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廷快完了!
这大概应该是最近所有人现在的心思。几乎就在河南举义的声音传遍天下的时候,广东、福建响应举义之声传来,在某些人的惊恐眼神之中,长江以南诸省基本上全都投入了革命阵营之中,剩下的便是省内可能还有少数地区尚存部分清军,只是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借着这大好的局势,李汉连夜带人离开了应城南下,当夜快马加鞭便抵达了荆州府。
第二日
原荆州枝江县衙,现枝江县军政分府。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完一首沁园春?雪,李汉停笔休息,旁边自有侍卫上前,递过毛巾与他擦去额上汉水,李汉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昂声笑道:“先生,你看我这晚生的毛笔如今可算是入了门了!”
原来他正在练习自己那粗陋不堪入目的毛笔字。
一旁陈天祥偷笑,他还记得大帅那一手不堪入目的毛笔字不知道引来多少私议,他也曾劝李汉好好练一练,不过都没被他所接纳。最后还是张梅生几次催说,才叫李汉改为每日练习一个钟头的毛笔。
张梅生在一旁端坐小酣,今天的太阳暖暖的,他所坐的位子比较靠近窗户,暖暖的太阳一阵阵的洒下来,难得老天爷这些时日连日放晴,沙洋堤坝终于在军政府拨派了三百多军士的帮忙之下,仅用了十数日便完成了大半的工程,如今之前采购的几批洋灰已经用光了,剩下的工程只好等从武昌那边运来货,才能继续返工,因此这两日他倒是难得清静了下来。
张梅生听到他说话,忙放下手中端着的紫砂茶壶。这紫砂茶壶可不简单,相传乃是乾隆年间一位品尽天下名茶的异人自己跟那匠人拜师,用了十年的时间才造出来的一把最合适自己的茶壶,乃是沙洋本地一位几十年前从安徽为躲避太平天国之乱而逃来的世家老爷收藏的宝物。这一次张梅生代替军政府坐镇沙洋,亲自调兵遣将甚至调来军士帮忙修建沙洋堤坝,福泽一方之土。传沙洋镇上如今再修的一处最大段堤坝不但已经被改名为‘张公堤’,那位老爷更是在打听到张梅生除了古董字画之外,由好那品茶。便将家中传了几代的紫砂茶壶送给了他。
当然这是张梅生的说法,李汉派人查了一下,发现修堤坝的过程中没有发生徇私舞弊、克扣修筑堤银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这件事了!
“沁园春?雪?”
张梅生接过他递来的稿纸,看到那名字顿时一愣才明白,感情这位主是作了篇词啊!
他轻笑,看那纸上字迹,只怕还不如他刚入私塾那一阵,不过想到大帅久居海外,多年未曾碰过这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也就不在非议,全神看向那首词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词,好气魄,我只知大帅精通军务、西学,没想到大帅连填词也做得如此气势磅礴,我看那,日后这一篇文章必将名传天下!”
一旁张梅生惊声赞道,表情倒是没有一点做作!
李汉笑了笑,“可别误会了,这可不是我作的词。乃是我在国外之时遇到一位异人所作,他老人家乃是当时少有的词法大家,也是一位革命者!”
瞧见陈天祥好奇的眼神,他也仅是随意将那稿纸用了一方砚台压在了桌上,然后摆了摆手,“好了,言归正传。我今日的房课程也算是结束了,伯庸,你也来了一段时间来,都跟我说说,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是!”
陈天祥敬了一礼,然后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宣读:“11月10日下午五时,宜昌唐牺支率部抵达襄阳,马参谋长发挥电报,已按照对等标准予以口粮、辎重补给,唐牺支就任北伐军总司令,下令各部集合,马参谋长按之前协议,说动唐牺支允许我鄂中单独组建一协北上,唐已同意,北伐军已与今日上午七时祭天之后,宣布北伐。目前先头部队已经抵达省界,最迟午时将与南阳清军交火!”
“这倒是个好消息!”
李汉笑道,一旁的侍卫早早为他端来一盆清水,洗去手上的墨汁之后,他擦干水渍,方才整了整身上的军装,戴上了被他置放在一侧的帽子!
“先生用过餐了没有?”
眼看着午时将至,李汉笑着询问张梅生。
“还未来得及用些餐食,不过,大帅...您让李副官寻来的那位大龙头,昨晚也已经抵达了荆州,我方才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县衙,您看是不是去见一下!”
一侧张梅生提醒到。
“哦?”
他面上惊喜,“怎么,那位大龙头来了多久了?为什么没人来通知我?”
“人才方来了不久,他带了不少弟兄过来,需要安置的功夫多了点,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李汉点头,旋即跟陈天祥问道:“参谋处那边还有最新的战报没?一并交代了...等会我要亲自去见见那位大龙头,论起革命来人家可是前辈,咱们这边却是不能怠慢了他!”
