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应城“兰亭居”,鄂中大盐商刘伟元宅!
“啪”的一声,正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_&&)
刘伟元苦笑着推枰认输:“李兄不但经商乃是一把好手,这棋力也不差寻常国手,子路今天倒是见识了李兄棋力...佩服...佩服!”
坐在他对面跟他对弈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略有些消瘦的国字脸,却生得一副鹰眉虎目,说不出的威势,只见他身上虽然只是穿着一套寻常的蓝灰绣花金文长袍,带着一顶宝毡帽,单身周自由一股凛然之气令人不敢小瞧。
“是刘兄承让了!”中年男子笑道:“你我相识数载前后交手何止百次,能赢刘兄一盘棋,我可要欢喜半个月了!”
刘伟元微笑,他的棋力的确是在对面中年男之上,之所以有今天之败,不过是因为心已乱、无心下棋罢了!
笑过之后,他却不忘吩咐下去,道:“福叔,茶水有些凉了,去吩咐厨房重新温一壶热茶来!”
“是,老爷!”
老管家早有准备,听得他吩咐,立刻便唤来下人,很快就送来了一壶刚烧好的热茶,冲了一壶上等龙井!
“好茶,多谢刘兄招待。李某这次不请自来,一来多谢刘兄之前为我在大帅面前引荐,才叫军政府所采之官盐销售分了大半与我,才解了我黟县盐行之危...我待我黟县四十三家盐行跟刘兄说声多谢。日后有能用到咱们的地方,刘兄一句话,咱们徽州人最讲信用,刀山火海都愿为您走上一遭!”
中年男子结果新斟的茶水喝上一口之后,立刻跟他抱拳感谢道。
刘伟元扬眉道:“李兄小瞧刘某了,天下谁人不知你黟县盐商最是诚信,早年刘某还在底层混饭吃的时候,这第一碗饭还是你老兄施舍与我...要不然哪来我如今。报恩之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你真该感谢的应该是那位大人,可不是我这个小角色!”
两人咦嘘感慨,跟刘伟元碰面的那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黟县大盐商李宗湄(注,已经解释过一遍了,真实历史上的李宗湄此时已经去世了,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我保留了这个人物,大家就当是我原创!)早些年跺一跺脚几省盐价都要翻一番的存在,徽商两大派系之中盐商一脉的最后顶梁柱。
说起来也是令人叹息,徽人最是团结,出了个李鸿章之后,整个徽商一系大半团结在了他之身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淮系集团,巅峰之时便是如今的北洋集团都难望其背,当真是动一动天下震的存在。
可惜徽商集团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之后,逐渐的根本上时代的脚步了。就拿徽商以往拿手的纺织,逐渐在败给了欧洲货、败给了美国货之后,又败给了日本货,最后甚至连一些东南新起来的国内民间纺织,都比徽商产品要来得价格便宜。
除此之外,满清朝廷过分忌惮李鸿章之权势,甲午中日之战后便在西太后的密旨之下,开始了不断的敲打他的势力。而第一个遭难的不是别人,正是依附在李鸿章麾下的这些商人们。这种敲打到了李鸿章死后更是到达了巅峰。徽商不但要面对来自旁边崛起的江浙系商人的竞争,还要应付自中央到地方的打压,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李宗湄乃是盐商世家出身,经历了其祖父得到淮盐南运许可之后家族的繁荣昌盛。尽管清末国力渐弱,内耗日增,但是沉醉在花天酒地中的两淮盐商此刻却浑然不觉,虽然来自朝廷的捐输、赈灾和助饷之令隔三差五,但是纲盐带来的二十倍,乃至三十倍的高额垄断利润让他们依然日进斗金,高枕无忧。终于,一道“改纲为票”的圣旨惊醒了尚在梦乡中的徽州盐商们,让刺骨冰寒灌顶而入。从“纲盐制”到“票盐制”,虽是一字之差,却让大批中小商人得以进入盐业自由经营,这对于垄断两淮盐业的徽州盐商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特权的丧失,再加上豪奢的生活成本,他们很快江河日下,举步维艰。昔日有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的烟柳繁华处,已是一片衰草枯杨。
不过到底是世代经理盐务的家族,虽说经历了‘改纲为票’初期的艰难,不过到底还是苦撑着经营了过来。然而真正摧毁了徽州盐商的却是爆发于道光三十年的太平天国战争,如同徽商的灭顶之灾一般,徽商所涉足的盐、典、木、茶、粮、棉等行业均在战火中遭到毁灭性打击。咸丰三年春,作为徽商木业基地的南京和盐业基地的扬州先后被攻破,太平军对商贾的洗劫让徽商们无法立足,只得携妻带子,仓皇逃离。李家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没落,直到战后李鸿章跟淮军的崛起,李宗湄父亲凭借着跟李家有些远方亲戚关系,又舍得送出厚礼打点,终于在李鸿章节节高升的过程中重新获得了独家垄断淮盐南运的权力,将已经没落的黟县李家重新带回徽商大族之中。
可惜好景不长,甲午之败后,李鸿章的北洋水师精锐尽去,刚刚成年接手了家族生意的李宗湄就遭到了迎头一棒,独家垄断淮盐南运的特权没了,随后更是处处遭到挤压,他虽有满腔韬略,奈何独木难支家势日下,到了今年更是在新近的山上帮的打压之下,到了十月,他已经断了整整一月未能弄来份盐,损失财务是小,但是却因此丧失了不少的原属市场。
若不是他意外在圈子里得到了湖北应城大量产盐的消息之后,又打听到早年曾经帮衬过的一个京山籍的盐商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他方才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鄂中弄些盐来,一来因为战争,盐巴因为陆运困难加朝廷封锁,正是暴利之时,二来,也未尝没有打探一下,看能不能开辟新的盐源,毕竟朝廷一下令淮盐禁运之后,可真是断了他的财路了!
