手,甚至动用武力干涉,防止李汉染指全国政权,继续支持袁世凯政权;第二,与李汉沟通,用换将的方式来确保大英帝国的利益,只要李汉答应维持英国的利益,并疏远了和德奥之间的关系,英国方面并不介意甚至愿意选择更年轻的他获取最高权力;第三,什么也不要行动,等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行动方案。
他首先排除了第三条,这一条看上去太过于消极,和英国的实力和地位并不相称,如果真的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动手,说不定已经失去了在中国地主动权,他对袁世凯是否能在被拖入持久战之后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没有足够的信心,更不愿意帝国利益因此继续受损。第一条道路是最强硬的,但是成本和风险也太高,朱尔典对于军事上解决西部很有信心,但左右权衡后,认为代价过于高昂,在欧洲局势如此紧张之时,还派出这么庞大的军事力量到远东,基本是一种自杀行为,说不定德奥正在暗地偷笑呢。而且,那样一来,必然会jī起中国人的强烈反感,无论是谁,只要抵抗外国侵略他就是中国的民族英雄。朱尔典熟谙此道,别的不说,现在光是借口西藏问题西部抵.制英国货的后果就让他丢了代理公使的位子,虽然原因并不完全因此。排除了两条道路后,那么只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择了,问题是李汉会放弃对他影响甚深的德奥,而答应和英国方面进行全面合作吗?朱尔典没有足够的信心,但凡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没有机会呢?
想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提起钢笔刷刷地写下:……鉴于此刻远东地局势,我认为我国最好不要急于表态,对于双方应该保持尽力的接触,在尽可能的基础上进行斡旋……从我个人这么多年的在华经历和判断来看,我认为袁世凯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办法,国防军的战斗力已经在西藏同英印军队一战中得到了证明,在德奥的军事支持下已经获得飞跃的发展。除非各国联合出兵干涉,否则袁世凯政fǔ在军事上的前景是相当可悲地。但是出动联合部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各国可能不会如同1900年那么积极和踊跃,而此时的情况也与13年前不同……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可以效法两年前我们在武昌事变时的立场,一方面宣布中立,另一方面保持积极的观察以便确保英国的利益。现阶段我认为我国政fǔ应该在保持对西部接触的同时,尽可能的加大对袁世凯政fǔ的支持。我深信,一个有较强控制力且亲英的中国、政fǔ对英国的在华利益是至关重要的。李汉也许能组建起一个强有力的政权,但他地政治立场毫无疑问更加倾向于德奥两个我国的主要对手。我建议我的后继者能够通过秘密渠道和他保持接触,只要他承认英国利益并疏远跟德奥之间的关系,我们并不阻挠他获取全国政权,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防止同盟国势力进一步侵入远东或李汉继续滑向同盟国阵营这种可怕后果所必须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所有地jī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写完了信,这位老资格的外交官起身踱步到窗前。透过宽敞明亮的落地式玻璃窗,他看到了东交民巷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人还在照旧按照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生活着。未来究竟是如何,他们还不得而知。大英帝国的米字旗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可惜等到巴尔特抵达北京之后,这里就不属于他了!
远东未来究竟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老资格地外交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茫然若失的无力感。
…
北军攻陷咸阳、十四师攻陷太原,直隶张镇芳指挥二十师强攻娘子关,妄图在陕西损失颇大的北军抽不开身的时候代为对在山西省内攻城掠地的第十四师进行围剿。谈判之后,虽然南北双方打起了和谈即停战的幌子,实际上无论是袁世凯又或者是李汉都不是国民党人那种在政治上青嫩的角sè,双方直接将背信弃义、无视协议亮到太阳下摊明着干,尽显一代枭雄的面厚心黑,不择手段。
“看不明白啊,看不明白。这北军自打光绪年间就开始编练的雄师了,西部李汉那几省的军队才成军多久,怎么现在竟然能跟北军对垒不落下风了!”
赵凤昌搁下报纸,叹了口气,接过一名仆人端过去的清茶,润了润嗓子,将茶杯递了回去,然后重新拿起报纸,揉了揉眼睛继续看起来。
站在赵凤昌身后的宫崎滔天也皱着眉,说道:“这中国国内的局势我们总看不清楚,不过先生在日本这段时间也静下来狠狠反省了一番,心中有了些想法也跟我说了!”
国民党一帮高层在上海失陷后逃往日本一部分,剩下的又都在南京将要陷落的时候出走。随后北京政fǔ连续颁发对党人高层的追捕令,一大批国民党人人心惶惶,未免国内党组织遭到破坏,孙文在南北宣布和谈之后,偷偷派遣日本人宫崎滔天返回上海,一边打听局势、一边联络庇护同志,同时也不乏希望他能通过活动,令政fǔ解除对他们的通缉令的意思。
赵凤昌闻听伤心,他也算是孙文的半个老师了,见他现在落魄也总觉得心中有些难过,不过这多半还是因为对国内革命的迷惘。
“先生总算看清楚了那共和党为何早前放弃了国会大选,那李汉深懂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袁世凯是旧朝官员出身,本身就跟我们这些党人不一样。他当了大总统肯定是不会愿意受到内阁跟国会的约束。可惜我们当时都没看到这一点,要不然遁初也不会惨死歹人手中!”
