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宇风这会儿小脑袋里晕乎乎的。这数日之前,仿佛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平日里在府里胡闹游玩,喜欢的是召集宇星、宇辰、陆慨之一帮小少爷,还有些小厮仆役做些开门立派的游戏,颠三倒四的过些上天入地的神仙瘾,由此混出个十一疯的名号来;可今日一过了这十五岁,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不但得知这世上真有仙人存在,还知道自己小姑姑不是失踪,而是去了什么天魔宗;甚或家族这惊人的来历,这史书里记载的四百年的大晋国皇族竟然就是自己的先祖,还有什么当今世上第一大修真门派、烈阳宗什么的,一切的一切都颠覆了燕宇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燕宇风一抬头,发现众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燕宇风,等待着燕宇风的投票。
燕宇风这一十五载生于兹长于兹,想到这数百年的家族之走向,居然取决于自己这么个黄口小儿这一刻的决断,不由得哭笑不得。想到母亲在兰苑对自己的言语叮嘱,燕宇风知道端木宏光已经是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了,端木家知道了,当今皇上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何这张家皇帝如何肯容忍燕家至今呢?太爷爷所谓燕宇龙岌岌可危的论断,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燕宇风虽然人称十一疯,却的的确确是个聪慧的少年;许是自幼喜好读书,尤其史籍通读了大半,心思早已不下成人的缜密,这番推理电闪般已经忖度个通透。
燕宇风再次偏头朝父亲思河、哥哥宇正望去,只见父亲目露焦急神色,而宇正则假装挠头般的轻轻摇了摇头。
燕宇风张口道:“爷爷,我陈家江山确如史书般记载腐朽不堪,民不聊生么?当年山河破碎,我们这一系又是如何逃脱追剿,又如何迁居海陵县的呢?”趁着都眼巴巴的等自己投票的机会,燕宇风不多了解下内幕才怪。
燕迟瑞很有耐心:“当年北方游牧族的风戎国大兵压境,我大晋国最后那一百年无非靠着大昂江天险,据有半壁何山,末代几位皇帝得过且过,昏庸无能也是实情。至于说民不聊生,似乎有些过了,昂江以南向来富庶,只是风戎国控制的江北国土,老百姓命如草芥,水深火热或许是有的——我们做子孙的还是少议祖先的不是了。
张家先祖原本是我大晋国西南平叛的将领,积战功而封侯天衡州。在抗击风戎国渡江入侵的战役中,张家控制的天衡军却故意放入敌军一部一万余人渡过了大昂江,直接摸进了当时的京城紫京。
当时紫京守备已经调走六成至江边抗击戎族,留下的半数被张家买通。张家待这支戎兵杀入皇宫禁城,立刻假借保卫皇家之名纵兵在禁宫大肆砍杀。
我陈家皇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当时的四皇子永龑(yan)在忠叔的保护下逃脱一劫。随后就是京中更大范围的陈家子孙的大屠杀,张家却妄称是戎兵所为。张家控制紫京后,*纵无耻文臣上表以陈姓灭绝,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三日便即皇帝位,就是当今的大梁国了。
这个大梁国倒是真会打仗,也是风戎国突然发生内乱,大梁花了三年工夫就将风戎族赶到弱水河以西,冬阴山脉以北。真真是其亡也忽焉,其兴也勃焉!”
燕宇风转首看看那个叫忠叔的老人,这一百多年过去了,他是救过先祖永龑的忠叔,好歹也得一百多岁了怎么还没过世呢?忠叔却到现在依旧一声不响,气息收敛,仿佛这祠堂里就没这个人似的。
燕迟瑞继续道:“大梁建元四年,大梁皇帝担心紫京中富商大户心系旧朝,却实力庞大,甚至开始对军中渗透势力,图谋恢复大晋,大怒之下迁徙昂江以南富户三十万人至惨遭战火蹂躏、赤地千里的昂北,而咱们的先祖,也就是当年的四皇子永龑在忠叔的卫护下,隐姓埋名趁着这移民大潮,逃亡至海陵盐镇,燕者,龑也,只盼后代子孙某天能再次飞龙在天,傲笑天地!风儿,你可明白了?”
