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心而论,孙文是个爱揽权的领袖,但是绝不是个爱权之人,否则换成别人,让他放弃了一国最高权力去做个小民,你看几个心甘情愿的!但先生却恰恰是这么一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革命跟同盟会!
上海那边已经有报纸在指责陈其美了,因为前段时间的骂战,青帮大佬出身的陈其美麾下潮州帮小弟不止一次到几个跟光复会走近的报社捣乱、打砸,甚至连他本人也曾经怒急骂道早晚要收拾他。因此陶成章一出事,除了跟同盟会交好的几份报纸之外,几乎所有报纸都认定,陶成章一死最大获益者是同盟会跟他陈其美。
这一次不是屎也是屎,即便这件事情跟陈其美没关系,但是同盟会怕是真要伤筋动骨一番了!
心中哀叹革命多艰,然而孙文脸上却十分肃穆,对着总统府门前请愿的官兵,非常郑重地说道:“诸位既然相信文,文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昨天命案发生之后,我已经下令沪督陈英士,‘严速究缉,务令凶徒就获,明正其罪,以泄天下之愤’!请大家多给一些时间……”
见下面稍稍安静了一些,他才语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眼前正是革命的关键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的革命已经在南方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在北方还有清廷,跟受它所指挥的十数万清军精锐。焕卿这个时候被歹人暗害,我也是不胜骇异,非常痛悼。但我们更应该化悲痛为力量,矢志北伐,推翻清室,统一全国,完成焕卿的遗志,这才是为焕卿报仇的正途啊!”
最近面对北方使者唐绍仪辞职之后,南北和谈陷入的僵局。即便是南方的一些代表不愿意动兵戎相见,但是南京糟糕的财政令暂时成为这个国家名义上最高领袖的孙文心中明白,必须尽快拿下两淮的盐务,否则无论他如何在洋人面前表现的友善,也不能从洋人那里弄来一分钱的借款。有消息称这段时间北方的袁世凯正在跟洋人秘密协商借款的事情,昨日在私人会议上,主战派的黄兴已经再一次在会议上提出必须组织北伐军,本来他为了眼前的南北和谈是要反对的。但是方才离开了湖北抵达南京的谭人凤却提醒了他,唯有将两淮盐务掌握在南京手中,他们才能以两淮的盐作抵押,跟洋人筹来巨额的贷款!
眼看着北伐在即,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陈其美做的,他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因此今天一早便亲自拜访了光复军的总司令李燮和,说服他跟他身后的光复会给他一点时间。
给李燮和使了个眼色,李燮和十分不愿,不过今早蔡公也陪着先生一起来寻他,要他出面安抚光复军。虽说现在蔡元培因为跟同盟会过度走进,并且连光复会的内部会议都拒绝参加,而被陶成章批为叛徒,但他毕竟是光复会的组建者之一,在李燮和等人心中地位尊崇,因此这才强忍住愤怒,站出来说些违心话!
“请诸位相信大总统!”李燮和面上阴沉如铁的站出来响应,不过任谁都看出了他心中的愤怒,这个汉子一双拳头攥得发白,眼睛更是赤红一片,连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今天来的都是我光复军的弟兄们,都是我跟焕卿的同志。我代死得冤枉的焕卿跟大家说一声谢谢!有你们这些同志,我相信焕卿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不过幕后真凶是谁,哪怕是哪个军政府的大都督,大总统也会跟咱们讨个公道,绝对不会让革命功臣枉死,让小人继续嚣张!”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一双手更是不断的在挥舞着,甚至眼泪都溢了出来。
在他旁边的冯自由一看先生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知道他不按之前的交代说话,会引起下面的士兵跟军官的愤怒,赶忙一把拉住了还要再说话的李燮和,横了他一眼之后,这个汉子才愤恨的一把甩掉他的手,说起了违心话来!
“我与焕卿相交莫逆,焕卿被害,我心中悲痛万分,恨不得插翅飞往上海,缉拿凶徒,为焕卿报仇。但是,眼前的大局还是‘北伐’最为紧要。缉拿凶徒的事情自有沪军都督府操办,相信上海方面必会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得知陶成章被害的消息,李燮和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的怒火。他跟柏、陶、黄一直被认为是南方主张北伐最积极的四人之一。他前些日子还跟柏一同在报纸上以公开信的方式发表了《上孙大总统》,文中抨击袁世凯是一个“反复无常之小人”,“断不可恃”,决不能依靠袁氏来达到推翻清廷的目的。并请北伐。
而后,他跟柏两人一在安徽、一在江浙动员组织士兵,由陶在上海设立北伐筹饷局、光复军司令部。
可是,谁也没想到几天之后便传来了陶被杀害的消息了!
