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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坐!”松开郑汉章的手,常清平指了一下沙发。
“平时想见市长需要提前请示预约,今天市长主动请过来,看来要挨批评,总不会叫来表扬吧!呵呵!”推开常清平办公室的门,郑汉章的大嗓门就打开了!好像还没有从昨晚见到白小塘的兴奋中走出来。
常清平笑了笑!
“呦!大哥!今天这是要接待谁?”郑汉章看见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绿檀功夫茶具,又看到坐下后的常清平开始滚冲淋杯。
昨天下午在区县重点工程检查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常清平的秘书文小波把自己叫到一边,说明天下午三点,常市长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郑汉章当时想,是不是看过山隅县燕子岭水库工程后,常市长还有什么想法要和自己探讨安排,或者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给自己留着面子,现场没有批评自己。所以,今天来的路上,郑汉章坐在车上也就一直思考着燕子岭水库当前需要解决的几个主要问题。
“前段时间,我一个福建的老同学去北京看儿子,中途夫妻两专门来看我。这不给我带来一套茶具,还有两盒铁观音。”
“好东西!好东西!”郑汉章低头打量着做工精致的绿檀茶具。
“平时哪有这个闲心,喝功夫茶是需要闲情逸致的。”
“那是,咱们这里喝茶粗个拉的,玻璃杯子泡龙井,沙口就是好茶!”
“再说,这么好的铁观音,我自己也舍不得喝,想想弟弟这段时间抓工程很辛苦,”
常清平抬头对郑汉章笑了笑:“这不把老老弟请来,一起享用!”
“真的啊,我的市长大哥,这可是待遇啊!”
热水注入,茶通茶滤入茶海诸道程序皆过。常清平为郑汉章和自己各自斟上。其间,郑汉章欲接过茶壶斟茶,常清平轻言:“我来”
“来,品一品,怎么样?”常清平端起茶盅。
“香!真香!”一口过后,郑汉章抬起头:“不过,说实话,大哥,不解渴,呵呵!”
品茶论水,数盅数语过后,郑汉章想,今天叫我来一定有其他事。
“大哥今天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看来今天要谈的决不不是燕子岭水库的问题,郑汉章定目望着既是自己的分管副市长,又是自己仁兄老大的常清平。
郑汉章今天进来坐下后,就觉得常清平的面色和语气与平时稍有差异,虽然,常清平依旧平静和蔼的老样子,清瘦的面孔上看不出有什么与平时大不一样的地方。还有这一开始品茶,说是客气还是亲切?以自己和常清平的关系,这“多此一举”做法,厚爱之下却透着一种距离!
“好!都不是外人。”常清平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盅。
“06年,水源小李庄水利工程,你安排人从承包商那里提走10万,是怎么回事?”
常清平直视着郑汉章。
郑汉章一愣,一下子挺直上身,也直视着常清平。片刻,郑汉章诡秘又似顽皮的一笑:“原来是这事啊!”,然后,笑容一收:“大哥,有人捣蛋?”
“别打岔,说说怎么回事。”
郑汉章没回答,而是,从公文包了拿出手机,开始要拨电话。
“给谁打电话?”常清平略带警觉。
“我让我的财务科长把帐带来给您看!”郑汉章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有时也是个很较真的人。
“不必。”常清平伸手示意郑汉章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此时,郑汉章内心翻江倒海,怒火顿起,这是那个王八羔子又在捣我的蛋!
看着重新把身子靠回沙发靠背的郑汉章面目张红,胸膛起伏,双目斜视着窗外,常清平不动神色,他提壶又分别为自己和郑汉章的茶盅续了点茶。
“是不是还想在我这里发火?骂人?”常清平轻笑道。
郑汉章虽然性格刚烈,但毕竟从政多年。组织观念,作风修养自还是不差的,更何况是在眼前这位自己敬重的市领导,更是自己信任的老大哥。听闻常清平此言。急忙转过脸来,一笑:“今天,您是代表组织吗?”
“你可以这样理解。”常清平的表情依然看不出任何变化。
“好!我一五一十向您汇报清楚,常副市长。”郑汉章正了正身子。
“先喝口茶!”