意外经刘伟元之手搭上了鄂中军政府之后,虽说不是独家,但是每月运出去的盐,都能获得几倍的暴利,虽然不比几十年前,但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买卖。这不,短短半月的时间,打点了上下之后,他依旧获利近十万两。最近又看到掌握了鄂中的革命军将领李汉那是节节高升,从一个小小的标统,到控制了湖北五府的荆楚五府巡检使,又到了如今的荆楚镇守使,麾下军队不但成功击溃了南下的数万清军,前几日更是传出其麾下已经挥军四川,眼看着已经占去了重庆等地。
四川,这个地方李宗湄太熟悉了。鄂中军队打下的川东军政府距离一个地方实在是太近了,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号称川地银矿、千年盐都的自贡。眼看着鄂中的军队就要打下自贡,李汉也极有可能成为下一刻李鸿章一般的人物之后,李宗湄坐不住了..同黟县的一些同行相商之后,几人一同匆匆上了路赶往应城,不想才刚抵达就收到了鄂中军队接管了四川资州的消息,心中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刘兄,李某此次前来可不是别的,正是跟你老兄讨饭来了!”李宗湄笑着道。
“你这话说的,这天下谁人不知徽商之富,而徽州又有哪个不知道你这位大盐商!李兄可是在徽州跺跺脚,几省地皮都要颤,找我讨饭?你要臊死我啊?”不过刘伟元虽然这么说,面上却掩不住的得意。他之前帮助这李宗湄传递了清军两路南下的消息,可是帮助军政府早早做好了准备,结果打了一场大胜。对于他的帮助,事后李汉可没少让军政府多多关照一下他的买卖,才有了他现在短短一个多月,便赚到了以前几年都赚不到的财富!
都说买卖、买卖,这天下有什么买卖.比投资一个势力的崛起跟赚钱的?
有,只有投资一个国家了!
“刘兄说笑了,李帅如今这官位是越来越大,鄂中的地盘越打越大,我可是听说,他现在连武昌的那些湖北军政府的大都督之流都不买账,这乱世啊,到底还是有枪便是权,你看,李帅如今是摆明了车马要去争那川督之位。兄弟是做买卖的,四川有什么好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川督!”
刘伟元吓了一跳,连忙挥退周围下人之后道:“李兄,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这事在咱们应城也不过才刚传出点风声来!”
李宗湄笑道:“这事还需遮掩吗?天下可都传开了,听说李帅前后调动了近万军队入川,如今又传来他拿下了资州...”他声音突然低了几分道:“天下都在传,说李帅打着应邀入川平乱的口号,实际上却撇开了四川的党人,自己成立了川东军政府,这还说明不了情况吗?李某虽说愚笨,却也有识人之能,你看前几日不都在传鄂西也被军政府给吞并了吗?可别自欺欺人了,那位主的胃口可是很大很好的!”
刘伟元抽了一口烟,小声道:“莫乱说、莫乱说,万一要是军务可如何是好。”
李宗湄不理会,他今天来了便是打定了心思,只听他道:“外面都在传,说李帅乃是从海外归国,回国时携带了大量的海外侨胞捐款,军政府最近又扩充了几万兵力,听说还跟洋人交情不浅...刘兄,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就在这应城,若是有什么好买卖,可别忘了李某!”
李宗湄不停的夸赞刘伟元,听的他心中欢喜,仿佛像是吃了人参果,全身三百六十个毛孔都开了,无一处不熨帖!
要知道这李宗湄原先可是位需要他瞻仰的存在,如今对他如此客气,奉承话也没少说,虽说是沾了军政府的光,但是他心中的确欢喜。
刘伟元心里明白,李汉跟鄂中军政府已经今非昔比羽翼渐丰。他依附军政府,看来是一步好棋!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军政府的关照,多少跟李宗湄的情报有关系,因此,这才点头道:“你这位大财主别在我面前哭穷,我不信。得,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正巧我收到消息,李帅今日就要赶回应城,应付另一桩好买卖。你要是有兴趣,可与我一同合作,咱们到时候也参个股,跟在后面吃吃分红,你若是有意,倒是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见一下!”