李燮和昨天下午便收到了章太炎的信件了,言道有人看见凶案发生不久后,有几名身着黑衣的人士进入了陈其美的海防厅沪军都督府。后来广慈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证明了当天刺杀陶成章的几个人中,王竹卿确实是刺客之一,陶成章脑袋上那一枪据说就是他开的。值班医生也证实,一队人中领队的却是个奉化口音的年轻人,他们应该和陶成章认识,进医院的时候此人是提着水果篮的,一副探望病人的样子。而就在当天下午,光复会叛徒王竹卿被陈英士抓起来没多久就传出来他在监狱中上吊自杀的消息,这么急切的想要杀人灭口,不是心虚了又是咋地了?幸好广慈医院是位于法租界,湖州帮还不敢在洋人的地面上撒野,否则的话这些医生、护士也要被他们灭口了!
李燮和跟光复会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件事情是陈其美指使的,又被陈其美快了一步下手先杀了王竹卿。而且现在还是在“北伐”的紧要关头,李燮和的确想过带兵回师上海,为焕卿报仇!
陶成章的确在前几年便提议光复会从同盟会之中重新分出去,可是他李燮和并不认同这种主张。在他看来光复会一旦分出去必将同盟会必然会彻底决裂,到时候很多革命同志只怕会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光复会可能因此一挫不起,光兴光复会一直是陶成章的遗愿,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于九泉之下也必然会无法瞑目的!
李燮和的话一出口,光复军的一群士兵军官们等人未能平息怒气,反而更为激愤:让陈其美这个杨梅都督和沪军都督府来查,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能查出什么来?陈其美身处嫌疑之地,理应避嫌,怎么能让他去查呢?
陈其美身为沪军都督,若他不是嫌疑人,自应由他查办。只是朱瑞、王文庆等人内心中已经怀疑陈其美就是幕后主使,孙大总统的这一安排,未免就不能使人心服,甚至不少人都感觉他有意包庇。报纸上都写了是他陈其美是最大的嫌疑人,却让他这个最大嫌疑人来查案,这不摆明了让贼来查贼吗?
这结果如何能服众?
因此光复军依然坚持:“大总统明鉴,我光复军诸同志对于陶公无比尊崇。此次刺杀陶公死的太冤,若让凶手逍遥法外,则我光复军八千子弟不服,北伐之事修要再提。陶公死得如此冤枉,却要与他龌龊的沪督来查。别人不晓得他这沪督是怎么来的,我光复军的同志还记得,那是用卑劣手段从咱们手上抢过去的。这等小人来查案,焉能公平处理?谁人又知不是派人暗害了陶公?”
朱瑞率先站出来反对。他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纷纷附和:“大总统,这件案子交给沪军都督府查办,我们不服!”
“报纸上都写了他陈英士最有嫌疑!”
“请大总统为我们主持公道啊,陶公死得太冤了!”
“……”
“哎……”最终光复军的一群士兵军官们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因为孙文再三保证这件事一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并且请来了不少政府官员一同保证,一群光复军才散去了!
孙文叹了口气,看着最近消瘦了几分的黄兴,又看到周围没有旁人,才小声道:“这件事情麻烦了,克强,英士那边还没有个说法吗?赵老就在上海,他那边是什么说法?”
“什么说法,还能有什么说法!哼!”
黄兴冷哼一声,他是最瞧不起这般龌龊事情的人了,在同盟会内一般有些事情,大家伙都知道他的火爆脾气,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就是怕他又看不习惯闹事。
“赵老的意思,让你尽快安抚光复会的同志们!”
他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拿在手中把玩着,“这件事八成跟英士有关,前段时间就传出来风声了。只不过大家都没当真,没想到他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光复会的总盟都敢杀。这天下还有他不敢杀的人吗?”