宫崎滔天瞧见赵凤昌只是点头却不接话,又道:“而且,我们国民党内部思想魂乱,组织严重不纯,非袁氏兵力之强,乃同党人心涣散,方才有了接连失败。必须整顿党务,重组新党,拯救革命。”
赵凤昌微微皱眉,他心中有些不同意见,只不过看到那孙文的忠实拥簇宫崎滔天涛涛说个不停,也不好打断。等到他说完了之后这时间已经过了一阵,他将报纸轻轻搁在桌子上,顾左言他。
“今日南北会商,我有幸被邀请列坐,听到了一些风声,估计最迟这几日谈判就要有结果了!”
“哦?”
铜眼一瞪,宫崎滔天坐了下来。
赵凤昌道:“今日乃是南北第三次会商,北方的提议已经和缓了许多,西部的要求也不再咄咄逼人。比如在皖赣湘三省上,北方的口气已经开始软话,而南方也不再死死揪着‘重新选举大总统’这一点。不过这都不是我下结论的原因,因为今天周学熙说话了!”
宫崎滔天一愣,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赵凤昌摇头,他曾经跟随过张之洞,又在清末官场上魂了那么久,政治上的脏水、臭水他见得多了。也是因为认为孙文等人幼稚,这才在宋教仁、孙文等屡次邀请他加入国民党而不应的原因。
他眯着眼睛,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说道:“你可知我这几幅话都是出自谁之手笔?”
宫崎滔天不明白他的意思,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徐东海字样后,沉yín了半天不确定道:“纸质虽凡但画风有灵,想必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莫非是出自那位东海徐帅之手?”
东海徐帅指的是前任东三省总督徐世昌。
赵凤昌点头,“这是他前几年的作品,那张季直知道我好画,便转手将这幅与他同列嵩山四老的徐世昌的寒山幽谷图送给了我!”
见宫崎滔天还是不懂,只好继续说下去。
“北边的局势恐怕已经十分困难了,近期内袁世凯还可以掌握北洋,但是以后就不好说了,安徽、河南、陕西三处战场,西军拼着残了四个师拖残了北军第二师、第三师、第六师、第七师。这其中有三个师都是袁世凯的旧部,此战之后,袁世凯的威望肯定会跌下来。当年清廷跟日本开战,甲午一仗也是败得极惨。清军主力也是北洋的淮军、练军。战败之后,北洋大臣李鸿章坐了冷板凳,虽然主要是西太后和清流找替罪羊的缘故,不过其中也未必没有北洋自己人落井下石的原因。北洋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现在袁世凯旧部损失惨重,他这把老骨头未必能够压服那些内部的对手了!”
“这”
“你是日本人,对我国内的政治不了解也是应该的!”最近沾染了些风寒刚好,不过喉咙还是有些不舒服。赵凤昌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浓痰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才继续说道:“北洋分两派,一为武派,一为文派。袁世凯一直都是武派的领袖,文派的领袖以前是盛宣怀、现在则是那徐世昌。他们两人亦师亦友,早年利益均同或许不会闹分歧。但北洋家大业大的,要是真垮掉了不知道多少人要受到牵连。我早前在香帅麾下效力,对北洋有些了解。那徐世昌、周学熙、盛宣怀等都是文派,你可千万别认为文派压不如武派。不错,这文派的确压不下武派,但早年盛宣怀就靠掌握了北洋的钱袋子,还不是曾经踩了袁世凯几脚,连朝廷都要拉拢他!这仗一开打,我听张季直提到西部的花费已经不下三千万元,北方政fǔ恐怕也只多不少。因为缺口较大,恐怕那些财神爷的钱袋子多少都受到了些影响,前几天我听说周学熙在天津的一家纺织厂抵给了别人。仗要再打下去这些人的损失最大,所以他们才是最积极奔走希望停战的人!”
喝了口茶,“而且,我曾经看报纸上提到过西部最近几个新编练的新兵营都是接受过一个月的军事训练就拉上前线。虽然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枪武装部队,但是按照他们上一次发布征兵令的时间。有五个新兵师最近差不多该训练完毕了”
宫崎滔天睁大了眼,哪怕只是几个新兵师。在这种双方兵力都陷入枯竭的时候投入战场,势必对于另一方来说将是一场毁灭xìng的灾难!
两人对视默然,会商双方的确是在赵凤昌的撮合下走到一起。但是就算没有他的撮合,双方已经打不下去,没有他出手也会找个机会妥协谈判。
只是,这一次的南北和谈却跟一年前的那次完全不同。一方代表悄然换了人,虽然双方实力依旧不相伯仲,但比起当年手段稚嫩的同盟会,西部的应付手段丰富且强硬,这一场分赃盛宴没有他们这些党人半毛钱的关系,反倒是损失的地盘全都是来自党人处。
一个失败者要面对两个磨刀霍霍的虎狼之流,肩负着流落国外的那些同志们的期望,他们能够取得希望的结果吗?
又或者,革命真得不如yīn谋跟肮脏的政治,更适合这个时代的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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