“是...”
陈天祥翻了下手上的笔记本,“大帅,还有两个...属下便一起念了!”
“嗯!”
“11月10日,河南王天纵部回合杨部于洛阳,听闻我湖北新军出师北伐的消息之后,与洛阳合军南下,欲要与北伐军两路合击南阳。同日,平靖关外清军撤离一部,余部驻地防守。据信阳处探子打听消息,昨夜一部清军趁夜摸黑出城,前往何方暂时未知。疑为支援南阳!”
“10日清军持续强攻汉阳,汉口民军总司令黄兴于战时至前线督阵,被流弹误中,索性只是擦伤了一层皮。据汉阳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两日来民军战死超两千人,损失不计其数,尤其是炮兵损失甚重。有消息称,黄兴曾在昨晚渡江抵达武昌拜访军务部长孙武、大都督黎元洪,欲要军政府下令调集湖北之军集结汉阳迎敌,尤其提到要调我鄂中之兵赶赴,已被孙武拒绝。不过今日居正亲至大都督府,同黎督密议一个钟头方才离去,具体情况未知。麻城传来消息,清廷几艘军舰失去联络下落未知。据打探,第一军总统官冯国璋已命令黄州等地清军往汉口集结,以补充损失之兵力,争取早日拿下汉阳!”
“还有一份是来武昌大都督府的信件!”
李汉、张梅生相视一笑,张梅生抚须道:“这信不看也罢!”
李汉点头微笑,不过还是接过信件看了一笑,昂声笑道:“果如先生所料,黎元洪如今对我多有依仗,他便是知我军政府要拿宜昌,也只能答应了我们。不过先生的画饼之策才是无上妙计,河南...河南他同盟会想要与他便是,我只不过写了一封密信,欲要推拿唐、杨、张三人之中一人为河南都督,并愿意供给北伐军所需粮草,便换来了他之松口!心中虽未提到密议内容,不过先生请看这是什么....”
他笑着指着信上黎元洪方才许他的新任官职,张梅生定睛一看,顿时大乐:“荆楚镇守使,好....宜昌已入我瓮!”
荆楚何地也,湖北俗称荆楚大地...黎元洪的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他已经瞧出李汉跟他不是一路之人,奈何此时手上实力不足,还要拉拢与他,便许了这个空有其名的荆楚镇守使,却不知李汉早就拿定主意要先行趁湖北军政府无力掌握湖北其他地域的时候,吞并了大半个湖北省。
荆楚镇守使与他当真是非常合适!
“不错,如今武昌各部畏战,又多有不服那黄克强,不愿听他指挥之将。民军虽然不差,但是到底不如我鄂中方便指挥,被那清军压在下风狠打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不出兵则武昌无兵矣,让他自宜昌调兵最好,最好全都调走,也方便我派兵接管宜昌...第二协已经在荆州停了许久,也该动弹一下了!”
他笑道,旋即将密信签上自己的名字,盖好了印章之后,将那密信交给陈天祥,“派人送回应城送去李副官那里!”
“是!”
李汉做了个手势,张梅生顿时会意,两人一同出了屋子,在几个士兵的引领下,往张梅生之前提到的那人所在的宅院赶去!
...
“先生请用茶!”
“有劳这位小哥了!”
鄂中分军政府枝江分府驻地内一处雅苑内,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白面中年人冲那位为他斟茶的年轻士兵笑了笑,端起那年轻士兵为他斟的茶水,小饮一口!
“好茶!”
他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只感觉胸口一阵憋闷,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却没忘记从小褂口袋中取出一抹手绢擦拭一下嘴角...没多久,咳嗽止住之后,他方缓了口气一般,深吸一口气...面上苍白色却是又浓重了几分。
“大哥,不要紧?”
旁边一个正在无聊查看地图的黑面汉子粗声问道。
白面中年人心中一暖,看到周围几个围上来的兄弟关怀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摊开手绢看了一眼,手绢上一抹血红色是那样的刺眼。看的周围几人心中俱是一紧,旋即都不开口说话了。
良久,一个黑面汉子才不耐的站起来,“大哥,是他孙文如今瞧不上咱们了,咱们又何必再跟着瞎掺和,你身子不好,柏念兄弟建议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养个半年...就算你不放心弟兄们跟革命,如今天下这局势,正是革命大好的时候,您就跟我回去,好好养段时间!”
“老四,怎么说话的”,白面中年人瞪了他一眼,面上不悦,“孙先生...孙先生怎么对不起咱们了,以后别乱说话,让外人听到了不好。我的身体不要紧,现在正是革命的关键口,趁我现在还有些力气,就更应该到处多奔走一下,尽力为先生的大业再出些力了!”