“不喝,汇报完再喝,很简单!”郑汉章有时又是倔强的。
“那大概是06年四月份的事。钱是我安排财务科长去拿的,一共十万。全部用在水源县大王庄镇三里沟村农田水利灌溉工程上了。这笔款没入局里的帐,算是承包商直接给三里沟村的,我这边只是经了一下手。主要是考虑怕村里乱花。施工拨款,当时,是我们这边掌握着的。但,我们和三里沟村把钱的使用开支单独做了一笔账,两家各留一份,双方互有签字。我们这份在局财务科放着呢。您随时可以安排人两边查对。”
郑汉章俯身端起眼前的茶盅,随即又放下,道:“当时,就是怕有一天说不清,我们局党组还召开了专题会议,形成了会议纪要,我还要每个党组成都签上了名,现在和那笔帐一并放在财务科呢。”说完,将手中的茶盅举起一饮而尽。放下茶盅,一句:“不解渴!”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自己的茶杯,起身去饮水机接满,痛快的喝了两大口。然后,又接满,回到沙发上坐下。
常清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郑汉章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要单给三里沟村做这件事呢?当时有那些领导清楚这件事?”常清平要搞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还是先说一下为什么要单给三里沟村办这件事。”郑汉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大口。“58年,我父亲被打右派,下放到三里沟村中心小学当小学教师,说难听点就是发配。那时候,我大姐不到三岁,我大哥刚满月。初去咋到,吃的用的还有住的,可以说要多难有多难,我父亲还顶着右派的帽子!可村里的老少爷们没有嫌弃的,特别是老书记。学校没房子,老书记领着几个劳力,三天就把队里场边破草屋重新散上草,呼上墙皮,一家人才有了安身之地。没有柴禾烧,东家一捆,西家一抱。日子就是这样过起来的,我就是文革前一年在村里出生的,那时生活条件差,我母亲奶不好,东家小米,西家花生,搓碾了熬糊糊喝。文革中,公社有人要揪我父亲去批斗,老书记以留在村里批斗为名将我父亲保护起来。世才哥的庄和我们隔三节地,我们都在一起上学,他也是我父亲的学生。这些他也听人说过,你可以问问他。直到文革结速,78年右派摘帽,我父亲重新回到县教育局,我们一家人才离开三里沟村。前后二十年,加上我妹妹,一家六口人,我母亲没工作,全靠我父亲一个月三十来块钱的工资。怎么活下来的一家人!那时,生产队也不容易!每回,队里分口粮,老书记都是想法设法偷偷给我们挤点。但,就是村上有人知道了,也从没有谁提过意见!更别说远近邻居,自留地里种点白菜罗卜辣椒什么的都想着接济下。可以说,没三里沟老少爷们,这二十年真够我父亲撑下来的,更别说我们兄妹几个!”
郑汉章一口气说完这段家世。眼圈略红。
“大概05年,市里搞驻村帮包活动,我直接去组织部,点名要的三里沟村。我现在是有点权!老父亲常在家中念叨,这辈子不能忘了三里沟村老少爷们。我也有报恩还情的想法。况且,那里毕竟还是我的生长之地。再说,三里沟村即是我们市水利局的帮保对象,虽有私心,但,我这样做,也可以说是名正言顺!”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单独帮三里沟村的原因。”郑汉章回到原题。
“可以理解!”
听完郑汉章这段陈述,常清平心里更加认可郑汉章的人品。不忘苦难,更不忘苦难之中相助之人,难得!也为自己先前不曾怀疑郑汉章感到自慰。
“那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做法?”常清平依旧追问下去。
“哪样的做法?”郑汉章不解。
“承包商可以直接以赞助的名义做这件事啊,你在中间牵线搭桥,三里沟的老百姓也不会不领你的情的啊。还有,承包商为什么愿意出这十万元?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牵扯?承包商又是如何消化的这十万呢”常清平接连提出几个问题。
“这您也要知道?”
“要知道。”常清平语气不容置疑。他要为郑汉章彻底洗清这件事。从今天的这件事,他更加喜欢眼前的这位看似刚烈,但,情感真挚的属下老弟!无论是从组织的角度,还是从个人的感情出发,常清平都觉着自己有保护好他的责任和义务。
“这有点说来话长,但其实也很简单!”在郑汉章的眼里很多事都很简单。
“捡主要的说。”
“好!”郑汉章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大哥!你知道最近这两年,省里对专项资金的使用掌控的非常严,水源小李庄水利工程属于扶贫项目,全额省财政拨款。我们不可能直接从中截留挪用。现在这条路堵的非常死,决算审计非常严。这是其一。二,人家承包商也不想树大招风,你在河阳县施工,却赞助给水源县的三里沟。那要是河阳县的领导也出面,你给我们几个贫困村也搞些赞助吧。人家大老远跑来做工程,还赚钱吧?再说,要是大张旗鼓吆喝出去,省水利厅怎么看?说是人家承包商赞助的,还不是你当地部门政府变相施压挪用吗?以后怎么再去省里跑项目、跑资金?”
“那么,这十万元,承包商是怎么消化的?”
“这还不好办嘛,原材料的价格变动,施工难度带来的劳务增加,等等,摊到各项里面,这点芝麻盐一洒,哪找去!”
