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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莫雨湖畔D座2楼秦子明的办公室里，烟雾弥漫，正呛声起伏，茶几上地上扑克牌凌乱狼藉。魏启道、史安索两人正奋力将朱世才按住在沙发上，冉刚一边按住朱世才乱蹬的双腿，一边上下翻搜着朱世才的衣兜裤兜，不停的搜出一张张的牌。
“您几个熊家伙没大没小了！”被按在沙发上的朱世才狼狈不堪，自知理亏，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嘻笑吵嚷着。
“鞋，鞋！”魏启道喊着，意欲让冉刚再去脱朱世才的皮鞋。
“我可不翻他的臭鞋，他是香港脚，我再染上香港手，让他自己脱。”冉刚抬起起头，大笑着对着观战的秦子明挖苦着朱世才。
“好啦好啦！”看着闹得也差不多了，秦子明过来拉开还依然按着朱世才不依不饶的魏启道和史安索。
这朱世才打牌没正经是出了名的，偷牌、藏牌、塞牌，那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一场牌打下来，桌面上的牌不少个十张八张，哪算是他朱世才没好意思出手。
有朱世才参加的牌局，每次都是以众人共同要求朱世才不得作弊开始，最后，再以众人一起将朱世才按在桌椅沙发上搜身结束。这还不耽误朱世才上车坐稳后，再将鞋脱下来，向下再抖出几张牌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玩，那有真事！操您几个，那还不小菜一碟！
话虽说朱世才打牌孬的出名，但也不失为朋友们的聚会增加气氛，男人有时候也是极孩子气的。
这边从沙发上爬起来的朱世才正上下整理着衣裤头发，那边秦子明的手机响起。
“D座2楼，好的大哥，我这就下去迎您！”放下电话，秦子明对众人道：“大哥和汉章马上就到，我下去迎一下。”
“我陪您一块去迎大哥。”史安索一听常清平要到了，忙起身附和。
“你个熊东西，二哥我来的时候你怎么不下楼迎接。”朱世才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不忘揶揄着史安索。
“二哥，您下次来先打电话，我一定下楼迎您。哈哈”已跟着秦子明迈出门外的史安索，还没从刚才嬉闹的兴奋中消退下来。
至秦子明、史安索来自楼下，常清平、郑汉章两人的车也刚好一前一后缓缓停稳。
秦子明、史安索分别迎上为常清平、郑汉章拉开车门。
“三弟有气魄啊！”常清平下车握住秦子明的手。
“都是大哥关照！”秦子明谦恭道。
“哎吆，史主任给我开车门，这规格太高了吧！”后面，郑汉章得大嗓门响起。
“应该应该！给我们敬爱的郑局长拉车门这才是我的高待遇呢！”史安索拉着郑汉章的手，又疾步走向常清平，双手握住常清平伸过来得手，用力摇着，“十分想念我们敬爱的大哥！”
“呵呵！安索就是嘴甜啊，前天开会你还见着我啊。”
“三日不见，洒泪想念！谁叫您是我们的大哥呢！”史安索嬉笑着做出动情状！
“好好！”常清平一边摇着史安索的手，一边又举目仰首环顾了一下周边，道：“位置不错！三弟！”
“按您的指示，这里比较安静，离开发区的厂家也近。”秦子明轻声的回应着。
“安静，好！子明做事还是有数的。”常清平肯定着。
“咱们上楼吧，大哥！”秦子明用右手做出请的姿势。
“好，都到了吧？”
“都在上面等您呢，只差明清了，他有个急件要处理，待会直接去饭店。”
“明清忙啊，在大老板身边不容易！哪有自己的时间。明清从不言语，很稳！好同志！”
“是，明清是个素质很高的人！”隋明清是秦子明内心少有的几个从人品到学识高度认可的朋友。