“哼...”
黑面汉子冷哼一声,“大哥,都什么时候,你咱们还护着他...孙先生...孙先生,他现在也配被叫做孙先生。自光绪三十二年,咱们拼光了手上的力量之后,你看他的同盟会现在是怎么对付咱们的?当年老子手上有人,走到哪里不是四爷长四爷短的叫着,现在...记得你的称我一声四爷,更多的连正眼瞧我一眼都不给。咱们在长沙经营了多久,现在他们倒好,就差没直接出面逼咱们离开了。这帮两面三刀的小人,现在绑上新军了,瞧不起咱们这些会党出身的弟兄了...湖南..他孙文之前说的多好,湖南不是留给大哥你的吗?结果...结果呢,先是姓焦的不讲义气,仗着自己跟武昌有关系,瞧都不瞧咱们一眼了!同盟会...哼...同盟会现在宁可扶持跟咱们不对路的谭延闿上位,再也绝口不提推大哥做‘湖南军政府大都督’的事情了!论革命资历,难道...”
黑面汉子显然憋了一肚子怒气,也不顾房门外还有几个军政府的士兵守卫着,越说越过分了。
“老四,住口...咳咳...”
白面中年人被他气得面上一阵难看,连忙喝止他不要开口,而却不想他一开口,气得自己又是连连咳嗽,结果那一抹白手绢上的血红色却是越来越刺眼了!
“四爷,您少说两句...”
“是啊四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屋子内其余几人劝说道,黑面汉子看他又气得面上一阵苍白,心中也是生出了几多悔恨。有心给自己几巴掌,不过最后还是倔脾气上头,拧过头去,不说话了!
“咳咳咳...哎...老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白面中年人心中未尝是个滋味,不过,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他收起手绢,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做好。
原来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跟那小院外警戒的士兵经历的声音了!
一众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在说话了!
来着正是李汉跟张梅生,因为耽搁了些时间,不过才刚进入了院子,他的声音便传入了屋内众人的耳中。
“十分抱歉,让军务耽搁了些时间....让诸位老前辈久等了...后进晚生李汉这里见过几位了!”
他带着张梅生、陈天祥还有几个参谋,一入了屋子便看到了堂上坐着的几个彪形大汉,为首那人四十左右年纪,白面方脸,不像个跑江湖的龙头大佬,倒像个乡村塾师更多一些。看他一脸苍白的样子,显然应该身体有恙。
“前辈不敢当,鄙人龚春台,拜见巡检使大人。”一见他入了屋内,李汉注意到的那个为首的汉子扶着椅子站起来冲着他一见礼,虽然是位江湖龙头,不过他身上的江湖味道却是很淡。
“见过巡检使大人!”
有他带头,与他同行的一众汉子自然起身见礼,不过大多都是行的江湖味道十足的抱拳礼。
李汉倒也洒脱,他虽然对于那些打着革命大旗却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势力瞧不上眼,但是对于面前这些个真正对得起‘会党’两个字的前辈倒也尊重。只见他学着一众也抱了抱拳,说道:“受得起..受得起,龚龙头见外了,众位前辈想必都是当年领导过萍浏醴起义的洪江会的老前辈了,李某这里跟各位见礼了。诸位不必拘谨...快请坐..”
一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方才抱拳见礼,道了一声:“请!”方才各自坐下,静等他开口。
不错,他派人前往湖南寻来的正是当年领导了震惊了清廷的‘萍浏醴起义’...号称百万洪江会的龙头大佬龚春台!
龚春台苦笑道:“大人客气了..闻之大人派人寻我,某自带着一帮弟兄赶来相投。只是大人究竟何时相招,龚某不敢妄自猜测。结果到现在还心中猜测不到,大人派人前往长沙去寻我等,却是到底为何?”
李汉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龚龙头见外了,莫要再‘大人’、‘大人’叫个不停了,说起辈分来,易之不过才刚回国投身革命,自然比不得诸位劳苦功高...前几年中华国民军打出了我天下汉人的士气来,洪江会的一众前辈们提出的‘平均地权’更将用留史册,不比当年太平天国时,洪秀全的‘天朝田亩制度’差多少,乃是真心为天下黎庶百姓求个公平说法...我这一声前辈,诸位当真当得起!”
他这一番夸奖,顿时一众脸色都好了起来,尤其是龚春台...那平均地权便是出身贫苦的他提出来的,如今便是连孙文的三民.主义中,也将他这一条建议加了进去,可见他之影响力,因此李汉这一番话,倒是说得他面上好看了许多,连带着他带来的一帮弟兄,看李汉的眼色也和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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