“那太好了!正想拜见这位少年英杰呢!”李宗湄大喜过望。
刘伟元压低声音,神秘的道:“我可告诉你了,咱们这位大帅可不简单,那可是在洋人国家待了几十年的,学得东西多着呢,前段时间的自强火柴知道?那可是只有洋人才能生产的东西,听说咱们的那位大帅就办了个工厂,又从洋人那里弄了一批最新的机械来,现在,不知道多少人为此入了股赚了钱。还有那香胰子,家里的女室都喜欢,那颗真跟抢钱似的...我也跟着参了些股,200股可花了我两万两银子。除此之外,大帅手里还有能赚钱的东西呢,你可不知道,这次我可是提前收到风声了...大帅这次跟洋人花了一百多万辆银子,订了一套宝贵的机器设备...据说在咱们应城地下发现了宝贝了...”
“哦?”
“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走,李兄,陪我一起出城迎接李帅去...”
“好!”
...
“吁...”
拉紧马缰,李汉扬起手上的马鞭,指了指远处已经依稀能够看到的应城县城,笑着转过身来跟骑马跟在身边的副官道:“又回来了...虽然这应城比不得荆州来的繁华,不过真要论起来,我反而更喜欢这应城多一些!”
望着身后仿佛遥遥无际一般的车队,尤其是其中几台需要几匹高头大马合力才能勉强拉动的马车,他的脸上掩不住的喜色...那几台看起来并不是很显眼的大家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德国佬手中抠出来的好东西,这个时间段世界上最先进的陆地开矿设备,尤其是其中的能对地下四百五十米处开凿的钻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工业制造,这个世界上暂时只有德国才掌握的技术,甚至号称世界头号工业强国的美国都还未完全掌握的神器。
有了这一套价值一百六十多万马克的机器,他之前的计划,很多都能投入实践之中了!比如这一次,随他一同回到应城的还有不少的乡绅之流,因为在荆州短暂置办的几处实业大赚,不少人都盯上了军政府眼前的活动了,加上他又派人放出风声来,说应城地下发现了宝贝,至于是什么矿他却没提到,但是几件巨大笨重的机械自打卸下了荆州码头,每日都有不少商人过来围观,发出一阵阵的惊叹之后,消息越传越邪乎,加上他派人在中间添油加醋,如今已经变成了他派人耗费一百多万两白银置购了一套了不得的机器,自然有人打起了注意来!
人是越来越多了!
“大帅每次回来都要感慨一次!”
陈天祥暗感好笑,不过他却是无法理解李汉那种心路的变化,刚要接口,突然看到远远骑来几骑,近了才看清楚身上穿的乃是旧式的清军军服。
是巡防队,如今鄂中已经开始装备新式军装了,正规编制的军队已经开始淘汰这种服饰了,还在穿的就只有巡防队了。
又近了一些,李汉等才看清楚,原来是张梅生,他被护卫在队伍中间,也骑着一匹马颠着赶来!
“原来是先生!”
李汉扬起马鞭轻挥,坐下战马顿时快了几步,很快就跟张梅生回合了!
“大帅,您可回来了!”
张梅生喘着粗气,他乃是标准的生体质,莫要说骑马了,连寻常多走些路都感觉气喘!
李汉笑着道:“我听闻沙洋堤坝修建的不错,料想先生也差不多该回应城了,果然今天见到了!”
“不回不行..”
他喘了一口气,“大帅提到回来要看到过去一月军政府的所有开支加采购数据,我却不得不回来准备一下,顺便为您介绍一位才学出众之人,顶替了我出任河川渠道修筑总管。这每天来回沙洋、应城之间的跑着,我这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哦?”
一听到张梅生要为他举荐贤才,他不由多了几分兴趣,不过却还要他亲自考核一下才成。张梅生既然来了,他也有些事情需要问问。
“驾...先生,你这马术可骑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来,眼看要到地方了,跟我简单说说上一月的财政状况?”
“是,我鄂中军政府上一月的盐务总岁入217889库平两,折合银元约2927645元,税务总岁入因减税政策基本为零。除此之外还有转让中小盐矿获利175634银元,实业招股315000两,约合432682银元。除此之外军饷开支约银元235420元,城防协管开支31200元,采购开支195264元。除此之外行政方面,包括公署管理、外务(情报司的所有开支挂在外务处)、司法、公用、典礼等方面,一共开支256408元;民政方面,包括教育、民政、财政、实业、建筑、交通等一共为327654元;总之,财务情况绝对谈不上好。”
这张梅生显然是早有准备,也是李汉之前便已经知会了应城方面,因此他却已经先行将资料都背熟了!
李汉微微皱了皱眉头,“军政府开支这一块太多了,之前你统计的时候,不是提到剥除了外务开支外,最多三万吗?”
“这...下面几处城防修建款项都有问题,学生也只是根据各地报来的数据统计了一下,具体还要等大帅派人详查各地之后,才能有准确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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