“大哥！我一直要下去迎您！这几个熊东西就是拦着不让我去。”
说话间已到二楼楼梯口，朱世才嬉皮笑脸的迎向常清平。身后跟着魏启道、冉刚。
“呵呵！你就是好嘴，他们还能把你捆住？”常清平笑道。
说着，朱世才把手伸向常青平，一旁的魏启道一把打开朱世才伸过去的手。道：“大哥，不能握，他刚抠完脚没洗手。”
“又糟蹋我！又糟蹋我！”朱世才回头抗议着！
“大哥，我正想向您汇报呢，几个熊东西刚把我按在沙发上揍了一顿，等会开会您的讲讲，咱的纪律该整顿了！太没规矩了！”
“你又偷牌了吧！”不等常清平回答，郑汉章的大嗓门在后面响起。
“轰”的一声，全体笑起
一行人嬉闹着走进秦子明的办公室前后落座。公司的服务生早已利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办公室整理的干干净净。秦子明有洁癖，尤其对物品摆放整齐一丝不苟。所以，公司的服务生始终盯着公司各处角落，生怕一丁点的杂乱会被秦子明看到，怕秦子明的眉头会略一皱。但，秦子明从不发火，秦子明不会发火！
接过秦子明亲手端递过来的细条金线镶边的乳白色功夫茶盅，常清平先是以不易察觉的
提气轻轻一嗅，然后，又轻轻一抿。
“好茶！金骏眉！”常清平点额轻赞！
“不对，大哥。”那边朱世才一口喝掉服务生刚斟上的茶，开始高声嚷嚷嬉笑着要挑事。接道：“上次我上子明家，那金骏眉比这个好多了，好的他舍不得给你喝！”
“你又开始操蛋！”那边不饶人的郑汉章开始替秦子明反击。
“还有他这个熊东西，”朱世才掉头又开始攻击郑汉章。
“上次我去他的办公室，他说他的茶叶一千多一斤，我喝的真沙口！他没给你喝过吧？大哥！”朱世才又故作不明的样子，对着常清平使着坏。
不等常清平回答，那边郑汉章站起来指着朱世才，道：“你是疯狗，逮谁咬谁？”
“我要是疯狗，我咬您媳妇也不咬你也。”朱世才没遮拦的回击道。
“流氓！流氓！”魏启道故作一本正经开始纠正朱世才。
“你才知道他流氓？他其小就流氓，他在庄里的时候，经常干瞎事，让多少老娘们揍得提着裤子跑。”依然站着的郑汉章，对着魏启道又转头对众人道。遇到这样的对骂，冉刚、史安索这几个做弟弟的不易插嘴，但，都乐得观战！
“看，承认了吧，我对他媳妇耍流氓了吧！”朱世才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乖乖！那不叫耍流氓，那是您舅奶奶，小乖孩趴在舅奶奶怀里吃口奶，说明您舅奶奶疼你！”
全场哄笑，朱世才败下阵来。
郑汉章和朱世才同乡同里，自幼在一起上学。若论到朱世才奶奶娘家那边，按辈分，朱世才还得尊称郑汉章一声表舅姥爷。虽然，已是五世开外的姨奶奶表亲。而在这清河市的乡下，表叔爷们骂大会，则是情俗常理。所以，两人间今天称兄道弟，明天你个熊孩子，后天又直呼其名。只要这两人到一起，就没有消停过。
常清平早已习惯了这几个人的秉性和嬉笑怒骂，有时心里对这调侃揶揄的气氛也看着舒心，更生出对这几个常年和自己坦诚相处的异性弟弟们的喜爱。
看他们闹过，常清平又细细打量手中的茶盅，再细细把玩茶几上的紫檀茶具。又抬头环顾秦子明的办公室，说道：“三弟就是有品位！”
然后，常清平起身走向秦子明的办公桌，打量着老板椅后面的墙壁上一副书法作品，横幅书“室有山林”四个大字，秦子明自己写的。正宗的老颜体，套的《颜真卿东方朔画赞》的笔意，笔道浑厚，架构静气。