孙文顿时明白这事麻烦了,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道以陈其美的手段,完全能够做得出来,他是最有嫌疑的人了。但是陈其美这人虽然跟青帮关系不清不楚,又大烟、女色一个不少,像江湖人士多过像革命党人。但是陈其美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十分忠心,至少对他表现的十分忠心,对他领导的同盟会十分上心。
前段时间他刚回国暂住上海,陈其美几乎每天都要来拜访他,更是多次跟他谈起天下革命局势,当然重点谈到的却是湖北。武昌是首义之地,但是领导者多系共进会成员,本与同盟会本部立异,那孙武甚至连谭人凤、居正去了都不买账。后来的黎元洪跟崛起的李汉更是一个新军将领出身,一个干脆是归国侨胞,给他们占取了湖北、四川,导致同盟会在当地的势力被打压的根本抬不起头来。这是长江中上游地区,而长江中下游一带,又多是光复会势力的范围,江浙两省是光复军的大本营,同盟会几无立足之地,为同盟会的将来,只有把江浙等省掌握在同盟会忠实同志手中,再联络广东等省,次第以及北方,共和告成,同盟会化为永占优势之政党,始可无恨。而陶成章始终反对孙文,甚至多次召集光复会党人欲从同盟会出出走,光复军的组建是他一手促成,如今光复军占领江浙地区,实为同盟会掌握江浙实权的主要障碍,不如以非常手段将他除去才对。
现在一想,当时他便已经表现出了杀陶之心,只不过他当时并没太在意,只是轻轻训斥了两句便揭过去了!
这事说起来他也有部分的责任。
看到旁边黄兴不愉,他叹了口气,“国势不兴,文本以为民国既立、政府既出,当天下平、众望归,自此四海安平、国富民强。如今方知是文太过幼稚,这政令不通与各省,举步维艰于国务。南方已经不能再经受一番动乱了。也许那李易之说的对,这天下还是要靠武力打下来的太牢固。可叹如今各地同志自立一军,甚至有些省份的同盟会同志,现在也已经不愿服从总盟指挥,有些更是心生桀骜,瞧不起其他同志。或者干脆太过幼稚,结果给些混混儿混进了军政府之中。现在,南京的政令究竟还有几省愿意去听?”
黄兴沉默不语,比起孙文,他在政治.斗争上更加的不成熟,但是也看出来了,前段时间有些势力自己组军北伐,现在等到南京要组织了,却没有响应的省份了。每天一群来伸手要钱的,但是一提到支援南京,将各省税务上交国库,个个便开始装聋作哑起来了,这大总统什么的当真做的窝囊,连个买账的都没有。
他坐的浑身不舒服,又见孙文心情不好,只好起身道:“孙兄,你在总统府里多不方便,这事还是我出面去跟上海那边再提醒一下,至于英士那边...”
他沉吟了一下,良久才苦笑道:“英士恐怕八成跟这事脱不了身,我去拜访下太炎先生,蔡公那边回头我也去一趟,若能请动他们出面,加上再把浙江都督转正了,光复会的不满就要散去不少。不过外面的报纸...这几天恐怕没得安生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方才放在桌上的帽子,跟他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
与此同时,上海海防厅沪军都督府内,沪军都督陈其美,与自己的心腹黄郛、蒋志清、应夔丞、王金发、刘福彪等人,聚在一间屋子内,屋内的气氛十分沉重!
“膺白、桂馨,你们说如今该怎么办?”陈其美左手紧紧的攥着一只杯子,右手无意识的轻轻揉着太阳穴,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除掉了陶成章这个赤佬,他泄了心头之恨,本来心中十分畅快,却没想到此举无异于捅了一个马蜂窝,社会舆论大哗。
上海法租界广慈医院搭起了灵堂,白色的幡幕遮天蔽日,每棵树木每座建筑都被白色幔帐包裹起来,寒风吹过白纱飘飞,说不出的凄凉。
医院走廊上挤满了人,不论是穿长衫的还是短打扮的抑或是西装革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
有人把玩着手枪,将子弹装上又卸下,有人坐在走廊的长登上,咬牙切齿的用鞋底磨匕首。不时有穿着素服的人前来吊唁,灵堂里哭声和咨客的迎宾拉起的长腔,医院哀伤之气弥漫。
“李燮和怎么没来?”一个年轻男子问道。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不停拆卸着手枪,头也不抬道:“这个湖南佬忙着张罗北伐呢!说是要打到北京城,活捉满清狗皇帝和摄政王!”
“呸,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没有焕公提携,他李燮和有今天?南京政府的什么光复军北伐总司令就那么稀罕?这个湖南佬真不是东西!”年轻人低声骂道。
“就是就是,朱先生带着弟兄们跟总统请愿,他却胳膊肘子往外拐,帮助别人说话,个没良心的东西!”
...