燕宇风点点头,既然人证忠叔在此,想必这段历史应该是接近最真实的一面了,心想,我也想飞龙在天,却不是坐在那光闪闪的位子上发号施令,而是要实实在在的像飞龙一样遨游天际。
当下不再犹疑,跪于列祖列宗牌位之前,再次九叩首,虔诚言道:“陈氏列祖列宗在上!后代子孙陈宇风万死,至今方知乃帝皇后裔。宇风身具皇族血脉,怀想故国四百年光辉历史,不甚荣耀!然当今天下初定,宇风深受圣人教诲,知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宇风不敢以一家之私,加诸黎民百姓于征战水火!宇风作此不孝选择,有违列祖列宗复国遗训,万望祖宗赎罪!”言毕,再次叩首九记,又转过身朝祖父、二太爷及叔伯们叩首九记。
燕宇风深知今番抉择陈氏再无一丝复国可能,肯定不少陈氏祖先恨不得从牌位里跳出来掐死自己,自己是真正觉得愧对祖先了。可是就算自己野心勃勃,当今皇帝已经知道燕家底细了,恐怕早就磨刀霍霍了,自己也算是为保存燕家尽自己的力了。
二太爷燕迟祥、大伯燕思国、二伯燕思邦已是面孔铁青,几位兄长也是脸色灰暗。太爷燕迟瑞颔首道:“既然宇风主意已决,从此再无皇族后裔一说,祖宗陈姓牌位就此焚毁,旧的族谱我将重新修订。思国,早早寻个缘由,让宇龙辞官回乡;思邦,你们这么些年联络的前朝大将后裔,用家族宝藏养出的军勇私兵尽皆遣散了吧;还有迟祥,你想法跟青玄宗陈家弟子联系下,就说海陵从此只有燕家,若是黄泉有忆,记得自己的魂魄还姓陈罢了!”
说罢燕家一众族人尽皆跪倒,痛哭不已。燕迟祥年已六十四了,身子向来并非强健,此刻跪于蒲团,早已双肩颤动,涕泪满襟,眼看其摇摇欲坠,身后思国、思邦二人赶紧上前扶住。
燕宇风此时已满眼是泪,此刻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了,只觉得自己化作一片无根浮萍,在激流中浮沉飘荡,再无根底。
“哈哈哈哈!”突然祠堂大门轰然大开,精光闪烁间,*的门闩齐齐而断,众人回首,却见自家祠堂里立着一个方脸道士,在那不断点头捋须。
“哪来的野道士!来人呐,拿下!”燕思国松开燕迟祥,上前大怒道。其他族人亦是愤愤不已。
“哈哈哈哈!若不是看这小兄弟做出如此明智仁善的决定,你燕家此刻已经尸横遍野了!”方脸道士浓眉一轩道:“乱臣贼子,居心叵测,枉兴刀兵,我烈阳就绝不会放过!”
“谁是乱臣贼子?!他张家祖宗就是我陈家的乱臣贼子,你怎么不去杀?这天下本来就是我陈家的,我们只是要拿回本来属于我们陈家的东西!你这野道士怎可如此蛮不讲理!”
“不过是张家的走狗而已!这狗道士枉为修道之人,不一心向道,反而胡乱插手凡尘俗世!他日必遭天谴!你这狗道士快来杀吧,反正也不能姓陈了,你快送我黄泉去吧!”
“住嘴!我刚才说过了,从此海陵只有燕家没有皇族!都忘了?再敢自称陈姓,乱棍打死!”燕迟瑞对燕宇冲、燕宇萌训斥道。
方脸道士依然不气不恼。燕迟瑞道:“不知道长尊驾何事?是何仙派?今日为何擅闯我燕家祖祠?当我燕家一介凡人家族好欺负么?”
方脸道士稽首道:“贫道赤阳门烈阳道人。游历至此,贫道豢养一只寻宝鼠,对灵气敏感无比,贫道不过追踪其到此,偶然间听到你族中言语罢了。虽说我赤阳门现今与大梁国牵连颇多,不过区区张家皇帝,恐怕还使唤不得贫道!哼,如若刚才你族中最后决议枉兴刀兵,贫道少不得要开下杀戒了。弄坏了你家祠堂门闩算我道士的不是,便破例收你家这最小的子弟做个徒弟当做赔偿罢了!”
此刻这烈阳道人宝剑也未出鞘,已经不是想要开杀戒的样子。燕宇风看那道士皂衣布履,方脸剑眉,跟说书人赵文康描述的道人特征一般无二,居然今朝就看到个活的仙人了。要是前一日听说有仙人要招自己为徒,燕宇风恐怕早就欢呼雀跃、千肯万肯了。可听这道士口吻,这赤阳门分明就是当今大梁国背后的修真势力,而且这烈阳道人竟然坦然承认本欲灭燕家满门,此刻又要收自己为徒……燕宇风不知心里是啥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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