常清平读师范的时候，就尤爱古文诗赋和书法。做教师后虽说教的是数学，但一套上下两册的《古文观止》跟在身边，翻得滚烂，读的十分精到。有些经典段落，可以大段大段背诵。甚至，对一些名段名句还有自己十分独到的见解。正如有人说：上学的时候，文科优秀生大多理科不好，而理科优秀生却大多文科也优秀，常清平就属于此类吧。但常清平在任何场合极少引用书本中的名言至理，尤其是在有书记和市长参加的会议上。至于书法，常清平可谓极有天赋，篆、隶、楷、行，早年依步临之，功力极具。但，对王羲之的贴，从来都是只读不临，以他的话说，腕力难及，实难笔顺。常清平知道市委班子里的成员没有练书法的，所以常清平很少在公开场合谈及书法，也不加入书协，更不在任何楼堂馆所题字。
秦子受父亲的影响，自幼临帖习字，写得一手地道的老颜体。但秦子明也不参加书法家协会，这倒不是他受了常清平的影响。一是他觉得自己的字还拿不出门，自娱尚可，昭示自羞。他自认自己懂书写之道，几分炉火，何为纯青，秦子明认为写字的人不可妄为。二是在他秦子明的眼里，书协多是一些附庸风雅沽名钓誉之人，不尊书道只图扬名。活着是名片上的书法家，死了什么也不是！骗骗不懂书法的人而已，不屑为伍！虽然，他和市书协的主席是好朋友，还是多次婉拒其加入书协的邀请。秦子明内心孤傲！但，在常清平面前，秦子明是真诚的谦恭的！因为，他见过常清平的字，还有随明清的字。见二人的功底，知道在做学问上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常清平又将目光转向办公室北墙，魏启道、史安索、朱世才也一块跟着常清平观字。郑汉章与冉刚在沙发上悄声议着事。
上面悬挂四个条幅，米芾的体，但，行笔开合间，飘逸个性别然。犹在看明四条幅皆书录杜牧之诗后，常清平不禁细细观思。
首幅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曰：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明清问我写什么？我说都写杜牧的吧！”看常清平看得仔细，秦子明近前解释道。
“你性格中有杜牧的东西.”常清平没回头，又将目光转向次幅。
杜牧的《南陵道中》，诗曰：
南陵水面漫悠悠，
风紧云轻欲变秋。
正是客心孤迥处，
谁家红袖凭江楼？
“看来明清很了解子明啊！多是风流倜伥的情怀！”常清平轻松话语略带调侃。
常清平内心对秦子明却是极喜爱的！秦子明身上有许多东西不适合官场。但秦子明从不背叛人，秦子明很讲道义，也很有才气。
“他就是个流氓！”朱世才一旁插嘴道。
魏启道、史安索都是读书之人，自然都看得懂这诗句。且上学的时候也早已读过，只是在常清平跟前不敢造次。朱世才哪懂这个，看的满眼黑乎乎的一片，半天在后面张着嘴跟着。闻听常清平调侃秦子明，戏骂本领脱口而出。
“谁流氓？自己不要脸的还到处骂人！”那边，郑汉章应声而起。
“别说话。”这边朱世才故作绷起脸训斥郑汉章，“跟大哥学习！”
常清平又把目光转向第三幅，不禁一愣，杜牧的《登乐游原》，诗曰：
长空澹澹孤鸟没，
万古销沉向此中。
看取汉家何事业，
五陵无树起秋风。
以《登乐游原》为题作诗的，除杜牧外，还有李商隐等名家，尤以李商隐那首传颂甚广，但多是黄昏无奈之意，故，开业致贺绝然不可用。这清明什么用意？为何给秦子明写了这一首，警示？
常清平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幅。这更令常清平愕然了！杜牧的《秋浦途中》，诗曰：
萧萧山路穷秋雨，
淅淅溪风一岸蒲。
为问寒沙新到雁，
来时还下杜陵无？
常清平徒生不解！这是杜牧怀念故里的一首诗，言的是游离之苦，诉的是思乡之情。不搭边啊！明清这做的是什么文章？游离，游离！莫非明清是在说子明经商是踏上一条不归路了？明清不看好？故里，故里！不要说，在明清的眼中，这里的故里就是仕途。常清平认定，应该是！看来，明清是不看好子明经商。