灵堂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带枪的光复军士兵,他们都是昨天闻听到陶成章被杀后,自发从各地赶来为他求个公道的,甚至还有一队士兵推了两门小炮守在了灵堂前,任谁看了这杀气腾腾的样子,都能感觉到大家伙心中的愤怒!
《中国之声》报纸连续两天发行特大号外:“凶手神秘死亡,是杀人灭口还是心虚!”的黑色大字标题下,如此记载:“革命巨子陶成章养病于本部法租界广慈医院,昨晨二时许,突有穿西装四人,推门入房,趁陶公不备,以短枪击之,破脑裂腹,惨不忍睹。此时惊动南京孙大总统,批示沪督陈英士尽快破案。法巡捕据医院指责,抓捕光复会王竹卿。后沪督同法租界领事碰面后,凶手移交沪军政府。岂料未几之后便传出凶手上吊自杀!此案疑点颇多,凶手自杀或他杀?可叹陶公一代英豪,天不予寿,太可哀矣!”
中国同盟会机关报《民立报》,在案发之后一天内未报道任何有关陶案的事情,后来被民间认为心虚之后,第二日也发表了《陶先生死不瞑目》的社论,强烈要求严缉凶手到案究办。
十五日,上海各界迅速于永锡堂召开了“陶成章、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四烈士追悼大会”,大会由浙籍名流许默斋主持,到会各界人士约四千人,会上有多人读祭文并发言,气氛十分悲壮。与会者纷纷登台演说,不少人的演说,词意激烈悲壮,如谓:“陶公之死,非死于汉奴,而是死于私仇,死于怀挟意见之纤竖,吾同胞当必代为雪仇!”或谓:“陶公之死,必死于竞争权利之徒,若经查出,当以手枪杀之。”……
这个追悼会,身为沪军都督的陈其美亦不能不亲自出席,听着那些言辞激烈、无比激愤的演说,主席台上的陈都督一时间如坐针毡,并在发言时不得不假惺惺表示要严缉凶徒,并悬赏1000元缉拿凶手。然而,让他难堪的是,差不多在这同时,浙江都督府已经布告天下,悬赏3000元缉拿凶手。
“哎,大哥这事行得莽撞了!”黄郛轻轻一叹,他是不同意用暗杀手段除掉陶成章的,几人中就属他对政治比较敏感,正逢陈、陶二人竞争浙江都督之时,陶成章死了,任谁都要怀疑是他下的手!
“人杀都杀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况陶成章那厮辱人太甚,早该死了!”与陈其美同为青帮“大”字辈的大佬应夔丞,恨恨说道。他是陈其美介绍加入同盟会的,经常与陈其美一起冶游,是陈其美最为亲信和倚重的人之一。历史上,刺杀宋教仁的直接罪魁就是他,还顺便栽赃给袁世凯,糊弄了老袁一把,让老袁有嘴说不清。能够让袁世凯吃哑巴亏,环顾斯时,能有几人,所以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这下麻烦了,捅了个大马蜂窝,南京那边的光复军据说已经组织了两千多人准备回沪,一旦查到是谁害了陶成章,要乱枪把他轰杀!”王金发脸上难看,他是同盟会员,也是光复会员,算起来这件事情他也是光复会的叛徒之一,一旦被追查到了他身上,最后肯定死得难看!
“大哥,小弟一人做事一人当!陶成章那厮诋毁总理,一再给大哥难堪,死有余辜。人是小弟带人杀的,小弟愿意自认其罪,不让大哥难做!”蒋志清脸色有些发青,陶成章是被他得了陈其美的吩咐之后,跟王竹卿带人一起刺杀的。如今王竹卿已经被陈其美暗下杀手弄死了,他不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兄长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顶罪了,好叫他欲对自己下手时也有些顾虑!
果然,蒋志清的话一出口,就听到黄郛轻喝道:“阿清,你糊涂!你和大哥的关系,上海谁人不知?你自承其罪,那大哥还能摆脱主使者的嫌疑么?”
陈其美也摆了摆手:“人是我让你杀的,责任怎能让你一个人扛?咱们青帮弟兄以义气为先,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等话不必再说。”
如今这大上海的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他陈其美对陶成章下的手,可是他出手更快一些,已经将四个刺客中的三个提前一步杀死了,如今只剩下他的结拜兄弟蒋志清一个。
蒋志清跟他的关系上海无人不知,他不出来顶罪也就罢了,外面怀疑他,但是没有证据还能把他怎么样。可是蒋志清一出来顶罪,那可就真是不是屎也是屎,他这个幕后凶手是跑不了了!