常清平点点头。
“至于承包商为什么愿意出这十万。大哥!现在虽然也搞招标,但规范不规范你还不知道,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嘛!虽说,这个承包商是市委王书记推荐的,但咱们不配合他也不好干啊,一旦施工起来,涉及的面多了,一句话就能让他多花几十万。”
听到“市委王书记”几个字,常清平心里一震!这是他不曾想到的。王成义书记推荐的,王成义书记又安排自己来查。而王成义书记丝毫没有给自己交代任何具体情况,一个字都没有说。常清平的心底开始发沉!虽然,对于此事,他经过了几天的深思熟虑,也想到了很多的层面。但,现在看来里面还有更深的东西,或许还有其他层面的东西!以自己多年从政的经验和政治敏感,这事!说不定很不简单。他决定,要改变原来的思路了,或者说,今天没必要多谈什么了,他只需要更多的掌握信息。
“这个承包商的背·景你清楚吗?”
听到常清平这样问自己,郑汉章不禁一愣!在他的思想里,常清平既然代表组织来和自己谈这件事,那么,有关背~景方面的一些情况,常清平是应该都掌握的。
“不就是省委组织部一个副部长的亲侄子吗?叫钱世通。”郑汉章还以为自己原来掌握的情况不准确。
“你接着说。”常青平未置知否。
“王书记给我打的电话。当晚,启道约我吃饭,给我引见的。”
“启道”常清平心里又是一震!但,依旧看着郑汉章,好像是在等他说下去。
“是啊,他是启道大学的同学。”
“不过除了那一个电话,王书记没再参合过这事。启道呢,只是在后来决算审计阶段,参与过几次。一是省水利厅审计处的那个副处长,女的,是启道的大学同学。启道呢,又是咱们市审计局长,几次接待都参加了。二是决算审计的时候,省水利厅来的财会人手不够,启道安排几个审计人员过去协助。不过,这也是省水利厅那边提出,市里同意的。”
“还有,承包商必须出这十万块钱,也是我让启道私下先给打的招呼,对方一口同意。这点启道可以证明。”郑汉章补充道。
常清平心里现在已完全清楚,这件事的真正层面已绝不是他先前考虑的那几个方面。他决定,结束今天的谈话。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还没审完?”郑汉章已从先前的情绪中调整过来,笑着和常清平抱怨着!但,看到常清平表情依旧,便说:“您问!”
“这件事,当时,你私下向领导汇报了吗?你还没讲。”常清平笑着看了看郑汉章,又道:“这也是为了你好,大家都说明一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得了。”
“有!”郑汉章毫不含糊。
“一,向当时分管水利的房副市长汇报了,他没反对,他现在在省教育厅,您也和他熟悉,可以找他落实。二,当时,水源县一二把手都知道具体情况,只是不想让河阳县知道,只对外说是市水利局出一部分资金帮助搞得,具体怎么回事只掌握在他们两人范围内。两人现在都还在任,您也可以去落实。当时,市委组织帮包办还要宣传。大哥,你知道我也不是图虚名的人,让我制止了。”
如此,看来郑汉章这边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今天的谈话就到这。”
“那大哥,我能不能问一下,是哪个王八蛋在捣我的蛋?”看常清平就这样结束谈话,郑汉章有点不甘心。当然,他知道常清平不会和他谈这些。
“怎么!我这个分管水利的副市长,就不可以问问你吗?”常清平笑了,没有直接回答。
郑汉章干瞪着眼笑了!
“事情,你也讲清楚了,正常工作,不要多想,这是一”常清平和蔼的看着郑汉章,接着稍事严肃,道:“我们今天的谈话,只限制在我们两人的范围内,这点你要掌握好,这也是纪律!事情不要坏在自己的嘴上!”说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常清平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郑汉章的!
说完,常清平重新为壶中的茶换上热水,又把两人的茶盅重新用热水淋了一遍。
“来,这么好的茶,得好好品一品,这一遍,应该是第三泡了,正是最好的口味,来,老弟,我给你斟上。”
“大哥,您是清楚了,可我还糊涂着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郑汉章哪有心思喝茶。
“没事,到此为止。喝茶!”常清平放下茶壶,笑着看了看郑汉章。
在没有向王成义书记汇报前,在王成义书记没有表态这事可以画上句号前,常清平是不会再给郑含章再说什么的,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郑汉章关于这次谈话的背·景。但,在常清平的心里,他已认定,这件事一定还有更深的层面。不过目前看,与郑汉章应该没多大利益关系,郑汉章没事!
“这点胸怀还没有吗?”常清平看着还在迟疑的问着自己的郑汉章。
于是,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家庭儿女情长,谈话结束!
……
离开常清平的办公室,心中仍存憋屈的郑汉章走到楼梯口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迅速泛起不安!
“去审计局!”上了车不等司机回头询问,郑汉章不假思索的对司机安排道,说完便将身子靠向后背陷入思索。
“你在办公室吗?”片刻,郑汉章拨通了魏启道的手机。
“我马上过去!”知道魏启道没出去,郑汉章简短一句便扣上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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