是的，子明不适合做一把手，这点常清平多年就心中认定。
做事严谨，眼界宽阔，思路超前，开展某一专项工作的组织能力，驾驭能力，子明都具备。但，子明的本性是漂浮的。长期的，系统性的，全局性的工作，子明不行。还有一点，是更重要的，在人际关系，人事筹谋上，子明下不了手，也不懂得怎么下手。子明有做事的魄力，但没有谋人的断然。后者才是做官的真谛。简言之，子明不缺才，缺的是恒；子明不缺善，缺的是绝！子明适合做学者，做教授，做律师，做艺术家。唯独，子明不适合做官，不适合管理。如若放在封建社会，做官场中的幕僚，当事者的敏捷思维，旁观者的明晰思路，倒也不失为一个深悉官场之道的幕后之人。
但于今天的官场，哪怕做个副职子明也不友善。不是他做人不友善，横溢的才华，逍遥仗义的做派，风流倜傥的气场，往往搞得即使是关系再好的一把手也无所是从。赶也不是，用也不是，哪怕他自己再低调忠诚，骨子里的东西是没办法的！准确的说，子明更适合做自由职业者。因为，子明的骨子里从不乏叛逆，也不乏逻辑。但更多的是漫无边际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中，更多的是一些美好，友情的美好，诗词歌赋文章的美好，才子佳人歌舞升平的美好，山川旷野的美好，等等等！而这些美好，更多的时候，飘在天上，落不到地面。
“明清这个家伙，三哥公司开业，他不写一些鹏程万里的东西，酸不溜溜的，这搞得是什么？”这时，也跟着过来观赏明清书法的郑汉章嚷嚷道。
郑汉章对诗词歌赋谈不上什么兴趣。但郑汉章上学时的学业则是一直不错的。几眼扫下来，也不禁发问。
“就是啊！我也在琢磨。”史安索随和着。
这倒开启了常清平另方面的思路。明清之所以能这样写，说明他了解，他看得透秦子明。秦子明的古文功底决然不差，自然明白隋明清的暗喻，却又能接受。这又说明秦子明欣赏和包容隋明清，更乐于接受隋明清的善意。可见，这两个弟弟之间，彼此欣赏，彼此怜惜，彼此包容，默契神通。
“不错！”常清平收回目光，对着秦子明和众人道：“明清好书法，好人品！”言毕，又向秦子明点点头。
秦子明知道常清平看懂了隋明清的暗喻忧虑。一句好人品，既是对隋明清的肯定。
“大家座，这么好的茶，好好品品呢！”常清平招呼着大家回到沙发前。
“回头我也得找明清给我写两幅字，挂在我的办公室，也显得咱有文化。”回到沙发上坐下，朱世才挤不着眼，又嬉皮笑脸的开腔了。
“我给你撰词，流氓之家。”那边郑汉章又随之应声。
“你能不说话嘛！”朱世才立马转脸笑着吼道。
“不好不好！那不是糟蹋二哥嘛，”郑汉章旁边，魏启道起来打圆场。
“哎！还是四弟懂事，知道有大有小，不像你老五个熊东西，说话没点文化。”朱世才以为魏启道在为自己说话，骂着郑汉章，笑夸着魏启道。又道：“老四，接着说，我听你的。”
这时在一旁的冉刚、史安索等人，已开始忍不住要笑了，他们知道魏启道绝不会给朱世才什么好词。玩文词和冷幽默，朱世才每每都是被作弄的对象。
朱世才还不明白，依旧傻笑着对魏启道说：“弟弟，你大胆的说，哥哥相信你。”
“我考虑，有四个字比较适合二哥的办公室，”魏启道不拘言笑，一板正经的表情，沉住气的买着关。
“哪四个字？”众人异口同声。
“我觉得好，但不知二哥喜欢不喜欢？”魏启道盯着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朱世才。
“说、说。”
“说，别卖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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