他脸上阴沉了一阵,这陈其美能从光复会手上抢来沪督之位不是没原因的,这心机跟手段他都有。他思考了一天之后,无疑做出了当前最合适的事情。杀了几个杀手,完全断了证据。再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心腹都警告一番,甚至昨晚他已经摆放了黄金荣,安排了今晚的一艘船,将知道这件事的几人,尤其是蒋志清暂时离开上海躲避一段时间。
他知道同盟会中不少人都对陶成章要把光复会从同盟会中分.裂出去的事情很不满,所以只要他露出一点马脚,不给光复会的人抓到证据,最多他暂时放弃浙江大都督的竞争,避避风头。会里就算是不满,也会有人站出来给他擦屁股,否则同盟会的威严被扫,日后还如何领导全国的所有革命党人?
不过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陈其美暂时也没有办法,只能询问其他几人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事说难也不难,都督之前对那王竹卿下手是对的。”应夔丞来了烟瘾了,抽了一口大烟,才慢悠悠的哼哼道。
“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王金发催促道。
应夔丞哼了一声,道:“季高兄是光复会的人,连我这个外人都听说过那王竹卿拿着你们光复会的消息到处贩卖赚钱,你不会不知道?”
光复会的王竹卿,此人原为太湖强盗,枪法精湛,且可飞檐走壁。他虽是光复会员,却常以会内机密换取钱财,陶成章对此极为恼火。蒋志清获取这一情报后,找到王竹卿,对其恐吓讹诈,散布陶成章伺机严惩王竹卿的言论。王竹卿信以为真,铁了心要先下手为强,杀害陶成章以保全自己。
这件事情蒋志清已经告诉了几人了,因此几人是知道的。
王金发一愣,“你的意思是...”
陈其美已经明白过来了,拍着手掌大悦,“不错,桂馨的法子可行。”
应夔丞想出的却是李代桃僵的主意:“反正现在王竹卿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再找几个替死鬼,由咱们的人审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然而迅速处决、结案,向外界宣布这是一起“挟私复怨”、“擅行仇杀”的血案……这案子不就结了吗?”
“好办法!”黄郛点点头,“虽然未必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但眼前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这天下到底是咱同盟会的,大总统那边肯定是要护着咱们的。不过这事也有些麻烦,首先需要先让租界区的那些报纸止住乱说话,然后都督还要找一份有些影响力的报纸,将王竹卿跟他陶成章之间的私怨在报纸上大肆宣扬一段时间,好叫这天下都知道才行!除此外小弟也不宜继续呆在上海了,这样,你明早就出发,去往日本,躲避一段时间,顺便也在日本再多学一点军事,日后好有大用!”
陈其美霍地立起,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紧攥着的杯子,杯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不过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在场之人任何的注意。
陈其美眼镜片后的一双细长的眼镜,紧紧盯着蒋志清,故作淡然地问道:“小弟,你看这样可行?”
蒋志清内心里当然不愿意出去,只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他一脸欣喜的道:“小弟全听大哥吩咐,去日本多学点东西充实自己,将来才能更好的帮助大哥!”
陈其美顿时脸上好看了许多,他拍了拍蒋志清的肩膀,笑着道:“小弟这是为了大局为重,放心小弟,这一次你为了家兄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家兄不会亏待你的。回头我让库房支出一万元,你在日本一定不要让家兄失望了,多学点东西,以后回来等我得到了浙江都督,这上海都督就是你的了!”
蒋志清自然一脸感激。
王金发在旁边抽了一阵闷烟,他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安,抬头道:“最近申报、中国之声、民报、大汉报等都在报道这件事情,情况对都督十分不利,想让他们闭嘴有点困难?毕竟出了这件事,法租界、公共租界已经提高了警惕了,租界区不少富人现在人人自危,就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
言下之意是提醒陈其美不要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陈其美不悦,却没表现出来,道:“季高兄所言有理,不过桂馨说的也对,必须要管制一下那些报纸,不能让他们随便乱说话。”
“怎么管教,申报是洋人的,大汉报后面有黎副总统,中国之声后面也有川督顶着,民报又跟大总统他们都有联系,哪一个都动不了!”
王金发并没有参与刺陶案,不过他最近却因为跟陈其美走进而被光复会的同志疏远,甚至连他的绍兴军政府内现在已经没多少愿意听他命令的人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来上海的原因,他在陈其美的怂恿之下,从绍兴军政府提了四十万银元,跑来投靠他的。没想到一来就碰到这样的事情,难免火气大了点。
陈其美轻笑了一声,重新坐下低声道:“不见得所有的报纸咱们都动不了,你们当我为什么敢对陶成章下手?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前几天我从南京那边收到了些风声了。”
“哦?”
王金发、蒋志清等几人都来了兴趣了!
陈其美压低了声音,“会里对陶成章要分.裂不满久矣了,不过之前他一直都没动作,因此大家还相安无事。但是,这一次我收到了消息,他跟地方的几位联系上了,浙江的蒋尊簋、四川的李汉,据说四川还亲自派人前来,要跟他联手。这事可是让会里的不少人都不满的紧,不少人都给我暗示,只要事情不闹大,有他们帮我遮着呢!”
李汉猜的不错,陶成章之死跟他的确有些关系。原本若是没有他派人跟光复会碰面,陈其美其实是受到了会里的警告,不许他在光复会不稳的这个时候对陶成章动手的。但是偏偏李汉记错了一些事情,比如他记得那蔡元培是光复会的二老之一,因此派四川代表跟他碰面,希望能够跟光复会达成一些合作协议。但是,他却没想到这蔡元培虽然是光复会二老之一,但却对同盟会的认同感更强一些。李汉派人跟他碰面之后,他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相熟的同盟会的几位大佬,比如孙、黄、谭等!
陈其美正是得到了会内的一些暗示,才敢对他果断下手,甚至不惜惊动了法租界的洋人。
“您的意思是!”
黄郛眉头一皱。
陈其美哼了一声,“个小赤佬的,会里不少人都对四川的那位心中不满。那夏之时虽然之前没有半点名气,但是到底是我同盟会的人,他想杀就杀了,还不反了去了,这天下若是都学他,我们同盟会还要不要了!这一次给我好好管制一下这‘中国之声’。哼,区区一个地方都督,也敢叫出这名号。”
加入同盟会是陈其美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投资,这一点在座的几位都知道,否则依他区区一个拥有数百潮州帮小弟的青帮大佬,如何能够成为现在天下皆知的上海都督。因此,无论如何,这陈其美都希望同盟会这杆大旗继续高高飘扬着。
“大哥,您的意思是?”
蒋志清在一旁似乎有些会意了,“这报纸现在在公共租界内,咱们现在要弄他只怕有些麻烦。不过这让他闭嘴却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回头找些弟兄过去收保护费,找个借口把他的机器给砸了,您看如何?”
“不错,就按你的意思办!”
陈其美满意的点了点头。
黄郛忙劝道,“大哥不可,那李易之乃是一省都督,手下兵多将广,咱们若是得罪了他,这日后恐怕会对都督有些不利!”
陈其美哼了一声,给自己点上了烟,抽了一口面上多了几分陶醉。
“膺白,你就是太胆小了点。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跟他下手,他李易之的舒服日子没几天了,哼,最近有人要弄他!”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陈其美心中得意,道:“他得了川督还不满足,还占着湖北那么大的地方。你们当那位副总统能咽下这口气吗?哼哼,前几天南京那边传来些风声,湖北最近要乱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几人都没了异议!没多久便各自退了下去,按照他的吩咐忙碌下去了!
随后几日上海局势当真是风起云涌,先是租界区内的‘中国之声’报社被一帮青皮无赖光顾,借口讨要保护费无果之后被几乎砸毁了所有的印刷机器,损失不下十万元。
随后,沪军政府宣布了自己的‘刺陶案’报告,在报告中,已死的光复会成员王竹卿背上了所有的罪责,成为了陈其美的替死鬼!随后,民报、民立报等笔锋一转,开始大肆宣传起了沪军政府的调查报告。
“本报讯,革命巨子陶焕卿先生被奸人刺杀一案已经告破,凶手为光复会叛徒王竹卿及其党羽,经沪军都督府组织专人审理,已经畏罪自杀的王竹卿同伴几人对其罪行供认不韪,据悉案犯的作案动机是‘挟私复怨’、‘擅行仇杀’……事实确凿,王竹卿党羽已经被沪督陈其美下令,明正典刑,以告慰焕卿先生在天之灵……”
与此同时,在几份报纸的角落处,依稀还能看到,‘中国之声’报纸沪分部遭遇青皮无赖寻事捣乱,目前租界区的探员已经介入调查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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